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这人?夏宪没好气地从他手里抢过盒子,却也不忘问他:“吃吗?啊?”
就像朱向明说的,中午少吃了一顿,现在肚子是饿的,裴青心烦意乱地不讲究,直将夏宪喂到嘴边的桃子狠狠咬下。
夏宪美了,就像桃子是他切的一样邀功:“好吃吗?”
好吃啊,但裴青不快,还在想不知朱向明打哪来的相片。
最有可能是余豆果随手给他的,虽然这事儿不大,但裴青也挺烦。
实在不想看,也不愿看那从前的自己得意洋洋。恨他年轻好看但愚蠢,于是才连累了今日的自己,裴青浑身都难受得要命,却听夏宪还在问他:“亲,你还吃吗?”
不吃,裴青拒绝:“滚。”
他不吃也是可以的,夏宪自个吃,并没有在意他的坏脾气。
真倒霉,裴青看着夏宪从容不迫的动作和好脾气,发现在意的只有自己,更加是无地自容。
总是这样,每次的每次,只要记起那个从前的裴青,以及与之相关的其余人,现时的裴青都觉尴尬难过。
可怎么能不去想呢?裴青是真的很难不去想,像眼前这么好吃的桃子,那方鸿也曾削给他过。
桃子很甜,又极软,抿住它轻轻一啜就满是蜜一样的汁水在口舌中四溢,而当初的裴青傻得只愿享受,不想削它也不想剥皮。
怕刀,怕血,但不像今日这样怕,他就眼馋地看方鸿给自己削那娇贵水果,又忍不住地想接近。
其实那个方鸿还不错,他还停在爱裴青的时间里,他对裴青不太坏,他会笑着说你离我远点啊青青,不然我怕我把手削断了。
裴青却愚蠢,不信他舍得他那手,也不信他舍得自己害怕难过,就非要盯着他将桃子削成坑坑巴巴的,催他说你快点你快点。
彼时方鸿也都懒惰,但肯听裴青说的一切话。而等他好不容易地料理完那桃子,他也再不屑切一切将它分开,就整个先递到裴青嘴边。
一脸夸耀的神气,可他那手艺比朱向明可差太远了,他那脾气也是,于是当裴青故意夸奖说桃子好甜,嫌弃说桃子好丑,他就要立刻地不服气,较劲地从他嘴角边舔起。
然后,方鸿会将裴青整个吻遍。
然后,方鸿会说还是裴青比较甜。
真要命,从嘴唇到指尖,那情人耍弄这小小把戏,便令裴青甘愿陪他一齐忘形,不屑世间其余一切,而后那盲目自大贪过的甜,他日也都变作惊人的苦,令裴青再不敢继续回忆。
胃口全部消失了,结果他这正心塞,夏宪却还好死不死地在他身旁突然“唉哟”了一声,令他更不耐烦起来。
个死鬼,裴青转过脸去想叫夏宪别叽叽歪歪,结果就见夏宪把那碗桃子放到一边,举着右手道:“没事没事,这根牙签上居然有个倒刺,给我扎了一下。”
他没事但裴青有啊,刚才就有,现在更有了属于是。
完全听不进夏宪讲了什么,裴青看着他那食指尖冒出一小簇血,又看他随意地拿起纸巾擦拭伤口,只觉非常害怕。
受不了,受不了,少许红色自那白色的纸面渗了出来,裴青觉得自己身上也多出千疮百孔,血从里头往外冒。
喉咙发苦,胃也跟着紧张抽搐,他连忙捂嘴起身往卫生间跑,实在担心自己会真的吐在朱向明家的沙发上。
“呃、呕——”
什么情况?夏宪吓一大跳,然后看朱向明也因为这动静,从厨房中跑了出来:“怎么了?”
他人高马大的,还穿着个买酱油送的花围裙,一脸紧张兮兮的甭提有多好笑,但夏宪都还没来得及回答或指指点点,他早已随着裴青冲进洗手间了。
跳下沙发跟上,夏宪见裴青就站在洗漱台前面干呕,朱向明则在帮他顺气,还帮他把水龙头先拧开。
“裴青?裴青?”怕他真吐出来,又怕他吐不出来,朱向明耐心地在水流声中给他拍背,然后又扭头问呆站在旁的夏宪:“搞什么呢?唉?你手怎么了?”
夏宪也茫然,不知道他也突然这么凶是为何,连忙道:“不知道啊,我被牙签倒刺划了下出了点血,我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如此,朱向明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哦,那没事,你出去坐着吧,等会我出去找个创口贴给你,你别站这把他再吓着了。”
吓着?就这?纸巾已经掉在地上,夏宪捡起来看看,也没多少血啊?
手指上的血都止住,伤口也变作小得看不清,他忍不住要再问两句:“裴青?真是我啊?我给你吓成这德性的吗?”
