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像夫妻？
怀篍喉间干涩，说不出话。
柳夷小时候，常被认作她的儿子，她每次都很生气。而现在又被认作她的丈夫……她不生气，只是有点怪怪的，说不上来的怪，脖侧到耳根红了一片。
怀篍不自在地抠了抠脖子：“好的老板，就这样吧……挺好的。”她虽爱占小便宜，但还略微懂得分寸。人间大大小小的开销全由谢令仪负责，师姐也不容易，她与柳夷住一间省省钱。
“好嘞！”
柳夷呆呆望着怀篍，看她脖前玲珑剔透的粉水晶耳坠，双唇微张，口干舌燥。
她……没有否认？他的眼尾泛起细密红晕。
“下人？”暮合扯了扯唇角，他今日穿了件做工精致的白襕衫，头戴头巾，“我都打扮成书生模样了，穷酸气质还是掩盖不住？呵呵，老板你真是慧眼识珠。”语毕，他先一步往楼上走。
“嗨，这位客官还真是有意思。”
谢令仪冷冷看着气氛暧昧的两人，上前挤进两人中间，转头微笑地对怀篍说：“师妹，小夷儿也长大了，你们两人住在一间房不方便，不如让小夷儿一个人住一间房，师姐与你住一起，正好师姐还想与你叙叙旧，师妹意下如何？”
怀篍觉得这样也不错：“好啊好啊！”只要别让她花钱，怎样都成。
谢令仪回眸睨柳夷一眼：“小夷儿，不必担忧，我会照顾好你的……师尊。”说到“师尊”这两个字时，她提高音量。
柳夷被谢令仪盯得不舒服：“……谢谢令仪阿姨。”
说不上来的怪。
“应该做的。”谢令仪眼波深邃无痕。
怀篍不是第一次过花朝节，她从前在昆仑的时候就经常与谢令仪下凡过节，后来又多了一个暮合。柳夷不但是第一次参加花朝节，还是第一次来人间，对什么都很稀奇。
“那是什么啊师尊？”柳夷指着街上马车。
怀篍忙着挑选食品摊上的糕点，扭头胡乱看了一眼：“给人坐的东西。”
“哦……”柳夷似懂非懂，转身见怀篍正弯着腰，手里抓了一大袋糕点。距用完晚膳才过去半个时辰，怀篍便又饿了，是饭菜不好吃吗？可他分明记得怀篍吃晚膳时很开心。
“师尊为何买这么多糕点？”
“当夜宵和早膳啊，”怀篍抬起眼皮，掏出藏在腰间的几块银子，“晚上会很饿的，而且这糕点第二斤半价欸。你要吃吗？”她拿起一块碧玉糕塞进柳夷手心。
淡青色的叶状糕点散发着清新的青草香，表面由几颗白芝麻点缀。柳夷有些恍惚，耳边聒噪的叫卖声全无，世界回归宁静，他只能听见怀篍絮絮叨叨的话语。
“这糕点看起来好漂亮，一定也很好吃，就劳烦小徒儿帮我尝尝喽，”她笑靥如花，“怎么样？”
柳夷心中一暖，懵懂点头：“……好。”缓慢将小块碧玉糕送入口中。
唾液逐渐润湿清甜的糕点，香味在口中融化，他抿了抿唇，将其全部咽下。
这块糕点的味道，与师尊好像。唇齿间充斥着师尊的气息，就好像在……接吻。
“好吃吗？”
“嗯……”
谢令仪与暮合买完鲜花回来，恰巧看见怀篍与柳夷相顾无言，暮合蓦地止住笑声。
“暮合，”谢令仪皱起眉头，“你觉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些古怪？”
“哼，”暮合冷哼一声，“柳夷嘛，不过是背地对心心念念的师尊做的不好的事情而已。主子当初没想过会有这种情况吗？”
谢令仪狐疑：“什么情况？”
“没什么，柳夷小兄弟只是浪荡了些，放浪形骸又有什么错呢？他只是一只无辜的小狐狸罢了，呵呵。”
谢令仪皱了皱鼻子：“他们过来了，别说了。”
怀篍与柳夷走到两人身边，怀篍见暮合抱两捧五颜六色的鲜花，捂着肚子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我一想到你本体是只咯咯哒就想笑，红鸡冠戴红花哈哈哈哈……”
“白菜豆腐吃多了神志不清？”暮合抱紧怀中鲜花，“照你这么说，我抱的还是你的同类呢。”
“你！”
“好了好了，都少说几句。”谢令仪忙制止两人，“这花是买来摆在房中清新空气的，因为有师妹的一份，所以抱起来比较多。”
谢令仪扭头对暮合说：“暮合，将怀篍的那捧给柳夷，让他抱着吧。”
“好啊！”怀篍轻扯身边柳夷的衣袖，“柳夷，快抱着快抱着，师姐送给我们的呢！”
“……呵。”暮合翻了个白眼，抽出一捧花扔给柳夷。
夜晚的璟国都城灯火辉煌，一片繁华。街道两旁挂满五彩斑斓的花朵状灯笼，人流如织，叫卖声此起彼伏。
怀篍牵起柳夷的手，高高兴兴地走在街上。
