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应宴茫了一瞬，认真思考片刻，只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许是时间过去了很久，某些珍藏的记忆也模糊起来。

印象中的樱桃木衣柜似乎常年挂满了各种颜色鲜艳的衣服，不拘于黑白。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潜意识里出现了对黑白过度的喜欢？

应宴皱着眉又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想不起来。

两人的对话发生得自然默契，却让俞黎心中掀起巨浪。

若是换个人，她还不会那么惊讶。

“哥，你怎么突然问这么冒昧的问题？”

“想问就问了。”

意识到刚刚说了什么，庄霁有点懊恼，精心设计的打招呼全泡汤了。

而得到的答案，又不是那么的令人满意。

青年神色难掩失落，闷闷应了一声，又变回自闭蘑菇。

应宴能懂庄菇弯弯绕绕的心思，就不会被誉为“木头”了。

见状，她只是说了一句“没事”聊作安抚，就进入到工作状态，认真研究起眼前的池塘来。

每次进任务前的过场，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暗藏玄机。

她来之前复盘过前两次经历，发现“午夜观影”推推搡搡的黑色人群，隐喻从众效应；“笔仙笔仙”外面的稻草人，也暗示了第一个关卡。

既然任务单挑“秋月山”出来，说明这里肯定藏着线索。

夜风习习，湖面泛起涟漪，波光粼粼。明月倒映其中，被岸边婆娑树影搅碎，别有一番风姿。

应宴晃了个神，想到中学时期要求背诵的《荷塘月色》。没一会儿便意识到，湖水太清澈了，不太正常！

她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两个玻璃瓶，装了点池塘水和潮湿河泥。

“学姐，这有什么用吗？”

俞黎一边问，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纸巾，殷勤地给应宴擦手。

“可能有用，”应宴将玻璃瓶收起，“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山洞看看吧。”

俞黎点头，庄霁颔首。

三人朝着山洞走去。

秋月山大大小小有七八个山洞，大的可以容纳很多人来来往往，小的只允许小孩子猫着腰经过。

距离池塘最近的是个大山洞，高十五米，宽十米。

洞壁上蔓着苔藓，新鲜旺盛。正对面有张长桌，上面放着樽面目模糊的木像，身上还挂着绿油油的拉拉秧。

这里聚集了十来个人。

站在最前面的男生头发凌乱，穿白衬衫，像模像样凑到木像旁边，嘴里念念有词。

五六个人围着他看，其他人则在打量周围环境。

俞黎混入人群，简直就像鱼回到了水中，游刃有余，不久就满载而归。

“那个人在干什么？”

应宴见她的娃娃脸上满是“快来问我”的激动劲，顺水推舟问了一句。

深知妹妹的德行，庄霁只抬眸瞥了一眼，料定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俞黎懒得理扫兴的老哥，兴致勃勃地道，“最前面拜神的那家伙自称全通关的大神，言辞凿凿说这次任务和木像有关，只要虔诚对待神明，就会安然无事。他周围的人都信了，学姐，我们要不要也拜一拜？”

管它有用没用，拜一拜总不会吃亏。围过去的人或多或少，都有那么点这样的心态。

“没有用，”应宴稍微回忆一下，道，“前几年秋月山火起来时，各路网红纷纷前来打卡。当地村民瞅准商机，打算集体出资，将这里开发成旅游点。但刚开始没多久，领头的人出了点事，项目拖延了几个月。”

“没想到网上的热度转瞬即逝，秋月山又恢复了往日的无人问津。村民们怕项目没成，钱打水漂，就把钱要回来了，此事自然而然没了后续。”

“这樽木像，应该是当时结合民间传说建起的。年龄并不大，只是没人打理，才衰败得快了点。”

俞黎似懂非懂点点头，道，“那就是不太靠谱了？”

应宴忍俊不禁，“神像形成是需要时间积攒信仰的，相信的人多，它的力量才会强。依我看来，拜神大概率没用。要是开盲盒开出稀有款邪神，还可能对自身有害。”

俞黎顿时熄了拜神的小心思，又道，“我听说了，这里两个山洞，都直通地底，再往里会有蝙蝠啊，蜘蛛啊，还有一条淡蓝色的地下河，挺”

她没说完，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怒斥，直冲着应宴而去。

“哪里来的狂妄之徒，竟敢对神明大不敬！”

