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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厉风骤(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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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上之人气息越发微弱,不加急离开这里,肖长悦命再大,也难逃阎王索命。

眼下九朝门白玉桥乃至周围湖岸,皆被随鹤归刹阵延伸开的结界阻隔。想来也怪,左宗恤和李淳钰宁可启动大阵拼了命保护肖长悦,定不会因此将他困于当中无路可逃,但不论凚窟外、寝卧区和朝阳殿都不见二位长辈踪影,唯有一路搏命厮杀和一步一见的尸首。

恰此时,不远处跌跌撞撞奔来一棠衣人,陆辰淼一眼认出是倪忆迁,后者显然就是奔着他来,继浔遥城秦楼楚馆中的风尘女子后,这个再度让他产生惧意的人,倪忆迁怎会认不出。

倪忆迁身上有激战过的痕迹,腰间来不及收整齐的棠绸上血迹未干,腿大概受了伤,终在跑到陆辰淼面前时膝盖一软跌跪在地。

他眼眶熏红明显哭过,只是泪迹都干了,一上来就说他知道要怎么出去,指着肖长悦腰间的位置:

“表兄一直佩戴在身的神鹤黑玉纳佩!左叔叔和钰姨说,西南角有一座假山石,将纳佩嵌于其缺口处,方可出去!”

陆辰淼知道肖长悦若醒着,必不愿轻易离开,便多问了一句:“你见到左门主和李夫人了?他们如何?”

倪忆迁抿抿唇,想起二老驱他走时叮嘱对此勿要多言,尤其是肖长悦,于是只道:“他们只希望表兄能安全逃离九朝门,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好好活下去!”

陆辰淼侧目望了望依旧昏死的肖长悦,知晓倪忆迁此言缘由和用意,不再多说,取下其腰间纳佩,随倪忆迁去寻那座假山石。所谓的西南角离得不远,几丈开外就见到那座嶙峋但平平无奇的假山石,寻常过路也不会多看两眼。

陆辰淼找到一处跟手中纳佩轮廓相仿的缺口,一掌摁下,假山周身骤然玄风四起,听一阵羽翼翻动的声音,竟有一仙鹤自大阵中被召来,示意三人上背,如一阵玄流,轻盈穿障而出。

鸦青用穿木术,加部分意念在九朝门内的柳树干上,感知到他们的动向,早已在此等候。莫非随鹤归刹大阵太多罡猛,他无法以木穿梭身形,早就助陆辰淼他们逃离出来了。

夜色不知何时已微微明,鸦青得知肖长悦急需治疗否则命不久矣后猛驱马车,轱辘声中,离那座邸那片湖乃至那座城愈渐遥远。

...

随鹤归刹大阵中,罡风肆虐,搅碎了无数试图闯进来的圣山玄修。本就在阵中之人不会受到四周罡风的席卷,左宗恤和李淳钰合力启动阵法,所剩修为不足平日七成。

柳云绻服下了所谓的裁曲升玄之药,修为直逼仙修,全然能同其一抗衡。阵中其他弟子基本无力再战,昏的昏死的死,柳云绻伤口染红白衣,左宗恤和李淳钰身上也有挂彩。

左宗恤驱动大阵,鹤影在罡风中穿梭,若隐若现,忽而从柳云绻身后突袭,叫他堪堪挡下,却因时机稍晚,被犁出数丈,喷涌一口鲜血。

既是叛贼,李淳钰不会心慈手软,虽未起杀心,也必要将柳云绻拿下,趁他节节败退之时,开弓搭箭瞄准,箭尖涂满能叫人浑身麻痹的药。不料身后罡风外,竟冲进来一人,一掌拍开左宗恤,掌间凝玄直冲李淳钰而去。

掌面贯胸,李淳钰因痛苦和惊愕瞪大双目,口中汹涌的鲜血洒红白玉弓。她依然保持射箭的姿势,那柄剑随之射出,随后泄力,弓落,在左宗恤目次欲裂的神情中倒下。四目最后一次交汇后,再无动响。

那支箭被突如其来的面具人轻易拦下,继而指向还未从悲怆中回神的左宗恤。

“师娘...躲开,快躲开...师父!!!”

肖长悦猛然睁目,回声在脑海中难以平息,致使耳膜难耐,发出尖锐的耳鸣。

陆辰淼守在床侧一日,实在熬不住才支着额头浅憩一会,被肖长悦的大呼惊醒。困意没有全然消退,他强撑眼,就见肖长悦浑身冷汗,沥了把毛巾,要替他擦拭:

“感觉如何,有好受些吗?”

