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我，不如收下它，收下它，就是原谅我。”即使张寒不说，周清也能明白。周清很想说，难道不应该拿张银行卡吗？按理张寒也该退一步笑笑说忘记了，那就下次吧之类的话……这才是他们的相处模式，仿佛一直在暧昧期，一直在玩着你进我退，我进你退的高级游戏，却也是身边太多年轻男女的相处模式……
所以她才会更喜欢院子里那群爱憎分明的人吧，喜欢就说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于是周清问，“你能顺便救一下邓博士吗？”
张寒刚抬起的手僵硬了片刻，而后放下了，“不能。”明确的拒绝。
周清觉得是自己用错词了，如果张寒是管这里的，那就不是“救一下”的问题，而是“放一下”的事。周清在等张寒的理由，可是，什么都没有。
拒绝且不给理由，真的是很张寒式的做事方法呢。自己竟然还在等下文，真的是很……傻很天真呢。
周清站了起来，既然没得聊那就走吧，不然留下做什么？□□么？在一起都没有那么积极，分开了也没必要。
可是她的指尖却触到了口袋里冰冰凉的试管，仿佛是故意暗示她什么，比如亲自下毒，自己来救？
“有口袋的衣服，你喜欢吗？”张寒没话找话的问。
原来这衣服是他给准备的，也难怪了，直男粉……他是真的不知道她不喜欢粉色吧？
那你给我粉色，我就给你点黄色吧？
一滴兴奋，两滴倒，三滴死翘翘。
“你要喝酒吗？”周清问着，自己已经向茶水间走去了，救人和让张寒晕一下，周清几乎没有犹豫。
周清只是没想到，张寒竟然跟着过来了，那是真的搞得周清紧张了。
他们曾经就是这样，坐在阳台上喝喝酒吹吹风聊聊天，在周末的晚上。
这让张寒觉得周清也开始怀念曾经的他们的错觉。张寒看着周清的背影，他想过去抱一抱她的，可是周清的动作似乎太快了，一下子就倒好了，他才生出这个抱抱她的念头，就被周清扼杀了。
“这个酒有点烈，你慢慢喝。”说着，张寒又开了一瓶苏打水，准备让周清兑着喝。
周清背靠着吧台一仰脖子，直接把那一点点威士忌干了，也许曾经的周清会开玩笑的说，“就这么一点点刚没底的酒，你还叫我慢慢喝，你是不是把我当娘们了？”往往这个时候，周清已经喝得不少了，总是喜欢冒充张寒的“白胡子兄弟”。
酒精让周清变得可爱，同时还有一个作用——状怂人胆。
但是今天，周清喝完，眼神清明，她说，“谢谢你。”语气真诚的就像在做一个告别，简单粗糙而直接。
原来还有一个词叫做：今非昔比。
“谢谢你告诉我分开原因，也感谢……你，帮我教训了那娘娘腔。”
可是这解释却让张寒的脸色更差了，这两个月他听过不少坏消息，可是没有哪个比周清的解释更让他脸色难看。周清只有想跟你拉开关系的时候才会对人客套而疏远。
“周清。”张寒直接喊了她的名字，似乎是为了打断她。
周清一顿。
敛了几分怒气，张寒才问，可是语气里很难不听出恼怒，“因为我拒绝放邓博士？还是因为许戈？”
周清莫名，关许戈什么事？他认识许戈？他怎么会知道她和许戈？还是更早就……“监视”起了她？周清感觉脑子空白了几秒，她不愿对张寒有太多负面的猜测，可是从她知道是他教训了娘娘腔之后……
一切转变的太快了，张寒已经从周清“害怕”的表情里读出了答案。
周清可以是愤怒，可以是生气，甚至可以动手，可是，害怕？
张寒终究背过身不忍再看，他怎么也没想过有一天会在周清的脸上看到害怕的表情，而害怕的对象是他。
什么时候才会有害怕的表情呢？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动物面对人类的皮鞭，是手无寸铁的人类面对野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妻子面对家暴的丈夫……
“许戈，是印尼许家私生子，他的动向很容易知道。”解释，并不是张寒擅长的内容，可是此时他似乎无师自通的知道，如果再不解释就彻底无法挽回了。
“嗯。”这是周清的答案，手上却在做着完全不同的小动作。
“所以……”
“所以？”
两滴，无色无味，却快速的融入了棕色的酒精里。
然后她听到张寒开口了，“所以你想跳支舞吗？”