闻言，应宴脸上浮现出空白的表情，完全体会不到对方愤怒的点。

大不敬？如果说几句常识，都算大不敬的话，那挂木像上的拉拉秧，是不是可以判火刑了？

自称大神的男生外表看着像在读大学生，脾气却拽得像旧社会官老爷。

看着她没有被震慑住，一张普通的脸上挤满了愤怒。

他往前一步，旁边的人立马让出一条道来，一路畅通无阻走过来。瞅着架势，大有动手的趋向。

“你懂什么？就在这里大放厥词！”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总有那么一拨人，愣是凭借着清奇脑洞，欠费智商，讲不通任何道理。

应宴试图沟通，“我实话实说，没有对谁不敬的意思。”

“你还敢狡辩？！”

那家伙的怒气仿佛是递进式，此刻更上了一层。

他挽起袖子，已然想要动手。下一瞬，脖颈传来冰凉的触感。

一道比刀更冰凉的声音传来，却不是冲他。

“杀了？”

“法治社会，万不得已才采取暴力。”

——应宴早做好动手准备，却被这变故打得措不及防。

“别呐！我的亲哥啊！”

——俞黎就是纯惊吓了。

庄霁低眸沉思，握着刀柄的手轻微晃了一下，吓得被挟持的人吱哇乱叫，涕泗横流，

“大哥我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我吧！”

周围与此事无关的人冷眼旁观，不打算掺和进去。

轰——

一声巨响，打破了空气中微微冷凝的气氛。

左边黑黢黢的洞口中，露出了流线型的灰黑车头，在昏暗的光线下，像埋伏在黑暗中的庞然大物。

庄霁终于做出抉择。

他手指按在刀背，将刀收了起来，还不忘抬腿给了男生一脚，稳准狠地让对方狼狈摔在了地上。

“滚！”

男生迅速爬起来，躲到人群中不见了。

俞黎松了一口气，一巴掌打在青年肩膀，道，“哥，你这是要吓死我啊！”

应宴欲言又止，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倒是当事人淡定自若，双手塞回袖子，又恢复到存在感薄弱的状态。

此处人有点点多，他下颌一抬，言简意赅道，“他们一起上，我护不住你们。”

擒贼先擒王，拿下领头的，就能威慑住其他人。

本身这里的人，连收保护费的小混混都算不上。

俞黎无情拆台，道，“哥，你有没有想过，你是我们中最弱的！”

庄霁：“……”不和傻妹妹计较！

“请零零壹号山洞的旅客带好行李物品，前往指定的车厢。观光旅车将于十分钟后发动，福斯有限公司提醒你，旅行过程中请不要试图与沿途风光互动，这对您以及您身边的人，都不太好。”

轻柔婉转的女声响起了三遍，才停下来。

旅车的灰黑色车头在黑黢黢的山洞中，无声打量着外面的活人。

谁能想到“山洞观光”需要乘坐观光旅车啊？

在场的所有人前期为了山洞探险所做的准备，几乎全落了空。

探索时间只有十分钟。

应宴很快平复下对小钱钱的心疼，拿着手电筒走到山洞里。

俞黎和庄霁紧随其后。

其他的人也反应过来，往山洞跑。

山洞此时面目全非。

坚硬冰冷的石壁覆盖上了一层明亮温润的蓝色玻璃，泛着微微的光芒。

透明的质地，能让人清晰看到石壁上粗糙的划痕。手指抚摸上去时，能感觉到丝滑的冰凉，像触碰冷血动物的鳞甲。

应宴只扫了一眼，将手电筒的光打向车头。

黯淡光线落在上面，薄薄的灰黑色游动起来，宛若有生命般褪去，露出里面的“司机”。

那是一条巨型的蚯蚓，蠕动着身躯躲避光照，试图挤进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黑紫色的体表湿润黏滑，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黏液，在光下反射出怪异光泽，仿佛曾在油脂层钻进钻出过。

看到这一幕的人很少有不感觉胃里往上翻涌，呕意挠痒喉咙的。有的人甚至捂着嘴，干呕了一会儿。

应宴面色如常地移动手电筒，找到了第一节车厢。

车厢门通体雪白干净，左边中央的位置，有一个很小的把手。

应宴的手放在门把手上，用力往外一拉。门开了，里面的景象映入眼帘。

不大的车厢只有两个座位，并排着。皮质座套呈深黑色，安全带垂落下来。

她快速将里面的两个座位检查一遍，只在椅背装着的垃圾袋中找到两张薄薄的卡片。

最上面是相同的“prīmus littera initialis nominis”。后面则出现了差异，一张是“A”，另一张是“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