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野鹤最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不知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像封藏在自己脑海里久。
在天启三年,六岁的陆昭虞浑身是血撞开燕府角门时,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七岁的燕野鹤。少年持剑而立,玄色衣袍溅着狼血,却在看见她颈间绽开的伤口时,瞳孔骤缩如狼吻合拢。
“陆家丫头?”他踢开脚边断刀,靴底碾碎积雪发出“咔嚓”声,“崔氏呢?”
她攥着染血的玉佩碎片,指甲缝里嵌着柳氏派来的杀手指甲:“死了。”话音未落,后颈突然一痛,眼前闪过少年挥剑的残影。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她才惊觉追来的杀手已被削断喉管。
燕野鹤甩剑滴血,剑穗上的红缨扫过她发顶:“跟紧我。”他忽然弯腰将她扛在肩头,铁剑劈开走廊灯笼时,火光映得他眼角刀疤如活物游动,“再敢乱跑,我就把你扔去喂狼。”
这是他们的初遇。她趴在他肩头,闻着他身上混着的松烟与血腥气,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燕家儿郎,可托生死。”此刻少年的体温透过单薄衣料传来,比母亲棺椁上的积雪更暖。
此后三年,燕野鹤常以“练剑”为名,在陆家墙外的槐树上一坐就是半晚。陆昭虞在闺中绣花时,总能在窗台上发现包扎伤口的金疮药,或是沾着草屑的蜜饯——那是他去城西买糖糕时顺路摘的野莓。
“又受伤了?”某个暮春傍晚,他隔着窗子抛来瓶生肌膏,“柳氏那毒妇又罚你跪祠堂?”
她摸了摸膝盖上的淤青,故意扬起笑脸:“不过是跪了两个时辰,将军府的狼崽子该不会心疼了吧?”
少年耳尖骤红,却在跃下树时踢翻花盆:“谁心疼你!”他甩袖丢来只拨浪鼓,里面藏着晒干的茉莉花瓣,“再哭丧着脸,我就把你嫁给北疆老单于!”
她握着拨浪鼓轻笑,听着他踩着瓦片远去的声音,忽然发现鼓身刻着极小的“鹤”字——与他剑鞘内侧的刻痕一模一样。
及笄之年,她被柳氏锁在柴房三日。第四天清晨,燕野鹤破窗而入时,她正啃着墙皮数砖缝。少年眼底翻涌着杀意,却在看见她掌心的血泡时,忽然单膝跪地,将随身玉佩塞进她手里:“拿着,以后谁再锁你,就砸门。”
玉佩触手生温,竟是用燕家玄铁混着他的血铸成。她望着他肩头新添的箭伤,忽然伸手替他拔下箭头:“疼吗?”
他挑眉看她,忽然抓住她手腕按在自己心口:“你试试?”心跳声透过肌肤传来,震得她指尖发麻。少年忽然轻笑,用带血的指尖在她掌心画狼头:“陆昭虞,记住了,你是我罩着的人。”
“以后你的还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燕野鹤说。
前不久陆昭虞刚回老家和自己家族的人祭祀完回来的时候,她在慈恩寺遇刺。燕野鹤单骑闯重围时,她正用簪子划破刺客咽喉,血珠溅上她眉间花钿,却在看见他时忽然笑了:“来得晚了,本姑娘差点被人割断舌头。”
他拽她躲进佛像后,铁剑劈开暗箭时擦过她耳际:“再敢死,我就把你锁在将军府地牢,每日喂你吃狼肉!”他忽然低头,用披风替她挡住搜捕的火把,“怕吗?”
她望着他眼底倒映的火光,忽然伸手勾住他脖子:“不怕,你在。”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触碰他。少年身躯骤然绷紧,却在追兵脚步声逼近时,低头咬住她耳垂:“闭眼。”剑刃出鞘的寒光中,她听见他喉间溢出的低笑,“陆昭虞,你敢死,我就陪你下地狱。”
当夜,他送她回府,在墙角塞给她个油纸包就走。她打开时,里面是串用狼齿和她掉落的碎发编成的手链,还有张字条:“北疆狼主的牙,比黄金硬。”
在去年的时候。
及笄宴上,柳氏在她酒中下毒。燕野鹤闯入时,她正攥着酒杯笑看继母:“这毒,可是用紫背天葵混着沉水香?”少年扣住她脉门逼出毒血,指腹擦过她唇角血迹时忽然顿住:“为何不躲?”
