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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破庙之遇 仁心共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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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野鹤的玄甲军踏碎最后一片枯黄的芦苇时,天边正滚过铅灰色的云。他勒住缰绳,看着眼前遍野的窝棚——所谓的"流民暴民",不过是些衣不蔽体的老弱妇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将军,前方发现疫症患者!"斥候的声音带着颤音。燕野鹤皱眉望去,几个孩童躺在草席上,小脸烧得通红,脖颈间隐约可见暗红色的斑疹。他忽然想起临行前丞相的叮嘱:"凡染病者,皆视作乱党余孽,格杀勿论。"

马蹄声惊起一群寒鸦。燕野鹤的目光扫过窝棚角落,一位母亲正用破布蘸着雪水,擦拭孩子滚烫的额头。她抬头望来,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近乎绝望的哀求。燕野鹤的手不自觉地按上腰间的佩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把老弱病残分开,其余人...押解回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风中破碎。副将愕然抬头:"将军,这违背军令..."燕野鹤猛地转身,玄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本将自有分寸。"

暮色四合时,燕野鹤独自走进破庙。断壁残垣间,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他警惕地按住剑柄,却见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女子正蹲在火盆前煎药,青丝用一根木簪随意挽起,露出白皙的后颈。

"你是谁?"他的声音带着杀意。女子头也不抬:"游医,治疫病。"她用木勺搅动药罐,火星映得眼底一片温热,"将军若想杀人,等我喂完这孩子药再说。"

燕野鹤这才注意到,她膝头躺着一个昏迷的幼童,小脸青紫,喉间发出粗重的喘息。女子舀起一勺药汁,轻轻吹凉,又用帕子蘸着擦去孩子嘴角的涎水。这个动作如此温柔,让他想起家中夭折的小妹。

"过来搭把手。"女子忽然开口。燕野鹤一愣,下意识地走上前。女子将孩子轻轻放进他怀里:"托住后背,别呛着。"她的指尖掠过他的手腕,带着草药的清香。

药汁喂到第三勺时,孩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女子皱眉翻开孩子的眼皮,指尖按上他腕间的脉搏,忽然转头盯着燕野鹤:"你给他们喝了什么?"

"清水。"燕野鹤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女子冷笑一声:"清水里掺了曼陀罗花,亏你们想得出来。"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几粒黑色药丸,"把这个碾碎,用温水灌下去。"

燕野鹤捏着药丸迟疑:"这是..." "能解曼陀罗毒的清魂散。"女子截断他的话,"不想看着孩子死,就照做。"火光跳跃中,她的侧脸映出坚毅的线条,让燕野鹤莫名想起军中的战旗。

孩子的呼吸渐渐平稳时,窗外飘起了雪花。女子往火盆里添了些枯枝,火星噼啪作响。燕野鹤这才看清她腰间挂着的药囊,上面绣着一株不起眼的人参——这是民间医者的标志。

"你不怕我?"他忽然开口。女子拨弄着火钳,火星溅在她袖口,烧出几个小洞:"怕。但医者不能见死不救。"她抬头看他,眼里映着跳动的火光,"将军呢?不怕抗旨的罪名?"

燕野鹤沉默。他想起校场上,丞相那阴鸷的眼神,还有皇帝那句"流民皆反贼"的圣训。可那些孩子的哭声,母亲们的眼泪,又算什么?

"他们不是暴民。"他低声说,"只是想活着。"女子忽然放下火钳,从怀中掏出一卷破旧的医书:"看看这个。"

书页泛黄,边缘卷着毛边,显然被反复翻阅过无数次。燕野鹤接过,借着火光看清上面的字迹:"太医院以流民试药,取活人脏腑炼药..."他猛地抬头,对上女子平静的目光。

"你是谁?"这次他的语气多了几分郑重。女子伸手拨了拨鬓角的碎发,将自己易容的脸给撕了下来,露出耳后一道淡淡的疤痕:"陆昭虞。"

这个名字如惊雷般在燕野鹤耳边炸响。他想起军中流传的传说,那个以医术救人于水火的神秘医隐,竟是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他忽然想起了自己不知道是前日跟她见过。

“居然没有认出来。”燕野鹤笑着说,“没想到你竟然会易容啊,陆昭虞你到底还有什么惊喜等着我呢?”

"将军该走了。"陆昭虞忽然说,"再过半个时辰,你的副将该带人来找你了。"她从药囊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把这个撒在营寨周围,可避疫病。"

燕野鹤接过油纸包,触到她指尖的温度。不知为何,他忽然不想离开这个温暖的破庙,不想回到那个冰冷的军营。

"明日此时,我还会来。"他听见自己说,"带些药材。"陆昭虞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轻轻点头:"好。"

雪花越下越大,燕野鹤翻身上马时,回头望了一眼破庙。火光透过破窗,将那个身影映在雪地上,像一株在寒风中倔强生长的野草。

接下来的十日,燕野鹤每日都会以巡查之名来到破庙。陆昭虞总是忙碌着,煎药、施针、安抚流民,偶尔抬头看他一眼,目光里多了几分熟稔。

"这是新采的人参。"一日,燕野鹤将一个包裹放在火盆边,"军中的药材库,我让人做了手脚。"陆昭虞挑眉:"不怕被发现?"他轻笑一声:"若连这点手段都没有,如何在军中立足?"

