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多么美妙的词语。

邢雁峰说的真挚，抛出了橄榄枝，然而拋去的对象却一直在沉默。

眼神还怪怪的。

“……你为什么不说话？”邢雁峰别扭地问。

白鹤秋无奈地笑了，摇了摇头，问了一句：“你会后悔吗？”

“我当然不会后悔。”邢雁峰拍着胸脯宣誓。

“行。”白鹤秋拍了把他的肩膀，“快吃东西吧，好兄弟。”

败给他了。

白鹤秋在心里叹息。

“……哦。”邢雁峰呐呐道，没敢问他为什么脸色那么奇怪。

撑在长凳上的手忽然痒痒的，邢雁峰随手一抓，摸到一个拇指大小，在他手心胡乱动的物体。

他疑惑的把手摊开一看，发出难以名状的尖啸。

“啊！！！”邢雁峰原地弹起，一声吼震了周围一圈人。

“什么东西啊！”他怒吼。

诡异的褐色物体还在地上乱转，邢雁峰胳膊在抖，正愁怎么办的时候，一只手不疾不徐地伸过去把那东西拿起来。

“是蟑螂玩具。”白鹤秋仔细瞅了瞅，“还是电动版本。”

“原来在这。”陈芷玥拉着云雯琪跑过来，“我刚一直没找到，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

“……为什么你来春游要带这个……”邢雁峰还僵在原地。

“好玩呀，我喜欢虫子。”陈芷玥笑呵呵地说，“本来想拿来拍照玩的，刚才一直没机会，我还有别的，你要看吗？”

“不……不。”邢雁峰往后退。

“我们那的蟑螂比这个玩具还要大一点。”白鹤秋淡定的把玩具还给她，观察邢雁峰的脸色。

邢雁峰吓傻了，脸色发白。

“还会飞，翅膀张开和身子一样长。”白鹤秋补充。

邢雁峰的脸白到发青。

“你还想去海明市吗？”白鹤秋逗他。

“当然了。”邢雁峰绕过陈芷玥坐到白鹤秋旁边，“我适应适应。”

你适应不了。

白鹤秋在心里笑，但也不想在这时候打击他的自信。

上辈子他们住海边，难免会见到一些蟑螂，邢雁峰每次都会面色泛白的攥着杀虫剂，白鹤秋嫌他磨蹭，都是直接自己上手打。

他们走了一路，到休息区时已经累坏了，周围都是撕包装纸声与咀嚼声，邢雁峰努力屏蔽那些声音，吃压缩饼干吃的味如嚼蜡。

带东西吃的时候想着以轻便为主，能活下去就好，到这边闻到好闻的食物香气后胃咕噜咕噜响。

谁在吃烤肠，这么香。

烤肠的主人贺文凯也晃晃悠悠地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面包，吃的两个腮帮子都是鼓的。

“我冲去休息区的便利店买的。”他见邢雁峰一直盯着他看，摊手表示爱莫能助，“现在那边啥都没了。”

“我去的时候还有泡面。”熊易林啃着和他脸一样大的三明治说，“但我嫌吃起来太麻烦了，好累……”

“这周徒步，下周要上综合实践课，我们怎么那么命苦。”贺文凯苦哈哈地说。

“咱们班有42个人，估计要六人一组。”云雯琪分析，“我们六个一组呗。”

“我当然同意。”贺文凯第一个举手。

“我也没意见。”邢雁峰面无表情地嚼着压缩饼干。

“我……”白鹤秋正想答应，敏锐的发现陈芷玥在使劲扯云雯琪的袖子。

“等上课再说，说不定是两两组队呢。”他巧妙的转移了话题，“我看了书，下节课主题好像是关于志愿者活动的。”

贺文凯被他的思路带跑：“那我们岂不是直接去养老院就好了。”

“也不用重新拍照片，找负责老师要几张我们的照片就好了。”邢雁峰建议。

陈芷玥躲在云雯琪后面松了一口气，在男生们讨论的时候拽着她偷偷离开。

白鹤秋收回目光，又喝下去小半瓶水，听他们说了一会话后起身：“我去上个厕所。”

这个景区还挺大，最近的一个厕所已被占满，他找啊找，在准备打道回府时终于看到一个公厕。

这个公厕外的水龙头锈迹斑斑，把手无法拧动，他为了洗手又绕了个小路，小路狭窄幽静，不远处的树后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知道我也不会提议……”云雯琪听着有点无措。

“没关系……我不敢和他们组队，要不找个人问问，确定一下我的想法。”陈芷玥焦头烂额。

“……这能找谁，我们也不能随便把他们拉来……”云雯琪话音未落，就正好看到白鹤秋。

“我什么都没听到。”白鹤秋举起一只手，“我马上就走。”

“别走！”

