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雨差不多小了一些后，天色也渐渐晚了下来
沈轻白把门关上，往宫中走去
这个虽然离宫中不远，但沈轻白还是觉得今天的路格外难走
路上聚了不少水坑，沈轻白下面的衣服已经被打湿了，他无暇顾及只得加快脚步
不知是上天与他作对还是什么，他走的越快，这雨便也下的越大
等到半个肩头都被淋湿之后，他才找了个避雨的地方
这里离住处已经不算多远了，他想着等一下就跑，按照他的速度应该可以跑回去
说干就干，沈轻白立马跑了出去
下一秒，他的头上就被一个阴影遮住了，沈轻白抬头看了一眼
是把油纸伞
他又回头看去
“怎么不带伞啊”黑暗中的聂无渡笑着“淋雨可不好”
沈轻白的前额都被湿发挡住了，他看着聂无渡半天说不出话来
聂无渡伸手将他额前的发弄好：“怎么？看见我这么激动啊”
“没有”沈轻白重新站好
但因为油纸伞比较小，沈轻白这一站就又站到了外边
聂无渡看见之后又把他拉回来一些：“伞有点小，凑合挤挤吧”
沈轻白点头，转身走在他的一侧
聂无渡只瞥了他一眼，下一瞬，伞便往沈轻白那儿偏了一下
“……”
“什么时候回来的”快到地方时，沈轻白才问他
“今晚，准确的说是，一个时辰之前”聂无渡侧头盯着沈轻白被打湿的肩膀
“你帮我拿着”聂无渡将伞递给他
沈轻白：“？”
聂无渡没解释，直接往他的住处跑了
沈轻白只能跟着，等到了地方，沈轻白便看见聂无渡站在门口朝他招手
他手里又多了一把伞：“那把伞就给你了，对了，还有这个”
聂无渡将手中的汤婆子递给他
沈轻白拿上时差点给扔了，应该是他刚才找人准备的
“下雨天容易着凉，你淋了那么久的雨，用这个驱寒”
沈轻白低头看了一眼滚烫的汤婆子：“谢谢殿下”
“无妨”聂无渡看了看天空中的雨，转过身去“快回去吧”
“嗯”
沈轻白看着聂无渡走进去之后，便回了隔壁中和院
他推开大门走进去时，刚好看见了亭子里站着的三个人
朴公公披着一件外衣，看来等的挺久了
他们一看见沈轻白，便都跑了过来
“大人，您可算是回来了”翠儿将他手中的伞拿过去“下这么大的雨，我们本是想去给您送伞，结果朴公公去的时候摔了一跤，我本来打算去的，但这雨却越下越大”
“没事”沈轻白连忙看向朴公公“朴叔，您有没有哪不舒服，要不要我叫太医过来”
“哪有那么严重”朴公公伸了伸腿“别忘了，我年轻时候可是练家子”
此话一出，两个丫鬟都笑了出来，沈轻白也扬起了嘴角
“翠儿，去把汤再热一下”
沈轻白刚想开口拒绝，朴公公就仿佛有心灵感应一样对他说：“大人，你这衣服都湿了，路上肯定淋了雨，要是不喝点暖暖，明天着凉了怎么办？”
说完这话，朴公公才注意到了沈轻白怀里抱着的汤婆子
“呀！大人您终于学会照顾自己的身体了”朴公公一脸欣慰的看着他
沈轻白：“……”
他走到石桌旁坐下：“朴叔，坐下说”
“哎”朴公公立马过来坐着
“朴叔，院里最近可有什么事？”
朴公公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最近倒是平静了许多”
“不过阿泯你真聪明，要不是你装疯卖傻惹得宫中的太监们注意，估计咱们现在还在那别院里淋雨的”
“其实那里除了漏雨什么都好”沈轻白看着远处“至少安静”
沈轻白刚来宫里时，有不少人因为他的家世来排挤他，其中最为严重的便是他们用死人的尸体换上上官诺死前穿的衣服，沈轻白开始是被吓着的，但后来这样的事越来越多之后，沈轻白便也开始了反击
装疯卖傻除了想让那些人收手，还有就是他想让皇上觉得自己并不适合待在这里，但却弄拙成巧的换了新的住处，还捡了个好的官职
不过沈轻白也想清楚了，等到为自己的家人洗净冤屈之后，他就辞官回乡，从此不问世俗，就做一个闲散人罢了
