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凌微谣吃不下多少,但她只是没有胃口,胃里却是真没多少东西。
刚才本身就没吃几口,饿还是饿的,就是吃不下。
胃里垫点儿东西还要喝药,凌微谣觉得自己的心里和胃里一样苦。
游意迟下了两碗素面,动作很快。
看凌微谣似乎打算就在厨房将就着吃了,他轻声阻止了她。
叫棉叶进来看火,游意迟托盘端着两碗素面带着凌微谣去了他自己的房间。
凌微谣本身没那么多规矩,但既然来了人家的世界,就尊重人家的规则。
她发觉自己越来越有“随便吧”的想法了,犹记得刚穿过来,还担心这儿不小心露了马脚,那儿会不会被人抓了把柄。
现在因为时不时就会感觉到身体不适带给她的疲累,如果可以,她连脑子都不想多转一下。
当这个蘅泽郡主,多一天都觉得累。
又烦又累。
见凌微谣一言不发,游意迟暗戳戳看了她好几眼。
一不小心两个人的眼神对上,游意迟怔了怔,对她笑了一下。
凌微谣放下筷子,说自己吃饱了。
游意迟看了眼碗里,道:“连一半都没吃完,本来就没给你盛多少。”
凌微谣耸了下肩,也对着他笑。
“可我确实吃饱了。”
游意迟问她:“是不是觉得不好吃啊?或者你想吃别的东西?”
“没有。”凌微谣把碗推到一边,托着下巴看游意迟。
“你别管我了,你吃你的。”
游意迟也不吃了。
他又问起姚泽初。
大概因为凌微谣的情绪表现得不是很积极,他似乎笃定他们之间出现了什么矛盾。
“没有,你想太多了。”
凌微谣有点儿晕碳,闭了闭眼睛。
“他是皇子,身份不一般,我这种来历不明的孤魂野鬼本来就应该退避三舍,他跑来找我,我当然要想方设法躲着点儿他。”
不知道游意迟相信了没有。
他问:“可是把人晾在一边终究不太好吧?如你所说,他毕竟是皇子。”
“是他让我忙自己的事情的,我看他也就是走走社交礼仪,并不是真心上门寒暄,没事的,应该一会儿他就走了。”
游意迟还想说什么,见凌微谣打了个哈欠,说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
和苦药一起端上来的,还有两块切得整整齐齐的甜瓜。
凌微谣端起药碗仰头一饮而尽,皱着脸吃了一块甜瓜。
让游意迟把另一块吃掉,游意迟一直看着她,乖乖听话拿起。
凌微谣叫来门外的银烛,问那两位不速之客走了没有。
银烛很快跑来回话,说还没有,他们正在院子里赏花,只是离得太远,听不清都说了些什么。
凌微谣翻了个白眼,心说姚泽初不是说好了吃完饭就自己走的么。
她有点儿困了,想回自己房间休息。
可是回去的路上会遇到他们,不可避免地要打照面,要说话,要不失礼貌地恭维还要提醒自己时刻保持微笑。
凌微谣又打了个哈欠。
游意迟似乎看出来了她在想什么。
“困了的话,不如就在我房中小憩一阵吧。”
凌微谣愣了一下,“这……不好吧。”
游意迟道:“没什么不好的,你以为外面的人认为我跟你是什么关系?你我知根知底,你实在不用对我这么客气。”
这话听起来还挺坦荡,凌微谣迟疑了一下,点头应了。
就算要遵循这个世界的规则礼法,她和游意迟的关系在其他人看来也早就不清白了。
凌微谣猜测,游意迟他自己也很清楚,就算到时候能摆脱凌家离开晖城重新开始,游意迟这个身份是不可能再用的。
游意迟和蘅泽郡主凌微谣,已经自然而然被流言蜚语死死绑在一起。
凌微谣躺在游意迟的床上,困意突然消失了一些。
指尖轻抚枕面,鼻尖萦绕着丝丝香气。
凌微谣抿了下唇,无声无息地闭了眼睛。
她从两人绑定的关系中获利。
譬如游意迟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程度,她这个身份应该具备的处事原则。
但也因为这样的绑定关系而偶尔忧心……
凌微谣休息的时候,游意迟坐在院子里看账。
听到陌生的脚步声靠近,游意迟合上账本回身望,果然看到了姚泽初和他的贴身宫侍。
游意迟自然要起身行礼,姚泽初依然抬了下手,漫不经心地阻止了他。
姚泽初转头假装扫视环境。
而游意迟看得很清楚,他分明在找凌微谣在哪里。
姚泽初走上前来,随手翻了一下游意迟手边的账本。
“看来她把后宅的管理权全权交给你了。”
姚泽初自顾自坐下,“她很喜欢你嘛。”
游意迟眸光微动,没跟着坐下,但下一刻,姚泽初让他“坐下”。
“承蒙郡主怜爱,是草民的福气。”
姚泽初笑了,“福气?”