她们两情急之下一个箭步朝白鹤秋冲去，把他也一起带到树后。

“你和那些男生聊天的时候，有没有……呃……听到过。”陈芷玥犹犹豫豫的，一直看着脚尖。

“咱们长话短说吧，时间不多了。”云雯琪看了眼手表，询问陈芷玥的意见，“……你来说还是我来说。”

“我来。”陈芷玥狠心，一闭眼，“贺文凯是不是喜欢我？”

“……这。”白鹤秋谨慎，“你觉得呢？”

“你这个回答好奇怪。”陈芷玥绝望，“他不会真的喜欢我吧，我一点也不喜欢他，只是把他当同学而已。”

“他没有明说过，我们也只是猜测。”白鹤秋委婉道，“要不要尽量减少和他的接触试试？”

“试了呀，这段时间志愿者活动我都不去了。”

“我也没去。”云雯琪说，“我报了新的补习班。”

“我和雁峰去的多一点，贺文凯和熊易林来的也不频繁。”白鹤秋如实告知，“他可能没意识到。”

“我就不该说要组队这句话。”云雯琪在原地转圈圈。

他们三一时间陷入了沉默，陈芷玥低头握拳，抬起头下定了决心：“实践课如果要六人一组，我们还是一起组队吧。”

“我下周要和他说明白，不然太难受了。”

———————

下一段路程没有山包包，平地上还能走走，白鹤秋全屏意志力迈步走，心里压着刚才的事，全程都有些心不在焉。

“……大巴！”第一排的女生突然喊，“我看到大巴了！”

这句话就像电线一样把他们所有人体内的电池都充满，大家咬着牙，一鼓作气地暴走到车跟前。

等坐在座位上时白鹤秋感觉自己快虚脱了，晃晃空空的水瓶，祈祷车能开快点，赶紧到学校。

累极的状态下反而没那么困了，白鹤秋看着窗外的风景放空大脑，想到刚才的小插曲瞟了一眼前面低着头的贺文凯。

这种上帝视角的感觉真难受。

他什么都知道，但现在什么都不能说。

裤兜里的手机嗡嗡一震，打开后忽然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名叫【特殊计划】的私人小群内。

【四眼】：就是，我有一个朋友，他最近突然想周末和喜欢的女生告白，你们有没有什么好点的意见

【雁山】：你那个朋友几岁了

【木林】：你那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四眼】：你说什么呢真的不是我

【雁山】：那建议就是好好学习

【四眼】：……滚

白鹤秋快把手机捏碎了，一言不发，心里五味杂陈，根本想不到什么能说的话。

百分之百会失败的事有什么好建议的。

刚才在小树林里的对话是陈芷玥的隐私，他也不能告诉邢雁峰，只能默默忍受上帝视角的痛苦，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戈壁抱着胳膊，手指焦躁的在手肘间轻点。

胳膊被戳了戳，邢雁峰低声在他耳边说：“看手机。”

【雁山】：我觉得他成功不了

【鹤】：我也觉得……

【雁山】：爱莫能助

邢雁峰侧过身子，在手机上删了一堆话，先给白鹤秋发了个表情包，又接着发了一句

【雁山】：你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吗？

白鹤秋低头轻笑，开始打字。

【鹤】：为什么会突然好奇这个

【雁山】：没喜欢过什么人，当然好奇

【雁山】：……我也不该问你，万一你也没喜欢过呢

【鹤】：我有理论知识，听说心跳会加快

【雁山】：骗人，我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也会心跳加快

邢雁峰根本没开窍，轻飘飘打下一句让白鹤秋愣了半晌的话。

【雁山】：而且我有时候看到你心跳也会加快啊

白鹤秋手一抖，手机差点掉腿上。

【鹤】：……你都在想什么

【雁山】：我没注意……可能什么也没想

……上辈子没成功在一起，绝对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

白鹤秋关掉手机，攥起拳头往他上臂上轻轻打了一拳。

“你打我干嘛？“邢雁峰眼疾手快地抓住他轻飘飘的拳头，低声问。

“没什么……我要睡觉了。”白鹤秋打了个哈欠，靠在车窗上浅眠。

车还在颠簸，他的头被顶的嗡嗡响，有时候还会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而就在这脑壳被撞的微痛的情况下他居然还睡着了，睡着睡着又把头歪到另一边，邢雁峰若有所感地转头，手指往白鹤秋额头上一点，让他靠的舒服点。

鹤秋的眉眼很好看。

睡意渐渐消失，邢雁峰垂眼出神地望着他的脸，从这个距离还能看清他藏在眉头处的一颗红色小痣。

心跳骤然变快，他咽了口口水，把视线移开，抬头干瞪着车顶。

【……你都在想什么】刚才白鹤秋这样问他。

他没有撒谎。

此刻的脑中和心中都只有心跳声，根本没法容下其他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