肖长悦一时无法从那个梦里脱离出来,只是双目空洞,愣愣盯着天花板,抓着床单的手还没松开。陆辰淼伸手将其握住,轻轻安抚,紧绷的五指才缓缓松开。

“这是在马车上,我们要去哪儿?”

陆辰淼边替他拭汗边说:“现在唯有去盈花谷,才能避免圣山和魔孽再找到你。”

“盈花谷...”肖长悦喃喃,双目蓦然回神,猛地起身揪住陆辰淼衣袖:“对了!师父师娘怎么样了,还有九朝门!他们可还安好?!”

“我们途间遇上雀因姨和你姥爷,已经赶往九朝门支援,以他们二人的之力,一定可以把左门主和李夫人平安带出来。”

闻言肖长悦才稍平静些,方才的梦真实的可怕,幸好也只是个梦。

陆辰淼顺势帮他把颈间的汗都擦干净了,柔声问:“做噩梦了?”

肖长悦点首:“我梦到,师父师娘他们...”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愣是眼眶一酸,又憋红了,眼泪打转,难以控制地滴落下来。

陆辰淼猜到一二,搂住肖长悦,又缓缓将人放平,盖好被子:“梦都是反的,阿悦不必多思。你体内的血森罗刚稳定下来不久,须得静养。明日一早就能抵达盈花谷,介时还须你吹埙解幻。”

“那血森罗,在我体内会有什么影响?”肖长悦觉得心口任有些许隐隐泛痛,有气无力问。

陆辰淼神色凝重下来:“血森罗满载怨念戾气,入体后会通达全身经脉,对资质高经脉通顺的玄修影响更甚,再加上你体内的森罗精血。若不加以控制,隔三差五就会发作,吸收宿主体内的鲜血,邪化经脉中流动的玄力,介时就会无比渴望血液。直到宿主被完全邪化,魂魄将会归于心魔所有。”

说没有一点惧怕是不可能的,肖长悦急忙问:“可有解?”

陆辰淼沉然摇头:“目前并无,只有缓解的法子。森罗是盗取了袭应一部分神识而修炼有成,两者玄力截然不同却出自同源,袭应的力量可以压制但无法克制。昨日我已给你服下天极融水,也许能制住一段时间,可时间一久也会相互抵消,但你体内的森罗精血会不断滋养它,日益强悍,到时袭应和天极融水都未必控制得住。我定然替你找到解决之法,阿悦切记少动玄力。”

“那我还能撑多久?”

“做到所说这一切的话,最多一载。”陆辰淼几乎从牙缝中艰难挤出十几字。

肖长悦脸上没有震惊,没有恐慌,亦没有其他多余的神色,只是略显木滞地点首。陆辰淼问要不要吃些东西,肖长悦没啥胃口,只喝了几口白粥。

许是深怕被后头的追兵赶上,鸦青驱的格外快,已然到了邻疆城郊。关键时刻叶凡青还顶管用,给他们指了一处荒地暂作停留。

鸦青赶了一日的马车,手掌磨的有些红,正坐在火堆旁抹着膏药,倪忆迁现学了如何烤野味,坐在一旁掌着火堆。

后者时不时往她这边瞄几眼,显然有话想问又不敢开口,鸦青干脆主动答了:

“你爹娘都安好,大可放心,只是时常念叨你,等这阵过了,你就赶紧回去看看他们吧。”

倪忆迁吓了一跳,对方怎么知道自己想问什么。这一路,因为肖长悦需要静养,且有陆辰淼在里头陪着便够了,人多了反而怕乱糟,他就跟鸦青一起,坐在车厢外驱车的位置。一路上没谈几个字,一是鸦青要专心驱车,无暇闲聊,二是倪忆迁因儿时那事,本就对亲眷以外的女子有些后怕,再加上鸦青永远绷着一张生人勿进的冷脸,倪忆迁感觉自己多嘴一句就要被打似的。

也就刚才教他烤野味的时候,有简短几句话的交流。

倪忆迁没想到对方早已看穿他的心思,看来这话题和心里的疑问只得继续下去了。

“是我对不起他们,以前刁蛮任性惯了,现在明白过来,又无法立即回到他们身边陪着。”

鸦青依旧冷着脸,说出的话却让倪忆迁心中的郁结化开不少:“人总会成长,见得多便懂得多了,从稚嫩到成熟,不过早晚之别。你算幸运的,还有时间和机会见到他们。”

许是错觉,倪忆迁觉得鸦青本就冷淡的脸上多了层薄薄的黯然。

火堆上烤的和锅里煮的食物都熟了,倪忆迁取下一串烤鱼,果断递给鸦青:“叶门主送来的,今日刚从妄水里捕来的的鱼,看着很是鲜美。鸦青姐姐一路驱车幸苦了,第一条给你尝。”

