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这天，沈轻白难得一觉睡到了天亮
屋外时不时的传来声响，沈轻白在翻第四次身的时候，终于被吵醒了
他忍着自己的脾气，随手将放在踏上的外衣勾过来穿上
打开门之后，一股冷意扑鼻而来
下雪了
沈轻白用手接住一片雪花，雪花随即在手中融化成水
“公子”一个丫鬟跑了过来
“柳公公五更时来说，公子要是醒了的话，就到宫里去一趟”
“嗯”沈轻白甩了甩自己的衣袖“翠儿，帮我把伞拿来”
“是”
“……”
沈轻白去宫里时，早朝刚散，大臣们三五成群的从阶梯下相继走下
沈轻白无心顾及，绕着一处干净的小道走了
“……”
“阿泯来了吗？”钦帝刚上完朝还未更衣，就这样坐在龙椅上看奏折
“回陛下，奴才刚去看时，沈公子已经在上台阶了，估计马上就……”
刚说到这儿，外面门口就传来了声音
“沈轻白前来拜见皇上！”
“陛下，人来了”柳公公对着钦帝行礼
“把他带到诣和殿去吧，朕更完衣就过去了”
“是”
沈轻白站在门外望着雪，正欲伸手接一片时，门开了
柳公公先是对他行了礼，随后才说：“沈公子，请随我过来”
“沈公子今日之后可就成人了，可有什么打算”柳公公边走还不忘与沈轻白扯闲
“不过弱冠而已，潦潦一过就算了”沈轻白摆着衣袖，刚刚下台阶时柳公公已经将他手里的油纸伞接去了
“公子可莫要这样说，陛下对公子的冠礼可是十分重视，今日招公子进宫便是有要事与公子商议啊”
沈轻白听完只是一笑，并没有做出什么评价
柳公公见他兴致缺缺，便住了嘴
刚好来到诣和殿门口，柳公公合了伞之后，便带着沈轻白走了进去
“陛下，人到了”柳公公说完便想退下去
“哎！”钦帝叫住他“你去把东西拿过来”
“是”
说完，钦帝又转头看向沈轻白：“来，阿泯，过来”
沈轻白抬脚走过去
“我听柳公公说，你屋里漏雨，多久的事了？”
“没多久”沈轻白低垂着眼眸“我已上报给工部的蒲大人了”
“工部的那些人好吃懒做，靠不住事”钦帝边说边把桌子上的图稿给他看“也罢，我正好给你寻了新住处”
“你看看，这个地方怎么样”
沈轻白接过图纸
上面是一个极大的庭院，光是房间就足有五六间，庭院斤门处还有一处池塘和凉亭
“这是……”沈轻白投来疑惑的眼神
“这本是给子秋的未来王妃准备的，可那小子……”钦帝说到这儿就头疼“一跟他提婚礼这事，他就声称边疆尚未平定，怎能轻谈儿女情”
沈轻白听到这话笑了：“殿下还真是事事都为国家考虑啊”
“呵，我看他就是不想娶亲罢了”钦帝转身坐上了椅子“随他去吧，我倒要看看以后什么样的女子能入他的眼”
沈轻白刚想回话，柳公公就抱着一个木盒子进来了
“陛下，东西拿来了”
“阿泯，打开看看”钦帝示意柳公公把盒子递给沈轻白
东西有点沉，沈轻白差点儿摔了
他小心地把盒子打开，只见里面赫然放着一杆枪，光看枪身就足足有两米长，枪头是由西楚那边供上的上好的玄铁打造而成，枪杆则是由上等白杨木组成，光是看着，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阿泯，拿起来试试“钦帝笑着看他
沈轻白闻言拿起了枪，这枪并不重，拿着也算趁手
“皇上这是何意？”
“这便是朕送你的成人礼”钦帝站起来走到沈轻白面前看他“这和当年沈爱卿的那把枪出自同一人打造，今日，朕便替你父亲把它交给你”
沈轻白立即跪了下来：“多谢皇上”
“来，起来”钦帝将他扶了起来“阿泯，取个名字吧”
“父亲的那把枪由黑檀木组成，叫做‘归’，意为返回、归顺，表达了父亲这一辈子都为国家付出的心血和衷心”
沈轻白说到这便止住了：“这把就叫做‘隐’吧”
“‘隐’？”钦帝眯了眯眼“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好名字”
沈轻白又低头看枪：“皇上今日叫我来应该不止是为送枪吧”
“哈哈哈”钦帝立马大笑起来“不愧是沈骠之子啊，心思就是细腻”
“柳公公，拿圣旨来！”
“……”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记雍弧将军沈骠之子沈轻白，品行端正，态度兼优，经朕等大臣商议，特封沈家之子沈轻白为三法司刑部尚书，主管刑部各事物，另赐居中和院，今后称之为大司寇，钦此！”
沈轻白跪在地上，手也在不停地颤抖
“臣……多谢陛下”
柳公公立马把圣旨递给沈轻白：“咱家就先恭喜大司寇了”
“柳公公客气了”沈轻白跪着
“好了，阿泯，起来吧”钦帝看着他眼里全是慈祥“这外面的雪下的有些时间了，朕怕一会儿不好走，你且先回去收拾东西，柳公公会带着人去帮你搬东西的，还有那把枪，朕一会儿差人一并给你送过来”
“轻白多谢皇上，先行告辞了”
“……”
出来后，沈轻白并没有拿伞，柳公公也似是忘记了，直到目送沈轻白走下台阶，他才瞥见放在角落的油纸伞
“司寇大人！伞没拿啊”
“……”
沈轻白走在路上，任凭雪染白了他的头发，他今日没戴发簪，就只绑着一个细细的带子