沈轻白从小就生活在这京城中，其实沈家先前都是在茉河一带生活，那里风景称得上是独一道的，但沈轻白回到那里的机会少之又少
天色阴沉，屋檐下的燕子舔舐着自己的羽毛，看着远处的天空，迫不及待的想要飞出去，可奈何天中的雨水挡住了眼前的去路
沈轻白很感概，因为至少在雨停后，它是自由的
而他，被永远困在将军之子这场雨中
*
上朝前，沈轻白去了一趟藤阁老的府里
来开门的是一个小厮，他手里拿着一个奏折，说是藤阁老昨日着了凉，此时正躺下休息呢
沈轻白没敢打扰，答了谢之后便带着奏折回了宫
好巧不巧，走到门口就碰见了聂无渡，他旁边还站着魏符林
想起不久前才与他发生了争执，沈轻白便直接扭头走人
聂无渡恰好回头看到沈轻白的背影，还以为这人是没注意到自己
魏符林也看向聂无渡看的地方：“这司寇大人，看到殿下您也不知道过来打个招呼”
虽然聂无渡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表面还是要伪装一下自己：“说不定是沈大人没注意，无妨，我对那些礼数也没什么在意的”
听聂无渡这么一说，魏符林尴尬一笑：“这时辰不早了，殿下，咱一起进去吧”
“好”聂无渡抱臂走在前面
沈轻白进去之后就站定，这是他第二次上朝了，但他一点都没有拉帮结派的心思，倒是旁边工部侍郎问了他一些事
“昨日听闻刑部门口的下水道堵了？”
“是”沈轻白是早上才得知的，本来是想上完朝之后再去上报的，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这下雨天就是麻烦，不是下水道堵塞，就是各种地方塌陷”工部侍郎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我这身子都快吃不消了”
工部侍郎看起来很年轻，应该比沈轻白大不了多少
“对了，还没报名字，在下闽聆风”
“沈轻白”
闽聆风点点头，刚想再说些什么时，钦帝就来了
他立马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好，沈轻白不动声色的移开了一段距离
待到钦帝坐到位置上，众臣才双双跪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钦帝看着下面的臣子们：“今日边疆地区战争激烈，北边匈奴虽寥寥无几，但贼心不死”
“这次，多亏了朕的两个皇孙”说着钦帝就抬手示意“子秋、子邺，上前来”
俩人本就站在靠前的位置，此时往出一站，更加引人注目
沈轻白望过去，聂无渡将昨日穿的那件黑色衣服换成了白色的，倒是少见，毕竟在他的认知里，聂无渡好像时时刻刻都穿的是黑色的衣服
“参见皇上”二人合声说
“免礼免礼”钦帝笑的明显了许多“你们俩兄弟可谓是双壁之合，此次打仗如此顺利，朕必重赏你二人”
“谢皇上”聂无渡先鞠躬，聂无瀛也紧接着鞠躬
“好了，众爱卿可还有事要议？”
沈轻白紧握着手里的奏折，刚想出去就被魏符林抢了先
“皇上，此次蒲瞑益与严青汕一案，并未完全查明，而三法司却私自行事，还请皇上明鉴啊”
说完，魏符林还往沈轻白那儿看了一眼
沈轻白则是一直目视前方，并没有因为他这一句话有什么情绪
“哦？”钦帝看向沈轻白“沈卿可有什么要说的？”
沈轻白一笑，随后便站出来：“皇上，三法司从来只办有把握的案子，而且此次之事我本是想上报皇上，但时间紧迫，我只能先入为安”
说着沈轻白便将手中的奏折拿出来：“这是臣近日在严蒲两家调查到的线索，还望陛下明查此案！”
“递上来”
柳公公立马下去将沈轻白手中的奏折拿了上去
“陛下”柳公公将奏折给他
钦帝接过看了一眼之后，便摔了奏折：“哼！万万没想到这两人狼狈为奸这么多年，死有余辜！死有余辜啊”