他看起来真的很像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
游意迟眉头微皱,看着姚泽初的眼神多了一些敌意。
姚泽初环视一周,问游意迟:“她人呢?”
游意迟眨了眨眼,回答道:“郡主的习惯,用过午膳后会小睡片刻。”
“哦?”
姚泽初问:“她睡在你房中?”
游意迟眼睫颤颤,“……是。”
他咬了下嘴唇,问姚泽初:“殿下是要找郡主说话?”
“不了。”
姚泽初淡笑道:“让她休息吧。”
他又翻看了一下游意迟手边的账本。
放回桌上的同时,起身开口。
“等她醒了,帮我转告她一声,就说我跟她说的那件事,还是给她考虑的时间,等她想好了,随时来找我。”
游意迟眼神微暗,微微低了头:“是。”
姚泽初轻笑一声,抬手搭了一下游意迟的肩膀。
“游公子,不必如此拘谨,日后我们见面的日子多得是。”他轻轻摇了摇头,淡笑道:“若一直这么紧张可怎么行。”
姚泽初带着宫侍离开,游意迟久久没有回神。
他就知道,一定有事。
但是为什么凌微谣会跟他说没事呢?
往常每件事凌微谣都会跟他说,跟他商量的。
包括郗俟求嫁,闫茴问亲,更不用说凌絮的私事,也没有避开过他。
为什么偏偏到了这个姚泽初这里,凌微谣就对他有所隐瞒了?
还有,姚泽初最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以后会常常见面吗?
为什么?
游意迟内心不安。
他问银烛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知不知道凌微谣和姚泽初在房里聊了些什么。
银烛摇头,“郡主一直让奴守在门外……”
她细想了一下,说起吃饭的时候凌微谣和姚泽初的相处。
说到凌微谣离开前两人耳语的事。
不过最后凌微谣和姚泽初说了些什么,她没听到,那话应该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
“然后,郡主饭都没吃好就来找公子了。”
再之后的事,游意迟就都知道了。
游意迟看向房内,内心的不安感越来越重。
凌微谣醒来时天还没黑,游意迟叫了赵琼给她把脉。
赵琼微笑点头,“看来郡主在外面住着,比在府中住着开心呐。”
凌微谣动作一顿,“赵大夫想说什么?”
赵琼笑道:“郡主在府中时,脉象所指常常思虑过重,现在似乎好多了,郡主自己的体会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段时日,是否心中不再郁结?”
她不等凌微谣回答,只道:“凡事想开些,郡主若日日开怀,兴许哪一日就痊愈了。”
听到这样的话,游意迟比凌微谣还高兴。
“赵大夫说的是真的?”
赵琼对他们微笑点头:“长此以往,指日可待。”
凌微谣没言语。
虽然她也挺高兴的,但赵琼以为她在凌府待着的时候郁结于心,思虑过重,到外面来住就没有那些胡思乱想了。
其实不然。
她还在担心忧虑游意迟的将来,还有她自己,何去何从。
只能说环境确实会让人变得沉静欣然,但烦恼还是存在。
比之前好一些,但也没有赵琼说的那么夸张。
就算只是作为一个过客,凌微谣对这躯壳的体会是除了原主之外最深的一个,以前她还做过成为正常人的美梦,经过这段时间的重新认识和各种磨合,她觉得可能性很小很小。
赵琼离开,游意迟还很兴奋。
他坐到凌微谣身边,发觉她看起来不像想象中那么开心。
“你怎么了?刚刚没听到赵大夫是怎么说的吗?她说你只要这样一直维持下去,说不定会恢复正常呢。”
凌微谣扯动唇角笑了笑。
“我劝你别太当真,赵琼是大夫,她的工作就是抚慰病人的情绪,给病人希望,让他们能好好活下去。”
游意迟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微动,语气听上去还是很温柔。
“但你自从住出来,好像是比在凌府住着精神多了。”
凌微谣点头,“这里空气好,也没有那么热,我很喜欢。”
游意迟垂下眼睫,开口道:“七皇子离开前,让我转告你,他跟你说的那件事,还是会给你考虑的时间,让你想好了去找他。”
凌微谣眼神凝了凝。
听到游意迟小声问:“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