她抬头看他,瞳孔因毒性泛着水光:“知道你会来。”
他忽然将她按在廊柱上,铁剑斩断柳氏掷来的袖箭:“以后别赌我的底线。”他的鼻尖几乎触到她的,“我怕自己忍不住,杀尽所有让你冒险的人。”
三日后,他带她去乱葬岗看星星。星空下,他忽然解开衣襟,露出心口新纹的麒麟纹身:“与你玉佩上的纹路一样,疼了三日。”他握住她的手按在纹身中央,“陆昭虞,我燕野鹤,要娶你为妻。”
她望着他眼底的火光,忽然解下颈间玉佩,与他的玄鸟佩拼合成完整的兵符:“用这兵符为聘,可敢?”
他低头吻她,舌尖尝到她唇角残留的苦艾味——那是她每日用来试毒的习惯。少年的手掌扣住她后颈,将她按进自己披风:“有何不敢?我还要用惊鸿剑挑开陆家正门铜锁,让全京城知道,燕家的狼,娶了陆家的麒麟。”
婚后第三日,她陪他去北疆督军。戈壁风沙中,他忽然勒马将她拽上自己的战马:“怕风沙?”他解下披风替她蒙面,“抱紧我。”
她环住他腰腹,触到他内衬上绣的“昭”字——那是她昨夜熬夜绣的。远处传来狼嚎,他忽然抽出腰间短刀,在她掌心刻下极小的“野”字:“这样,你就跑不了了。”
血珠渗进皮肤时,她忽然轻笑:“燕野鹤,你这是在标记猎物?”
他低头咬住她耳垂:“不,是在刻入骨血的烙印。”战马踏过碎石时,他忽然握住她带伤的手,“等平定北疆,我带你去看极光,用狼主的头盖骨给你盛酒。”
她望着他侧脸的刀疤,忽然用染血的指尖在他手背画莲花:“我要自己选酒杯,用四皇子的冠冕盛酒,如何?”
他大笑出声,笑声惊飞戈壁上的沙雀:“好!但你得先教我,如何用你的麒麟血,解开陆家祠堂的兵符机关。”
最危险的一次,他为救她中了匈奴的蛊毒。她在帐中替他吸毒时,他忽然抓住她手腕:“若我毒发变疯,你就用惊鸿剑杀了我。”
她用银簪划破他掌心,将自己的血滴入他伤口:“我的血能解百毒,别忘了?”簪头梅花蹭过他下巴,“敢变疯,我就把你锁在床头,每日喂你喝药。”
他忽然拽她跌入毛毯,指尖缠绕她发尾:“陆昭虞,你这是在逼我快点好起来。”他低头吻她眉心,“等我睁眼,就带你去看燕家坞的梅花,那是我亲手栽的,比陆家的开得艳。”
她伏在他胸口,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心跳,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雪夜。原来有些缘分,从第一次相见就已注定——他是执剑的狼,她是掌印的麒麟,合该在这乱世中,以血为墨,以情为笔,写下属于他们的传奇。
“燕野鹤,”她轻声道,“以后别再独自涉险。”
他轻笑,指尖替她理顺被风吹乱的发丝:“知道了,我的麒麟。”他忽然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以后只属于你。”
晨光透过帐帘洒在他们交缠的手上,戈壁的风沙再烈,也吹不散此刻的温柔。在这权谋与杀戮交织的人生里,他们是彼此最锋利的刀,也是最柔软的盾,是烽火中的共命鸟,是深宫中的并蒂莲。
他陷入了一场噩梦,梦中,一家人竟惨遭皇帝毒手,被无情刺死。目睹这惨绝人寰的一幕,他悲愤交加,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一怒之下,他毅然决然地率领仅有的三万忠心耿耿的将士,向着京城奋勇进军。
为了洗清父母的冤屈,他披荆斩棘,终于兵临京城之外。就在这时,命运的齿轮奇妙转动,他竟遇到了那个他日思夜想、心心念念已久的人——他的妻子。刹那间,激动的情绪如汹涌的潮水般将他淹没。
原来,妻子之所以没有被皇帝赐死,是陆侯爷向皇上苦苦求情。陆侯爷心疼女儿,实在不愿她跟着这背负叛国罪名的一家子受苦,于是设法让女儿与他和离了婚约。
他的妻子对家中变故毫不知情,就连她的兄长也惨遭毒手。燕将军怎么也没料到,与妻子这重逢后的初次相见,她竟是这般狼狈模样。她的双腿,已被陆昭虞同父异母的妹妹残忍害断。
满心怜惜的燕将军,赶忙将妻子安置在自家祖宗于郊区外留下的那处避暑宅子的房间里。起初,对于陆昭虞贴身婢女的遭遇,燕将军并未太过在意。然而,当他看到妻子为了那婢女伤心落泪的模样,心中不禁也担忧起来。
岂料,在他那三万大军之中,竟藏着叛徒。这叛徒偷偷将他们所在庄子的位置透露给了五皇子。五皇子得知后,当机立断,迅速调集军队,如饿狼般将他们团团围堵。
更让他痛心疾首的是,五皇子竟当着他的面,亲手用绳索勒死了陆昭虞。而他的酒水,也早已被那可恶的叛徒下了毒药。镜头一转,他发现他躺在一个床上,看着在自己身下的陆昭虞。
燕野鹤猛然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的中衣黏在后背,喉间还残留着梦中扼住妻子脖颈的力道。他剧烈喘息着攥紧床头的狼齿流苏,却在指尖触到柔软肌肤的瞬间骤然僵住——月光透过纱窗斜斜切进帐内,陆昭虞正侧躺在他身侧,眉心花钿被汗水洇开些许,像朵沾了露水的红梅。
"又梦见那些腌臢事了?"她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指尖却精准地按上他心口的麒麟纹身,"心跳快得像战鼓。"
他忽然翻身将她压进被褥,鼻尖埋进她发间的苦艾香。这个动作让她腕间的狼齿手链滑落在他手背,尖牙蹭过他虎口的旧疤——那是当年替她挡匈奴弯刀时留下的。"别离开我。"他的声音闷在她肩颈,像头受伤的幼狼,"梦里你断了腿,被五皇子......"
