说是提问,更像辩论。
沧河长老心知小丫头也是平白遭此无妄之灾,无意为难,选了几个看着玄奥实则只要知识面够广便极为简单的题目。乐霖正正经经回答完毕后本可就此结束,偏这小弟子又一拱手,顺着沧河的点评结合自己的回答又反求问于长老。
沧河的眼睛亮了亮,这小弟子竟较传言更为聪慧,提问的角度一针见血,直指本质,看得远,也看得透。
于是这一老一小,便旁若无人地互相请教起来。小的看中老的知识渊博,老的看中小的慧根敏锐,只看傻了周围众人,初时还有人能懂个大概跟上二人思路,只是沧河口中晦涩之语愈多,弟子们便愈发晕头转向。
“哈哈哈哈好!好啊!有你这个小弟子,真乃我云天大幸也!”沧河拍拍乐霖的肩,不住地赞,不住地夸,“你切要好好修炼,脚踏实地,方不负你如此天资!”
“是,长老。”
乐霖仍旧恭敬,面上喜怒不显。
三问堪堪结束,台下弟子已走了大半,剩下的打坐的打坐,瞌睡的瞌睡,闲聊的闲聊,见二人结束,皆在心中大呼“终于!”。
林惜予猛敲了敲谢子书脑袋:“起床了。”
这边谢子书悠悠转醒,那边方无恙越做笔记,眉头便皱得越深,待他第n次提着笔记来找林惜予时,林惜予终于忍无可忍。
“那乐师妹为何说……”
“打住!”
方无恙一愣,只见林惜予将笔记一卷一收:“没收了啊,我们今儿是来陪乐小霖过试炼的,不是来上课的,当好你的吉祥物。”
林惜予教训完方无恙,左右看了看,心觉奇怪。台上即将开始三比,秋眠一早不见了踪影就算了,如今就连去找秋眠的陆行原也迟迟未归。
算了算了,比完再说。
“秋眠……”
“秋小眠来了?!”
“不是……”
方无恙错然望向台上:“秋眠是乐师妹三比的第一位对手。”
林惜予立刻望向乐霖的方向,果然在她对面看到了颇有些兴奋的秋眠。
“乐小霖!遴选考中你第一我第二,小考核中你第一我第二,我们这批同时修炼的弟子里,也唯你我二人前后脚入了练气后期。今儿借你试炼的机会,我们好好比试比试,你愿意不愿意?”
乐霖乐了,这个秋眠,当真是大胆。
她拱手道:“‘何师兄’,但请赐教。”
秋眠扬眉一笑,未再多言,手中符扇甩出,率先出招。
台前,乐霖和“何师兄”比得有来有回。
台后,陆行原和被困在阵中的何师兄大眼瞪小眼。
“陆师弟,你怎么也陪着师妹胡闹?”
“抱歉师兄,事后我自去戒律堂领罚。”
“陆行原!”
“抱歉师兄。”
何骞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但陆行原除了抱歉就是抱歉,坚决不放人。
“陈师妹负责乐师妹的二比,你们难不成也要将她绑了?”
“不……”
陆行原正要解释,台前却忽然响起大片惊呼,紧接着就是林惜予清晰而惊恐的喊叫:“秋眠!!!”
何骞神色一变,心道不好,立时掐诀破了阵法带上陆行原冲去台上。
百来个弟子涌在台上乱成了一锅粥,“让路”“找长老”“快救命”等叫喊此起彼伏,方无恙很快在林惜予和其他几名弟子的保护下将秋眠抱了出来。
陆行原心中慌得厉害,想布阵法将秋眠带出来,试了几次都无法成功。见方无恙抱了个人冲出来,才要迈步,沧河长老已然现身,见了秋眠虽未像小辈们那般惊慌,却也是一言不发,沉着脸色带着秋眠离开了试炼台。
一时间众人都呆在原地,显然都未从方才的情形中缓过来。很快便有人如梦初醒般地高呼:“是乐霖!她残害同门!她杀了秋眠!把她抓起来!”
陆行原想要听见反驳,哪怕那么弱弱的一句反驳也行。然后没有,甚至连平时一点就炸的谢子书都不见一点声响,他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无法呼吸。
杀……
不……
不会的
她不会死的
陆行原艰难地走过去,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开口询问的了,他只记得沉默,他们死一般的沉默,令这个从来意气风发的少年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无尽的绝望中,他最终与已经被捆住的乐霖视线交汇。
那是一双怎样平静的眼眸啊。
她……
她……
“乐霖,救救她。”
如果,如果是因你而起的话,那你多少会有一点办法救她的,是不是?
但这话陆行原终究是说不出口。
他除了看着,什么都做不到。
此事事关宗主与长明元君亲传弟子,一时之间众说纷纭,有的说那秋眠当场七窍流血而亡,有的说她尚有一息,被元君们用各种天灵地宝吊着命,有的说乐霖入门便是为杀门内天骄而来,有的说她受不了自己被比下去一时冲动才铸下大错。
只是如今乐霖等关键人物皆消失不见,人们猜测着,也只能猜测着。
林惜予等人回去求自己的师父,嘴皮子都磨破了,元君们就是不松口轻易透露事情的情况。
“师父!”
“不知道。”
谢子书气得张牙舞爪,却被突然安静下来的林惜予拉到一旁。
“你拉我干啥啊!”
“我们求了师父两天,有用吗?”
“没用也要有用啊!如今我们连秋眠乐霖在哪里都不知道,难不成真的就不管了?”
“方无恙问政胥元君,问到了吗?”
“没有。”
“衡水师姐问落味元君,问出来了吗?”
“……没有。”
“除了师父和乐霖的师父长明元君,还有谁没问?”
谢子书愣了片刻,没懂林惜予想说什么,却还是顺着她的话答:“云土峰寒晚元尊,陆行原的师父。但陆行原不是也和秋眠她们一道消失不见了吗?”
“对呀!乐霖伤了秋眠,这二人是当事人,被带走情有可原,那陆行原为什么也不见踪影呢?”
“因为是他帮忙捆了何骞师兄啊,他也是当事人。”
“对啊!方无恙和衡水师姐为啥问不出,因为他们不是当事人,他们也不够强,元君们根本不会让他们掺和进去。”
谢子书慢慢带上了点脑子,但仍有些犹疑:“你的意思是……”
没办法短时间强大起来,但这不是,还有另一个选择吗?
林惜予止不住笑:“辛苦师兄师姐们再当一回坏人,把我们一起拉下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