一路上，遇到的宫女和太监很多，其中一个是在熹妃娘娘宫里当差的
“沈公子，熹妃娘娘有请”说罢，那个小太监便用手替沈轻白挡雪
“还望公子见谅，今日出入的急，不知沈公子没带伞”
“无妨”沈轻白躲开了我些“你且带路就行，一点雪而已，不打紧”
“是”小太监立马跑前面带路了
*
-栖熹宫-
“娘娘，人来了”
“快让他进来”熹妃立马放下了手中正在织的东西
沈轻白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熹妃娘娘”沈轻白客客气气地行了个礼
熹妃立马过来握住他的手：“我还是喜欢你小时侯喊我额娘的时候”
沈轻白只是笑了笑没说话，额娘这个称呼是沈轻白刚入宫那会儿熹妃让他那么叫的，本来是没什么，直到后面熹妃怀了十一阿哥之后就变了，熹妃不再是以前那个每天都抱着他讲故事的人了，宫里的公公们和丫鬟们也开始为十一阿哥的到来做准备，只有沈轻白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不知所措，于是后来，他搬出了栖熹宫
从此，熹妃有了一个儿子，同时也失去了一个儿子
“瘦了这么多”熹妃心疼的摸着这个好久都没见的“儿子”，心里有说不出的苦
“十一阿哥近日可好些了？”
前些天听宫里人说十一阿哥出去玩染了风寒，沈轻白本是想来看看，但最终还是作罢
“好多了，你要见他吗？他就在后院里玩呢”
“一会吧”沈轻白移开视线，看到了熹妃还没织完的围巾
“噢”熹妃立马过去把围巾拿了起来“这个本来是想织好给你送过来的，但我这段时间忙着郢儿的事，就耽搁了”
“无碍，已经回春了”
“是啊，我这一耽搁，就搁了一整个冬天……”熹妃把围巾放下“阿泯，先坐下吧，尝尝额娘炖的汤”
“嗯”
“……”
喝碗汤之后，熹妃便让丫鬟把生辰礼给了沈轻白
是幅画，沈轻白十二岁时的样子，那个时候的他正在爬树，然后便被画师画了出来
其实少时的沈轻白比现在活泼的多，无论是爬树、捉鱼还是翻墙他都干过，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蠢
沈轻白将画卷起来紧紧捏在了手中，临出门时，丫鬟还给他递了一把油纸伞
他笑着接过，却没再看一眼这个地方
“……”
回到住处之后，沈轻白便很快收拾了自己的东西，除了那次在上元节买的扇子就是申炫铭经常派人送的东西
不多不少，只装了一个箱子，其他的就是院子里那些花了
所以柳公公再来之后，听到沈轻白说只用搬花之后还迟疑了一下
“啥？”
“就是院子里的这个小箱子和那些花？！”
“嗯”沈轻白摇着扇子，眼神淡淡扫过柳公公“如果实在麻烦，就算了”
柳公公：“……”
“怎么会！”柳公公立马把人叫了进来
“你们两个抬箱子，你们几个去搬花”柳公公说着便自己也动手去搬花了
只是那个花盆有点大，他一时没搬起来，等他歇了一下，再用力时，花盆被轻松抬了起来
他正想说自己可真是强壮有力时，却看到了旁边的沈轻白
“司寇大人，这些还是让咱家自己来吧”
“无妨”沈轻白帮着把花搬到了门口之后，便有推车推了过来
“司寇大人您放到那就好了”
沈轻白抬手放上去之后，便在一旁歇着了
等彻底搬完已经是酉时了
“司寇大人，那咱家就先退了”柳公公说着便把枪递给他
沈轻白接过：“多谢柳公公”
“翠儿”
“奴婢在”
“把这个还有那个箱子都放到书房去吧”
“是”翠儿正准备去找人帮忙时又被他叫了回来
“你们现在还是在善书阁里住着吧”
善书阁，一般没有主子分配住处的都在那住着，沈轻白先前住的地方只有一间房子，所以他们自然而然就住那儿了
“那你们今晚也一起搬过来吧”沈轻白说着便随手摘下一片叶子“善书阁那边离着也有些距离，你们搬过来方便一些”
翠儿立马露出笑容，人人都说沈轻白脸臭、冷漠，可只有他们这些身边人才知道，皇上每次拨下来的俸禄，沈轻白都是分给他们的，而自己只留下吃饭钱
打理好这些之后，沈轻白便坐在院子里发呆
巧的是这所院子里竟也有梅花，许是经常有人打理，梅花开得格外艳丽
他看的太过入迷，导致庭院墙外什么时候爬了一个人都不知道
直到他起身时，身旁飞过一个树枝，他才回头看到了墙上的人
聂无渡：“嗨！”
沈轻白：“……”
等到聂无渡从墙上下来之后，沈轻白才没忍住问他：“殿下为何不从门上来？”
“对啊”聂无渡像是才反应过来“下次一定”
沈轻白：“……”没有下次了，他明天就把门锁了
“噢，对了阿泯”
“今日是你的生辰吧”
“嗯”
聂无渡像是若有所思一般，过了好久才说：“那你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什么都可以吗？”沈轻白轻声问
聂无渡认真的看着对方：“当然”
沈轻白也回视着他
四目相对间，似是要把对方看透一样
良久，沈轻白笑了笑，然后说
“罢了，我想要的已是尽力而为了，即已知无能为力，便也不求什么想要不想要了”
“不过……有殿下的这份心意，轻白也足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