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意屏在月华银波的五星级酒店定了个大床房,江忆之把人送到酒店门口就想开溜,怕自己多呆一秒都要被恋爱的酸臭味熏死。
“诶!”陆意屏拉住他,小声道,“借一下身份证。”
之前小旅馆管理宽松,允许一个人办理入住,但这种五星级酒店不行,查得很严。
“干嘛?”江忆之捂住自己的口袋。
“借你的用一下。”陆意屏把他拉到一边,“他忘了带证件。”
江忆之眯起眼睛:“真的?”
“那不然呢?”陆意屏勇敢地瞪回去。
不是他不厚道,不把江忆之当朋友,他只是怕说实话,江忆之会疯。
江忆之狐疑地端详陆意屏半响,掏出自己的身份证。
虽然没有身份证件,远一点的地方不能去,很多事情都做不了,但约会还是可以的。
发明“约会”的人真是了不起,这事儿可大可小,就算只是一起看个电影、吃个饭,或者什么都不做也能算是约会,重点是只要两人在一起。
沈君尧被槟郎刺激得反应剧烈,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全靠陆意屏搀扶着上楼。
电梯门一合上,沈君尧就像被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软绵绵地瘫倒在陆意屏身上。
“哎哟!”陆意屏轻轻捏了捏他的后脖颈,“宝贝你知道自己有多重吗?”
沈君尧闭着双眼,在陆意屏肩头蹭来蹭去,脸颊上的红晕还未消散。
陆意屏嘴上抱怨着,可指尖却在沈君尧汗湿的运动背心上,摩挲出暧昧的痕迹。
两人从电梯走向房间,一路跌跌撞撞。酒店的走廊空荡荡的,地毯把他们的脚步声都吸走了。
磁——
咔嚓!
房门重重地关上。
陆意屏的心也跟着猛地一颤。
他把沈君尧扔到床上,沈君尧弹了两下,便陷进柔软的床垫里,像是睡着了。他的衣服下摆被撩起,露出一段紧致、精瘦的腰身,在昏暗的光线中,仿佛被无形的牢笼禁锢着。
“沈君尧?”陆意屏凑近,轻声唤道,回应他的只有沈君尧粗重的呼吸。
陆意屏的手缓缓抚摸着他的脸、耳朵、锁骨……
以前只能隔着屏幕,只能看不能碰的完美爱人,此刻就像没有生命的等身比例手办,安静地躺在陆意屏的掌心下,不会动弹,也不会逃走,还会随着他的抚摸,发出几声难耐的呻吟。
陆意屏在这不对等又真实的回应中,感到一丝近乎病态的快感。
他的呼吸和动作突然加快。
窗外,闷雷滚滚。
陆意屏的吻如这场暴雨般,铺天盖地地落下。
缠绵持续到天亮,然而窗外的海是暗淡的灰色。
陆意屏在沈二尧被自己折腾断之前停了下来。他抱着沈君尧躺了一会儿,又突然弹起来,从地上的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搂着沈君尧拍了几十张照片。
脸贴着的,j贴着的,亲亲的,淀粉肠串着甜甜圈的……
他把所有能想到的姿势都拍了个遍,甚至对着沈君尧的大保温瓶拍了一小段特写视频。
拍累了,他又躺了回去,搂着沈君尧翻看那些照片。
镜头里沈君尧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陆意屏清晰地感受到,阴湿的苔藓在自己心底快速蔓延。
滑动的手指慢了下来,他趴在沈君尧的胸口上,好半响都没有动静。
沈君尧以为他睡着了,直到胸口传来一阵湿意。
宝贝在对着他的胸肌流口水?
还是,哭了?