"嘘。"陆昭虞用指尖堵住他的嘴,另一只手解开他中衣,露出心口尚未愈合的箭伤,"记得我给你敷的生肌膏吗?里面掺了天山雪莲,要不是我日日替你换药......"她忽然轻笑,指甲划过他腹肌上的刀疤,"将军府的狼崽子,原来也会做噩梦。"
燕野鹤咬住她指尖轻轻碾磨,月光在她眼底碎成银沙。他看见她掌心的"野"字旧疤在动,那是当年他用短刀刻下的印记,如今已长成淡粉色的细痕,像朵倔强的小花开在苍白的雪地上。"知道我醒来第一眼看见什么吗?"他忽然握住她手腕按在自己心口,"你绣在我内衬上的'昭'字,被血浸透了,却还在跳。"
子时三刻。陆昭虞望着他眼角跳动的刀疤,忽然想起十四岁那年,他为了给她摘崖顶的雪参摔断左臂,却在昏迷中仍紧攥着那株带血的药草。"以后每做一次噩梦,就替我刻一枚狼齿。"她解下颈间的狼齿手链,将最尖锐的那枚塞进他掌心,"用你的血刻,这样......"
"这样就能把噩梦都喂给狼吃。"燕野鹤接过狼齿,在她掌心轻轻划开一道小口。两人的血混在一起滴在床单上,竟凝成了类似麒麟鳞片的纹路。他忽然低头吻住那道伤口,舌尖尝到铁锈味混着苦艾的清苦,"昭虞,你掌心的血,比北疆的狼奶还甜。"
陆昭虞笑着拽住他发尾,将他的头按在自己心口。她能感觉到他的睫毛扫过皮肤,像戈壁上的沙雀掠过水面。帐外的月光越来越亮,照得他背上的狼头纹身泛着金属般的光泽,而她胸前的麒麟玉佩不知何时滑出衣襟,与他腰间的玄鸟佩轻轻相触,发出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清响。
燕野鹤抬头看她,发现她眼底倒映着同样的星光。他想起那时她掌心还没有狼头印记,发间插的是他摘的野茉莉,而他心口的麒麟纹身刚结痂,一碰就疼得厉害。"现在我有了真正的麒麟。"他咬住她耳垂轻轻拉扯,"会咬人,会下毒,还会在我做噩梦时剜开自己的掌心,喂我吃甜美的血。"
陆昭虞忽然翻身跨坐在他腰间,裙摆滑落露出小腿上的旧疤——那是柳氏用荆条抽的。她从枕边摸出惊鸿剑,剑柄上的狼头吞口在月光下泛着幽光:"要试试我的新招式吗?"剑尖挑起他下巴,"叫'狼入麒麟窝'。"
燕野鹤大笑出声,笑声震得帐顶流苏晃动。他握住她握剑的手,将剑尖转向自己心口:"来吧,我的麒麟。这次别留情——让我看看,你到底是要驯服这头狼,还是要......"
"还是要与狼共舞。"陆昭虞替他说完,剑刃却轻轻滑向他喉结右侧,那里有块淡色的胎记,形状像匹奔跑的狼。她低头吻住那块胎记,惊鸿剑稳稳落在他耳边的枕头上,"燕野鹤,下次再敢独自涉险......"
"就把我锁在床头,每日喂我喝药。"他替她接过话头,忽然翻身将她压回被褥,指尖解开她中衣的盘扣,"不过现在......"他望着她胸前若隐若现的朱砂痣,声音忽然低哑,"我更想尝尝,你说的甜美的血,是不是真的能解百毒。"
晨光微熹时,燕野鹤握着新刻好的狼齿吊坠晃了晃。吊坠上刻着极小的"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