“嗯？”不是周清怀疑自己的耳朵，之前那是情势所迫，可是现在呢？别说张寒喜欢跳舞，实在是太离谱，张寒这个典型的理工男，除了偶尔露出来的几分孩子气，他真的和“浪漫”、“跳舞”这种东西差了十万八千里。
周清跑马似的思绪在脑中转了几大圈，她的手有些抖，于是话就心虚的多了起来。
“你，学跳舞？如果你不说，我都觉得你这两个月专门学跳舞去了？学来干嘛？参加跳舞比赛吗？”
“嗯，学了。”张寒却是说得很认真，眼睛直直的看着周清。“为你，学的。”
这酒还没喝呢，他就醉了？
作为一个好学生，如张寒，绝对是那种既然要做就一定要做好的人，如果你想学就学，不要拿她当借口。她从来没要求过他会跳舞。
想着想着，周清就冷静了下来。
“最后喝一杯，你该睡觉了。”
“我想娶你。”
他们同时开口了，却是南辕北辙的话题。
这次周清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承认，曾经，她期待过，期待到光看着他们俩的名字并排在一起就能深深的感到快乐，期待到她在开会走神、排队点单、甚至听同事无聊的八卦的时候她都能不经意的微笑着，期待到她下班的路上都像是去赶春天的列车……
即使几年过去，他依然对她充满了诱惑力，只是她和朋友出门喝下午茶时，即使收到他的信息也不着急回了；不到纪念日、约会的日子、彼此的生日这些特殊的日子，她也不会在工作间隙想起他；下班的路上还是会因为工作的忙碌、焦虑有深深的疲惫感，也知道他并不能带给他全部的满足感……但是，他已经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
他，是她生活的一种习惯，多简单的一个词，别说小学生，幼儿园小盆友都知道的词——“习惯”，就是饭前要洗手，睡前要刷牙，他于她，是时不时塞进手里的一杯水，是不用解释就能一起喝酒的搭子。
可是，有一天，他毫无理由的把这些“习惯”抽走了。
成年人的心动，是个坎，三十加的成年人，更是场劫，外表岿然不动，内在山崩地裂，运气好，还有独立的空间让你放纵去崩溃，运气不好，连崩溃都没有地方。
周清不知道算是幸还是不幸，她不仅有空间，还有时间，于是她以泪洗面一个月……可如今再看不知是不是多了客观的颜色亦或是经历更多，她只觉得那会的自己自怨自哀、孤芳自赏的活得太狭隘，外面的世界那么大，有一个院子那么大，有一个To do list那么大，唯一值得高兴的大概就是原本因为幸福的而长出来的可爱小肚子消失了，真的是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周清？”
“嗯？”
曾经幻想过的场景，真实出现了，而她手上此时还刚好有一个控制按钮。
于是匆匆把酒杯塞进张寒手里，举着杯子的右手紧张又慌乱的往张寒的酒杯上碰了一下，便仰头把自己那一份一饮而下。
然后周清就忽然明白了药性很烈是什么意思，她就看着张寒毫无形象的倒下了。
周清知道什么是逃避，什么是友好拒绝。她甚至一点都没有纠结，十八岁那年的裙子，并不是二十八岁的她在想要的东西了。当她的世界更大的时候。
当然周清念着最后的那一点良心，好心的帮张寒挪了手脚，以免手脚给压麻了。
可是周清的玩心突然就蹦了出来，临走给他摆了个双手叠在脑后，面朝天花板的姿势，仿佛他正在沐浴阳光……
然后周清没有多留恋，顺便从张寒那顺走了一点东西——门禁卡，当然是大世界的工作门禁卡，且属于张寒这个管理者的大世界的门禁卡，毕竟他要溜出去，顺便去行善。
落后的地方也不全是不好的，有时，比如此时，只要刷卡就能进出，而不是什么指纹验证、人脸识别之类，感谢科技还为她留了一片净土。
有了张寒的大世界的门禁卡，一路变得畅通无阻，刷、刷、刷的就进去了，甚至连个保镖都没有看到，再带着邓博士刷、刷、刷的就出来了。比刷信用卡爽多了。依然是没有见到半个保镖，就像是等着她去救人似的……
要不是怕张寒随时会醒来，周清真的想再来一遍。
以前，刷信用卡，然后换来一堆的奢侈品，也许可以高兴几天，到后来只有刷卡的时候能那么爽一下，而今天，刷的虽然是门禁卡，但带给周清的兴奋感却强烈百倍。
当然周清能这么没有负担的刷、刷、刷也是因为她不知道眼前的邓博士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