其实当车停在酒店门口的时候,沈君尧已经彻底清醒了,但是他不想表现出来,他怕被陆意屏送回家去。
骗来的也好,短暂假象的甜腻也好。
如果可以,他宁愿像这样永远半身不遂地躺在床上,陆意屏就只会看着他、只关心他、只照顾他。
可是,陆意屏看起来并不快乐。
犹豫片刻,沈君尧把手轻轻搭在陆意屏的头顶上。
他的头发很软,就像他的心。
“醒了?”陆意屏抬起头来。
“嗯。”沈君尧睁开眼,沙哑的嗓音很性感,他垂着的眼睛被浓密的睫毛覆盖,看不清里面的内容。
“以后还敢乱吃东西吗?”陆意屏往上挪了挪,枕到枕头上,结结实实地抱着沈君尧。
“那是什么?”沈君尧贴着陆意屏的脸颊蹭了蹭,他喜欢这样的触感和温度。
“槟郎,一种果实。”陆意屏说,“会让人的心跳加速,头晕,吃多了会上瘾。”
“像你舅舅那样?”
“没那么严重,但性质差不多。”
“对不起,我知道你不喜欢。”
陆意屏的手在他的大臂上滑动着:“没事,毕竟你也没见过。”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陆意屏心里清楚,他或多或少还是被他舅舅影响了,比如极度讨厌使人致瘾的东西,比如不能接受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局面。
可无论他如何克制、逃避,最终,他还是成为了欲望的囚徒。
那些他害怕的、厌恶的习性也许本就烙刻在他的基因里、血液里,周而复始地流动着,在此刻爆发!
“疼吗?”陆意屏摸了摸沈君尧锁骨上的牙印,那里差点被他啃破了皮。
“不疼。”沈君尧的大拇指在他饱满的下唇一抹,“还说我是小狗,到底谁是小狗?”
陆意屏没有接沈君尧的话,自顾自地问:“你会不会有一天讨厌我?”
恨我?
“怎么会呢?”
“和我相处久了,你一定会讨厌我的。”陆意屏说。
毕竟,连我的父母都讨厌我,还有谁会喜欢我呢?
陆意屏像破罐子破摔了一般,把沈君尧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
“沈君尧你没发现吗?小公主是女人,而我是男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沈君尧的喉咙像被人塞住了,哑着声问。
“……不知道。”陆意屏不敢看他。
但我知道你接的这句,我不爱听。
以前沈君尧会说,无论你是什么样儿的我都喜欢。
你的那些甜言蜜语呢?
没有了系统的控制你就不会说了吗?
这个念头一起,陆意屏对自己的厌恶又增加了几分。
他现在就是个陷在爱情里,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想试探对方有多爱自己,又怕对方受不了走掉的大傻逼!
还是个胆小鬼。
他不敢挑明,不敢直问。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不是现实里的人了?
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没有了系统的约束,你还爱我吗?
之前说的话还作数吗?
他想听到确切的、肯定的答案,又害怕听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只能任由猜忌在沉默中疯长。
陆意屏打算装聋作哑、掩耳盗铃,有一天算一天。
昨晚没关窗,这会儿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带着海盐味的湿气,覆在身上,有点凉。两人的身上、床单上都还残留着激情过后的痕迹。
陆意屏被风吹得哆嗦了一下,沈君尧立马翻身把他抱了起来:“去洗个热水澡吧。”
浴缸紧挨着一面落地窗,窗外是一片椰树林和灰色的海。
“前面那块——”陆意屏躺在沈君尧的怀里,指向海湾尽头的一片林地说,“大概是那个方向,是我的地。”
“你的地?”沈君尧有点惊讶。
“对,我上大学的时候买的。”陆意屏笑道,“但一直荒着,周围都开发了唯独那片没被开发。我的运气一直很差——”
“——所以只能靠自己努力,可是,很多事情并不是光靠努力就可以的。”
比如人心,比如他的二次元恋人。
沈君尧的双臂又收紧了一些,他的头埋在陆意屏的肩窝里。
他又沉默了。
