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像裴青和朱向明之间发生不幸事故,在同个城市的另一头,余豆果也正有他的事故在发生。
脚边的冰啤酒已然不冰,而方圆百米之内的蚊子也早已拖家带口吃好喝好,余豆果此刻蹲在许平家小区的花坛边,两眼无神地望着往来的住户走来又走去,表情放空且呆滞。
“吗的。”
又热又痒又烦,他忍不住地长声叹气,从嘴边摘下早没了电的电子烟,然后换了个姿势坐下,尽量将两条腿打直。
“妈妈,这个叔叔在这坐了好久好久啊。”
“嘘。”
能不知道自己已教许多过路人不安吗?可其他路过的成年人只是偷偷给他白眼,现在这路过的小屁孩儿眉清目秀,本有些礼貌和体面在脸上,却非要牵着他老娘的手对自己指指点点,以至于余豆果一听见他俩说话,立刻就想起在两个钟头前,好像也曾见他们如此经过身边。
今天真是诸事不宜,而那没眼力见的小东西也是真想讨打,余豆果直接就火冒三丈起来,恶毒地冲人家龇牙咧嘴挑衅,成功地将一对母子惊得迅速逃离。
活该,余豆果知道自己这叫丢人现眼,但也在心里得意,感觉像是羞辱了另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屁孩似的,十分愉快。
但很快地,他又开始沮丧了,因为不久前发生的一些伤心事件,因为那另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屁孩。
回想两个小时前,余豆果那是多么的自信啊,他去许平家扒拉门,带着吃的,还带着他的一点爱心,结果愣是没料到呢,那个臭弟弟居然真就连门都不给他开。
在门口狂按门铃无果,只好改为哐哐地砸门,余豆果一边砸也一边鬼哭狼嚎:“弟弟你给我开门啊!你王八蛋!你负心汉啊你!”
如此这般闹得自己都嫌吵了,那许平明明在里头却岿然不动,余豆果急怒攻心地又改口:“你再不出来我可就在你家门口上吊了啊!我做鬼我也不放过你!我说真的我数三声,一、二——”
他那“三”字还没出口,“吱嘎”一声响,旁边终于有道大门被推开了。
头发又红又卷,穿着大紫睡裙大绿拖鞋的邻居大妈,手中拿着把蒲扇,从门内探出了一张浓妆且严肃的脸。
将余豆果从上到下审视好几遍,许平家左边的这位住户又是拧眉毛又是瞪眼睛,那表情也逐渐从嫌弃变成了非常嫌弃:“你谁啊?你找人家小许干什么啊!”
去他吗的小许,她的语气就像是立刻要为民除害,余豆果都难得地涨红了脸:“唉不是阿姨,我是他朋友,我就是跟他开玩笑!”
大妈“啧”了一声,继续打量他。
太不自在了,但余豆果生来就倔强,心想随便你看,我好人一个,我一生平安。
孰料他有自信,大妈也有她道理,刚见他脸是红的,T恤是粉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那牛仔裤上破洞竟比路边的流浪汉还多,而且从□□腿根那就开很大,早已认定他不是好人了。
再细看,大妈又觉他年纪轻轻,个头虽不很高壮,那精神却亢奋得极不正常。
什么朋友?余豆果这看起来就像社会新闻里常见的,惯爱逞凶斗恶、影响社会安定团结的小流氓啊,于是她提防地道:“我看小许人挺好的,他怎么会有你这种朋友啊?我警告你可别在我们这瞎吵啊,再吵我就叫物业和派出所的人上来评评理!”
怎么她表情就像余豆果是个屑,配不上跟许平搭伙呢?真正是个屑的余豆果看老阿姨那一身叛逆,也跟着要叛逆起来。
心想我这么有名的摇滚巨星殿堂人物您都不认识,您有难了属于是,他没好气地顶嘴:“不是阿姨?您平时不常听摇滚乐吧?不然我回头送您两张胶您回头听听,陶冶情操的,对身体也好。”
好家伙,大妈直接断定他真有些精神疾病在身上:“你到底谁啊!”
不都说了吗怎么还问?余豆果直觉有嘴说不清,瞬间暴躁了:“阿姨我刚不说了吗?我真是他朋友!”
他说他的,大妈脸上依旧是明显的不信任,但就在她还要将余豆果质问时,她右边有道门打开了。
“刘阿姨,不好意思啊,这我一同事,我刚睡着了没听见他敲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居然还真是朋友吗?刘大妈见许平出现,先是愣住,然后摇头,最后叮嘱:“行吧,那你们好好说话,别再吵了啊小许。”
“知道了知道了,真不好意思,阿姨再见。”
难以置信,余豆果心道这很离谱,刚才那么大的动静月亮上都能听见,结果这老阿姨完全不信自己,却假装信了他许平吗?
“开门开这么快,你刚才别是正好蹲门背后偷听吧、唉哟卧槽我求你了弟弟,你别关啊!”
无视余豆果试图抵门的惨样,许平偏要关:“滚蛋吧你就。”
手上还拎着东西,挡门都不利索,余豆果见他都不正眼看自己,真就又尖叫起来:“不是,你今天吃饭了没有?我给你带点吃的!”
多吃几顿外卖或许不健康,但考虑到余豆果曾亲自出手炮制水泥鸡蛋羹,还赖在自己家里不想走,许平严词拒绝:“不用。”会死的。
说完他竟是强行又将门摔上,余豆果被迫碰了一鼻子灰,气得冲门和门里边的人咆哮:“不识抬举,人老朱专门给你做的你爱吃的!”
很好,这次门里边安静了大概一分钟,然后门又打开了一条缝,余豆果眼睁睁地看许平从那门缝里挤出一只手来,把自己手里的东西拽走。
“谢谢。”
许平说完,门就又当着余豆果的面摔上了,声音忒大。
崩溃了,余豆果脑子一热便往后退,飞身抬脚对着他家大门便是一记猛踹,然后措不及防地发出惨叫。
“唉哟哟哟卧槽?”疼,真他娘的疼,余豆果抱住脚跳到一边大喘气:“吗的煞笔,你吗的!”
骂的是自己,当然也骂许平,他心道我恨这门,我恨这智能锁,我还恨门里边的某人,恨死了。
可是恨有什么用呢?难不成真找人来撬掉这门?余豆果缓了好半天,终究只能怒气冲冲地瞪它,然后假装自己仍有自尊。
朝地上“呸”一声,他也像许平那样高傲做作地地转身,踮着脚骂骂咧咧地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