两人之间渐渐有了默契。燕野鹤会帮着陆昭虞搭手照顾病人,陆昭虞则会在煎药时多添一副,递给站在一旁的燕野鹤:"喝了,驱寒。"

这日,他们正在救治一个咳血的老人,忽然听见庙外传来马蹄声。陆昭虞脸色一变,伸手将燕野鹤推进神像后的暗格:"躲好!"

进来的是副将张猛,带着几个士兵。"将军可曾来过此处?"他眼神多疑地扫视着破庙。陆昭虞低头煎药,声音平静:"不曾见过什么将军,只有流民和医者。"

张猛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伸手扯下她的木簪。青丝如瀑般垂下,遮住了她耳后的疤痕。"倒是个标致的娘子。"他轻笑,"跟本将回营,少不了你的好处。"

手悄悄按上腰间的药囊,那里藏着她防身的银针。她抬起头,眼中毫无惧色,直视着张猛的眼睛,冷冷说道:“将军自重,我不过是一介游医,在此救治病患,还望将军莫要无理。”

张猛却不打算就此罢休,他向前一步,伸手便要去抓陆昭虞的胳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神像后的暗格突然被撞开,燕野鹤如猛虎般跃出,一脚将张猛踹翻在地。士兵们见状,纷纷抽出刀剑,围了上来。

燕野鹤手持佩剑,目光如电,扫视着周围的士兵,怒吼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本将军的人动手!”士兵们面面相觑,虽心中疑惑,但燕野鹤平日里在军中积威甚重,一时竟无人敢轻举妄动。

张猛从地上狼狈地爬起,脸上满是愤怒与不甘:“将军,您这是何意?这女子来历不明,恐有不轨之心,末将这是为将军着想啊!”燕野鹤冷哼一声:“本将军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陆姑娘乃当世神医,在此救助流民,是本将军特意请来的,你若再敢放肆,休怪本将军军法处置!”

张猛心中虽有疑虑,但见燕野鹤态度坚决,也不敢再多言,只得带着士兵灰溜溜地离开了。待他们走远,陆昭虞才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向燕野鹤:“多谢将军出手相助,不然今日我怕是难以脱身。”燕野鹤看着她,眼中满是关切:“陆姑娘没事就好,是我疏忽了,不该让你陷入如此险境。”

燕野鹤回到军营后,便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士兵们看向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畏惧和猜疑,往日里与他亲近的将领们,也都有意无意地与他保持距离。他心中明白,定是张猛回去后添油加醋地向丞相禀报了,看来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果不其然,没过几日,朝廷的圣旨便到了。宣旨的太监趾高气昂地站在军营前,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燕野鹤身为玄甲军将领,却违抗军令,私自放走流民,与来历不明之人勾结,意图谋反。着即革去其军职,押解回京候审,不得有误!钦此!”

燕野鹤心中悲愤交加,他单膝跪地,接过圣旨。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丞相的阴谋,自己不过是其中的一个棋子而己。

朝堂之上,金殿生寒。

燕野鹤跪于丹墀,锁链触地声清脆如冰裂。丞相立于御阶下,目光阴鸷如刀:“陛下,燕野鹤私放流民、私通乱党,铁证如山!”

皇帝拂袖拍案,龙目含威:“燕野鹤,你可知罪?”

燕野鹤抬头,眸中燃着烈火:“臣知罪。臣罪在未遵‘格杀染病者’之令,罪在不忍见妇孺曝尸荒野——但臣所救皆为百姓,非乱党!望陛下明察!”

殿门忽响,陆昭虞拨开禁卫直入,袖中甩出一卷泛黄医书:“陛下可曾见过太医院秘录?”书页翻飞间,“流民试药”四字刺得帝王眉峰骤蹙。她指尖点过字迹:“丞相命人在流民饮水中下曼陀罗,既杀百姓灭口,又嫁祸将军通敌!”

丞相后退半步,声音发颤:“此乃妖言!陛下勿信——”

陆昭虞解下药囊抛于地,数十枚银针混着晒干的曼陀罗花瓣滚落:“这是从副将张猛身上搜出的证物。他昨日已招认,一切皆奉丞相之命。”

皇帝凝视燕野鹤染尘的玄甲,忽而冷笑:“朕问你,当日为何抗旨?”

燕野鹤叩首,额头触地:“臣少时随父戍边,曾见瘟疫屠村。那些孩子的眼睛,与臣小妹临终时一模一样……臣宁负军令,不愿负良心。”

殿内寂静如夜。皇帝起身走下御阶,亲手为燕野鹤解去锁链:“你抗的是死令,守的是民心。”他转身甩袖指向丞相,“至于构陷忠良者——拖下去,彻查!”

燕野鹤抬头,撞见皇帝眼中转瞬即逝的柔光,恍若年少时见父皇擦拭他.first blood的甲胄。

“即日起,燕野鹤官复原职。”皇帝掷下金牌,“带陆医正去太医院,把那些腌臢东西清干净。”

陆昭虞挑眉接旨,与燕野鹤对视时,他看见她眼底跃动的火光,如同破庙火盆里永不熄灭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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