“暮合这人真是的，明明是他提出的来人间放花灯，好不容易到晚上又说肚子疼不来了。”怀篍叹了口气，“师姐也是，今晚要与花神一同收集人们许的愿望……为什么不早点说啊？罢了罢了，只有我们还清净！”
“嗯……”柳夷低着脑袋，颊上飞红。
怀篍觉察出他的异样，抬头看他浓密纤长的眼睫在月光下闪闪发光，指尖戳他的肩膀：“怎么啦？”
“师尊……”他弯弯的眼眸略带红晕，双眼僵硬地撇到一旁，“师尊真好看……”
怀篍今日打扮的与平日很是不同，身上未戴任何首饰，只取以鲜花点缀。一袭软纱白袍飘然若仙，发髻上别了几朵淡粉色的桃花，神仪明秀，站在人群中超凡脱俗。
“哎呀，”怀篍赧颜，“在人间就别叫师尊了，你叫我……篍篍吧！”
柳夷极力掩饰心中欣喜：“我真的能，这样吗？”
“为什么不能？”她眨了眨宝石珠子似的眼睛。
她的这句话，深深刺入他的内心，就这样毫无征兆。
为什么不能？
他心里早就明白为什么不能，又一次次视若无睹。他与怀篍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又脆弱，经不住任何创伤。他们的感情不是走到边缘，是被他硬生生逼到了死胡同。
明知没有路，却还要一股脑走进深邃的黑暗。
他急促地喘了一声，缓缓摇头：“这样不合规矩。”
“哎呀……”怀篍往前一步，挨他挨得更近。偶有路人挤过她的脊背，她被压着往他身上靠，眨巴亮晶晶的杏眼：“叫嘛，我很想听你这样叫我。”柳夷一拒绝，她更不会放过他。
柳夷双唇抿到红润透亮，被怀篍紧紧牵住的右手止不住发抖。与轻唤一起说出口的还有一声细微的抽噎：“篍篍……”
“哎，真乖。”怀篍抬手抚摸他粉嫩的眼角。
怀篍与柳夷一边逛一边吃白天买的糕点，时间很快到了深夜，城中高台聚集了大量的人，怀篍与柳夷用轻功飞上房檐，眺望城中夜景。
“人间可比白於热闹多，”怀篍拿着花灯坐下，感叹道，“景色真好看，哪里都这么漂亮……”她目光一转。
柳夷傻傻站着，眸中倒映的是城中灯火辉煌的景色，他是第一次见。
“柳夷。”怀篍唤他。
他愣愣转头，对上怀篍温凉如水的双目。
“我们以后，每年都来人间过花朝节吧。”她笑道，“就我们，我们两人。”
时至今日，她才知亏欠柳夷许多。也不能说是亏欠，反正她是一个不称职的师尊，她不得不承认，从前她只将柳夷当作独属她一人的仆人、弟弟、发泄口什么的……等到想弥补他好好做他的师尊，又发觉自己馋上了他的肉.体，再也不能只拿他当徒弟看。
可柳夷应该很想要师尊的关爱吧，那她就尽力扮演师尊的角色好了。
“篍篍……”他不敢看她，怯怯低下脑袋。
怀篍拍了拍身边空位：“坐过来，你不是最想和师尊坐吗？”
柳夷眸中波澜四起，心口如被狠绞一通，双颊滚烫，漫上灼人红晕。
“……与……与师尊……做？”
“是啊，快过来吧。”
他不明白怀篍是抱着什么想法说出这句话的，但……都这样说了，还能有什么想法，不就是……可是，为什么啊？他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他咬紧下唇。
可他又在矫情什么？这一切不都如怀篍所说，是他心心念念的吗？他不是经常将一整晚的时间，都荒废在做放肆的梦上吗？
怀篍真正说出口时，难以言喻的悲伤却笼罩他的心头。
怀篍皱起眉头，疑惑地盯着柳夷愈发低落，直至他眸中一片晶莹。
他的泪划过雪白的面庞，滴在屋顶青灰色的瓦片。
“你怎么了？”
他未做回答，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询问：“真的要在这里吗……”
“为什么不？”怀篍抬头望向漫天星辰，“这里风景多好啊，一仰头还能看见星星呢！快点快点，时间不等人，再晚些就看不见了。”
“……好。”柳夷抽抽嗒嗒地吸鼻子，缓缓走向她。
“哦，对了，”怀篍垂下头，认真翻找起腰间口袋，“我有东西要给你看，嘻嘻……让我找找。”
她注意力全集中在腰间口袋上，从里面翻出没吃完的半块糕点、不知从何处拾得的鲜花，以及街边小女孩送的炮仗。
翻半天都没翻到，她索性将口袋里的物件全都倒出来，终于看见那支镯子。
“看！我把你送我的镯子修好了，厉害吧，可花了我好大一袋灵石。”怀篍抬起脑袋。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目，手中银镯掉在瓦片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