陆意屏害怕他的沉默,害怕他的思考。
沈君尧的眼睛深邃狭长,第一眼会让人觉得狠戾,不好惹,是现实里陆意屏不敢靠近的长相。
然而在二次元里,陆意屏又会频频被这种类型吸引,这估计是他的隐藏xp吧,喜欢这种看似凶狠的人露出温柔、委屈的反差感。
陆意屏不是一个擅长沟通的人,他始终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聊不了就不聊了,处不来便不处了。
可是这种方式不能用来对付沈君尧。
现实里的人,只要还没死,总有机会冰释前嫌、重修旧好,然而沈君尧不同,他一旦从陆意屏的世界里消失,那便是流星划过天际,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一切都将归于虚无。
“我是不是……”沈君尧贴着陆意屏,突然问道,“成了你的负担……”
最后几个字像滚烫的石头,在喉咙间滚动,烫得沈君尧几乎无法开口。
“什么?”陆意屏问道。
他其实听见了,他只是惊讶,随之而来的是烦躁。
沈君尧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他应该是理所应当的,理直气壮的。
陆意屏觉得自己很失败,作为儿子,爸妈不满意;作为恋人,又没有给到爱人足够的保护和安全感。
“什么负担不负担的。”陆意屏说,“虽然我现在没工作,但还不至于养不起你。”
沈君尧却摇了摇头。
这动作像个开关,把陆意屏眼里的灯关掉了,眼神立即跟着暗了下去。
“在想什么?”陆意屏紧盯着他,渐渐有点火大,“有事儿说事儿,我很不喜欢别人这样。”
他变得和这世间上的人一样了,有自己的想法,会思考、会隐瞒,猜不透,不可琢磨。
一听到“不喜欢”这个字眼,沈君尧瞬间把他勒紧。
陆意屏立马又心软起来,食指在沈君尧的鼻尖上点了点,沈君尧抬起下巴,让他的指尖在自己的脸上滑动,滑到唇边,张口含住。
温热的水下,两人的双腿胶着着,难舍难分。
沈君尧的脚比陆意屏的大一些,每根脚趾的形状都非常标志,陆意屏没有恋脚癖,此刻却有股俯身把他的脚趾都……干净的冲动。
想把沈君尧身上的每一寸都画下来、刻下来,封存起来。
那只脚沿着脚背摩挲到陆意屏的小腿,触感粗糙微麻,陆意屏缩了一下,呼吸变得有点重。
“游戏好玩吗?”沈君尧捧着他的脸,兜着他的下巴问。
“啊?什么好玩?”
“游戏。”
陆意屏的眼神倏地一闪。
要是他说好玩,生怕沈君尧会误会,以为自己和他之间不过是在玩一场游戏。
可要是他说不好玩,又担心沈君尧会因此认为和他在一起并不开心,甚至是不喜欢自己。
陆意屏努力斟酌片刻后说:“我以前……嗯……用朋友的话说就是,眼里看不到别的人和事儿,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怎么说呢……”
“虽然大家都说游戏是生活的调味剂,寻找片刻的爽感,但除了学习和工作,我好像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游戏里了,游戏里的世界虽然是虚假的,但给我的快乐却是真实的。”
“然而这段时间,我又觉得,以前讨厌的那些生活上的琐碎的事也蛮好玩的,比如做饭啊,喝喝茶发发呆啊——”陆意屏不自在地咳嗽了一下,继续说,“——也蛮不错的。”
“我不后悔放弃申城的工作回到这里,甚至……还有一点庆幸。”
“就像那句老鸡汤说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吧。”
他不知道沈君尧听明白了没有,说完后紧张地等待着,空气的震动仿佛都带着声响。
过了半响,沈君尧突然问。
“那我呢?”
“嗯?”陆意屏一愣,“你什么?”
“我对你来说,是什么?”沈君尧问得很直接。
陆意屏的耳朵顿时烧了起来。
如果是在一开始,陆意屏可以毫不犹豫地说,“你是我游戏里的老公啊”,现在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沈君尧是他的谁呢?
在过去的三年里,“沈君尧”是他生活的调味剂。
是能让他发出真心笑容的开关。
让他拥有爱人和被爱的自信。
“沈君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