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不顾的赶了回来,可毕竟昭京与兴平县相隔甚远,即便我快马加鞭,回来也是十日之后了。”
等箫人玉赶回来之后看到的,只有安安静静躺在棺材中的一具尸体。
明明临行前阿姐还在嘱咐他,出门在外要吃饱穿暖,衣食上不要委屈了自己,还啰嗦着让他安心参加科考,不要总惦记家里云云,箫人玉一一答应,离开兴平县的时候还不舍的转身看过自己阿姐,那抹倩影就站在城门外,笑盈盈的与自己挥手,那是他的阿姐,无论何事总会支持他、想着念着他的阿姐,可就在他离家的短短几个月,原本鲜活的一个人,居然就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箫人玉说这段往事的时候,语调没有丝毫起伏,好像是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又像是事情过去许久,他已经没力气再为此悲痛了,只有周身散发的那股凄冷,让云海尘觉得他像个墓一样,墓里埋着的,不是香消玉殒的箫倚歌,而是如行尸走肉一般的箫人玉自己。
箫倚歌已经死了,可箫人玉却像个活死人一样,虽然偶尔能在他身上看见一点儿生动的举止,但内里的那股死气却遮掩不住,他这两年来正由里向外慢慢溃烂,那些无辜的、怜爱的、卑劣的、招人恨的模样,都是夸张的粉饰,只为了掩盖他早已枯萎的躯壳。
云海尘觉得屋里有些沉闷,便沉叹一口气:“那你如何能断定你姐姐是溺亡的?又是从何处得知那张卖身契的?”
周遭的气氛很压抑,箫人玉的嗓子也有些干哑:“阿姐的尸体我看过,确实是淹死的,时姐姐也可以作证,因为我阿姐的尸体就是她从河里打捞上来的。至于那张卖身契,也是时姐姐告诉我的。”
时酿春?云海尘在心中暗忖:两年前此人亲眼见到箫倚歌身亡,两年后又帮箫人玉争讼,箫倚歌的死跟她有何关系?她又是如何得知那张卖身契的存在的?
云海尘不露声色的按下心中思绪,又问:“那你可知当日你姐姐因何银钱短缺么?”
箫人玉木然的摇了摇头:“不知道,十两五钱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凭我阿姐经营铺子的本事,用不了个把月就能攒的出来,所以我也不知道阿姐为什么因为区区十两银子就将我卖了。”
“月听窗的生意,一直是你阿姐打理着,你从未插手过?”
“嗯,我先前只顾着读书,一门心思参加科举考试,而且在吃穿用度上,阿姐一直没有亏待过我,所以关于赚钱度日之类的事情,我从未操心过。”
“那你阿姐可曾与人结仇?时酿春与你阿姐的关系如何?”
箫人玉神色麻木,仿佛一个傀儡似的:“没有,阿姐待人一样亲和有礼,时姐姐与阿姐的关系也很好。”
若是箫人玉所言为真,那箫倚歌的死,最让人生疑的就是那十两五钱银子了,当日箫家到底发生了何事,以至于箫倚歌要自愿签下那张卖身契,将自己的亲弟弟卖给金照古?
云海尘想了想,又问:“月听窗两年前的账册你都还保留着么?能否给我一看?”
箫人玉吐出一口浊气,兴致缺缺的起身:“都在,随我来吧。”
箫人玉随即领着云海尘去看账册,本以为账册会放在什么书架或者多宝格上,谁料箫人玉竟领着云海尘往里屋走了,云海尘心里生起一股怪异的感觉,在迈入对方房间的时候,脚步变得有些踟蹰,箫人玉听见身后没了动静,便转身问道:“怎么了?”
云海尘想起那日的事情,脸颊不自觉的有些发烫:“我就不进去了,你拿出来给我看吧。”
箫人玉却觉得他奇怪:“当日过堂的时候,归大哥随我前来取证物,也没像你似的这么扭捏。”
云海尘闻言睁大了双眼:“归庭客他……他也进你房间了?”
莫名其妙……箫人玉反问:“我房间既不是阴曹地府,也不是佛门圣地,归大哥如何进不得?”
他问的坦荡,倒显得云海尘有些心虚:“不是……我就是觉得,擅闯旁人私域,有些唐突。”
箫人玉怔了一瞬,随即轻快的笑了,这一笑就像是邪魔骤然复苏,并大有驱逐神性的架势,再开口又变成了不顾旁人死活的恶灵:“云大人,前日你是因何被我打、被我踩的,你自己忘了不成?”
云海尘的脸色登时变得十分精彩,奈何箫人玉说的对,当日……确实是自己强行把对方拽进房间,并且还……才挨了打的,因此他这样揶揄自己倒也不冤枉。
他解释:“当日……当日只是一时情急,实则我……”
“好了,”箫人玉才不管他到底是真的□□大发还是别无他法:“别杵在那儿了,当日我在香行处勾引金照古的时候,都不像你这般扭捏。”
箫人玉说这话的时候无所顾忌,但云海尘总觉得他有几分自轻自贱的意味,因此下意识皱了皱眉:“不要这样说。”
箫人玉闻言只是讥诮的笑了笑,再不说别的,转身便往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