带鸦青拿绷带缠好手接过,倪忆迁便盛了锅里的蔬菜肉丝粥,送到马车里去。

陆辰淼一向不爱吃腥腻的食物,肖长悦没啥食欲,只吃清淡的,叶凡青也特意命人备了煮这锅粥的食材。

肖长悦躺不住,陆辰淼就多拿了几只软枕为他垫着后背,二人不知道正聊着什么,就见倪忆迁掀帘进来。

“表兄,你醒了!”他踏进车厢的第一步就惊喜大呼,端在手里的两碗粥都抖了抖,随后迎来陆辰淼一记毫不留情的眼刀。

倪忆迁浑身一滞,屁颠屁颠端着粥放到陆辰淼手边的小案上,只轻轻重复着“醒了就好”,便怯怯退了出去。

陆辰淼吹吹碗里热腾腾的粥,动作已是格外娴熟,喂到肖长悦嘴边,后者乖乖喝了,味道不错,咸淡正好。

半碗粥落肚,肖长悦说不要喝了,有食物填了肚子,精神也算比先前好些:“陆涯,我听闻这里西走数十丈,有一处约莫百米高的小崖,今夜正值满月,我想去那里坐坐,今日是我的生辰,你陪我,好不好。”

陆辰淼点首:“不论是否你的生辰,阿悦想去,我便陪着。”

夜间风较凉,肖长悦无法运转玄力,自然容易受冻,陆辰淼为他披上披风,慢慢掺出车厢。

今夜夜色明朗,满月当空高照,把周边天的繁星照的锃亮,崖边风大且凉爽,把人吹的清醒不少,这个视角,确实是观明月赏星空的绝佳位置。

“往年,每到今日,我不论在九朝门,还是家中,师父师娘或爹娘都会带我在湖边、府中最好的位置看星星。那会还有宗恬、姐姐,还有云绻师兄。下次,我一定要建议师父师娘来这里看星星。”肖长悦吹着风,听上去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叙述。

陆辰淼垂眸,浅笑道:“头一次是我陪着你,也算换换口味。”

肖长悦没有多少心情笑,但眼底还是带点似笑非笑的意味:“你什么时候也爱这么说话了,跟谁学的。”

陆辰淼看了眼肖长悦:“这半年来跟谁待得最久,就是跟谁学的。”

肖长悦正色下来:“陆涯,此一去盈花谷,不知何时才能重返苍临,你当真决议要与我同去?即便身为清芷殿少主,未来玄门领袖,你也愿意与我淌这趟浑水?”

陆辰淼:“头一次发现,你废话颇多。”

如此回答,肖长悦不再多问了,陆辰淼言中之意,若不愿意,就不会铤而走险来九朝门带他离去,亦不会在他昏迷之际,在床边守到夜半了。

身后传来脚踩沙石的窸窣和上不接下的喘气,肖长悦和陆辰淼同时回头,就见倪忆迁扶着膝盖,不等喘过气就慌忙说:“溟神尊和雀因姨回来了,他们,他们去的较晚,没能赶上时候,所以,所以...”

好不容易,肖长悦心情有所缓和,倪忆迁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定然就是会令人五雷轰顶的噩耗,告别不久的心悸感再度显现心口:

“你说什么?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

他清楚的感觉到声音不受控制的颤,刮上脸侧的风莫铭变得有些刺疼。

倪忆迁艰难的说出字句:“溟神尊和雀因姨回来了。”

肖长悦不欲再听下言,直接起身就往坡下飞奔,奈何身子虚弱,一发力就双膝泛软,连着跌了三两次,待跌跌撞撞跑回马车前时,身上到处是灰,长发也折腾的凌乱。

鸦青三人略显吃惊,想上前扶住腿脚不稳的肖长悦,后者直接将其甩开,扑向姬雀因:“师父师娘呢?他们怎么样了?”

姬雀因不知从何言语,紧抿着唇,看向一边的北老,肖长悦也随之望去。北老沉叹口气,解开系在腰间的万里囊,打开袋口,两股玄流自袋中溢出,浇在地上,渐渐形成两具身体。

一男一女,四十方许,一个身上有多处焦痕和箭伤,另一个显然被贯胸而死。

肖长悦双唇微涨,目神怔然定在两张格外熟悉的面孔上,眼眶酸胀的发红,眼球因睁了太久而发干刺痛,却不知怎的,凝不出一滴眼泪。

他一个趔趄扑到二人身前,双唇不住的颤。李淳钰甚至来不及闭上双目,就那样死死瞪着,肖长悦见之不禁抽泣,抬手为其合上双目。

为什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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