不光是个死鬼,他还没点眼力见,裴青都想转过脸瞪夏宪,却又不敢:“你滚!”
朱向明也道:“你就别问了,你先出去。”
俩人都够凶的,但眼看没大事,夏宪嘴里小声抱怨,转身开溜不敢再多说一句了。
他走开不给裴青看见就成,朱向明这才又回头宽慰裴青:“你怎么样啊?不要紧吧?”
裴青心道,其实挺要紧,其实还害怕,好在不看就没事儿了,跟不想不见方鸿是一样。
幸好有朱向明啊,裴青缓了一缓,示意他先放开自己:“好了,我没事了,你弄你那什么去吧。”
朱向明看裴青那脸色,难免要惆怅:“你等会还能吃下东西吗,不然我给你做点别的吧?”
裴青坚定道:“别瞎弄,我能吃。”
就算这么说,朱向明显然还是有疑虑,裴青看穿他,便又道:“真的真的没事,等我刷个牙歇歇,等会起码吃个一斤啊。”
一斤还行,朱向明这才笑了笑松开他,出去给夏宪找那刚才说的创口贴。
看朱向明真的离开裴青才安心,接着在原地洗洗缓缓。
好不容易地等心情轻松一些,他才转身也往客厅走,然后看可恶的夏宪还在客厅里无聊。
一见自己走回来,他那两只眼睛就冒精光,还扒拉着沙发眼巴巴地问:“你那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老朱的啊?”
啧,朱向明给他手指头贴了三张创可贴,但怎么就不给他嘴门子上也贴几个呢?裴青没好气地一个中指比给他:“滚!”
夏宪听懂了。他(自以为)善解人意地挪开自己,让裴青能重新坐到沙发上休息:“你什么时候有的这毛病?”幸亏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否则自己都要被裴青先吓死了。
原本想板起脸不搭理,但裴青又架不住夏宪这么说着话扑过来撒娇:“等会!你手上没沾那什么吧?”
夏宪赔笑,并给他展示双手:“不能够啊,你放心,我现在干干净净。”
这么个在摇滚圈里挣着钱的人儿,跟自己面前低声下气示好,说着话还试图给自己捏肩捶背,搁谁心里都得受用啊,于是裴青顺势地再放松了一点,也不气了。
他就先接着之前聊的天,狠狠地批评夏宪:“你就说你来干嘛?来就来吧还带那么多东西你图什么?再说那谁讲的我要跑路啊?你可别跟人瞎说,尤其是跟人家那个那谁啊!”
如此语焉不详的,而且讲得这么小声,摆明就心虚嘛,于是夏宪也看看在厨房里忙碌的人家那个那谁,又看他。
恍然大悟了,夏宪停下给裴青捏肩的手:“好哇,我就说你怎么不回自己家,我就说余豆豆怎么突然叫我给你看住,原来你是背着我在外面偷朱向明啊?”
说着鬼话,还蠢蠢欲动不安分,居然想趁机伸手来摸自己肚子,裴青狠狠地破防并狠狠地给夏宪拍开:“少废话,我这肚子里就是你十年前留下的野种。”
啥玩意?怎么就十年了?夏宪靠的是音药救人不曾学医,记性也不大好,但总觉得距离上一次和裴青分别后,并没有过去那么久。
不爱听,最多也就过了个七八九年而已,再说一个正常男人不可能怀胎十年,一般也就十个月左右才对,夏宪决定回头就给他微信备注改为裴雪琴:“怎么了,你有本事偷男人,你没本事认账啊?”
裴青横他一眼:“你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又这么凶,夏宪只得诚恳道:“我说什么?我说老朱人好,肯定会帮我照顾好孩子的。”
好吧,裴青跟着他的说话想象,觉得是朱向明的话,估计真做得出。
但糟贱自己无所谓,糟践那么好一个朱向明是人干事吗?裴青扭头再确认朱向明正于厨房里认真干活,才安心回过头来,把夏宪那嘴当橡皮捏住。
想拿个变调夹给这破玩意夹死了算,他痛骂夏宪:“你还敢顶嘴呢?今天那事儿你就跟豆豆说了?你怎么说的你?你这玩意是真不把门啊?不然我找天单独给你上个锁?”
“哎哟哟?”夏宪惨叫得是极其扭捏夸张,但见裴青完全不上当,只得从嘴里挤出点实话来狡辩:“不然你想瞒他?今天你们那屋里多少人你没看见啊?早晚也得给他知道的!”
确实,但裴青依旧不爽,心道那不一样,余豆豆那鬼东西他特别了解我啊。
不比别人好糊弄,甚至还猜到自己可能要羞愧地跑路,裴青松开手放过夏宪那嘴,却也没好气地再问他:“那余豆豆早上还跟我说的,他打算回去家里睡觉,怎么转头就跟你又勾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