“陛下！严青汕虽已死，但蒲瞑益还活着”沈轻白继续说着“不过我已派了手下去找”
钦帝点点头：“传朕旨意，封闭所有城门，现如今这情形，朕估计这蒲瞑益还在这京城之中，沈卿，蒲瞑益一案就交给你来调查了”
“是”沈轻白立马鞠躬退了下去
魏符林见状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钦帝打断：“好了，此时朕意已决，不必再多了，都退下吧”
“臣等恭送陛下！”
沈轻白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才走到魏符林身边：“魏相国可真是越来越关注我了”
“沈大人多虑了，我只不过是想提点提点你罢了”魏符林佯装挤出了一个笑
沈轻白也回应他：“如此说来，沈某还要多谢前辈教导，日后有时间一定登门拜访魏相国”
“如此甚好！”魏符林又笑“我还有要务在身，就不陪沈大人闲聊了”
沈轻白冲他行礼：“那就下次见了，魏相国”
魏符林走过他之后，脸上的表情就冷了下去，似是心有不甘
“沈大人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身后的聂无渡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
“莫阳王殿下”沈轻白低下头行礼
“哎！都认识这么久了，就不要这么客气了”聂无渡又恢复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阿泯，与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皇弟，聂无瀛，字子邺”
“沈某参见莫顷王殿下”
聂无瀛冲他点了一下头，似是觉得他熟悉：“我记得我与佳书婚礼的时候你也来了？”
“是”
聂无渡这才看他：“你也去了，我当时怎么没看见你”
“我那个时候生了病，喝了酒之后便躲到一边清闲去了”
“哦”聂无渡一副大义了然的模样，紧接着他又转身拍了拍聂无瀛的肩“你不是急着回去陪弟妹吗？快去吧”
聂无瀛立马抬手告别：“那我就先走了，沈大人，我们改日再聊”
沈轻白也冲他抬了抬手
等只剩下他们二人时，聂无渡才说：“阿泯，和我出去一趟可好？”
沈轻白看他：“去哪？”
聂无渡没说，只拉着他的手走：“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今日穿的是官服，为了不引人注目，沈轻白又去换了衣裳
换衣服过程中，聂无渡就一直待在院子里薅他的梅花，等他出来时，院里的梅花已经有一处秃了
沈轻白：“……”
等站到欲春楼门口时，沈轻白才知道自己被人给坑了
他拿起扇子遮住自己的脸：“殿下这是来这里取乐的？”
“当然不是”聂无渡推着他往里走“我只是觉得这如楹姑娘弹的曲好听，所以特地叫来阿泯你与我一同欣赏”
沈轻白来不及拒绝就被推了进来，里面的妈妈也走过来：“两位俊俏公子，是点花魁还是赏乐啊”
“嗯……”聂无渡思索片刻“那就赏乐吧，劳烦老板娘为我二人准备二楼雅座了”
“哎！好嘞！”妈妈用手中的帕子拍了一下聂无渡的肩“殿下这次可还需我找人来陪同您一起？”
听懂这句话的沈轻白在一旁捂着扇子笑
聂无渡见状连忙拉过沈轻白说：“这不是今日有人了吗？”
妈妈这才笑着走开，沈轻白也在一旁碰了碰聂无渡的肩：“看来我来的不巧啊，扰了殿下你行风流之事了”
聂无渡：“……”
沈轻白独自往二楼的雅座走去，自从严青汕死后，严涔便一改常态，开始学着处理家事了
沈轻白想，要是严青汕泉下有知，一定会喜极而泣的
“在想什么”聂无渡坐在他右边的空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