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拥挤的人群中找到温柏杼时,她正坐在小谭前吃着炒饭,似乎感到有点辣,她眯眯眼,轻喘着喝了口水。
尚未进入盛夏,但现今的天气却也算不上凉爽,看着满头大汗的温柏杼,裴初闻轻皱了一下眉,加快了脚步。
“你来这么早,没有在家里做饭吗?”随手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去,裴初闻四处查看了一下,却连裴瑾宁的影子都没看见,这才松了口气,开口道,“你是不知道前段时间我爸为了考试管我管的有多严,甚至都不让我跟你玩了,说是怕我打扰你……对了,裴姨怎么同意你出来的?”
“该做的都做了,现在我考完试,出来玩一下她也不会说什么。”
温柏杼神色如常,加快了吃饭的速度,饭碗一放就起身,“走吧,叫我出来要干什么?”
听到这番话,裴初闻心中一喜——裴瑾宁竟然不反对温柏杼出来吗?那这算不算在变相给她机会?
几个月前在家里的客厅,裴瑾宁冷着脸留下的那句“你尽管去试”仿佛还在耳边,裴初闻有些不敢相信裴瑾宁真的就这么放心温柏杼,可在没得到准确答复前,心里总是没底的,在上次鼓起勇气说完那些话后,她就再也没胆子在裴瑾宁面前出现了生怕裴瑾宁一看到她就想起她之前说的那些话,转头就顺手告诉了温柏杼,那就完了。
那时怎么没想那么多呢?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想到这,裴初闻挠了挠头,苦笑一声。
“没什么,只是单纯约你出来玩一玩,不行吗?”
温柏杼“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虽然还是和往常一样的沉默,但裴初闻却莫名地感到心慌,连忙开口解释:“我告诉你行了吧?你别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我难道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温柏杼说着,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最近怎么这么奇怪?”
很奇怪吗?裴初闻先是有些失落,而后却又释然了,从温柏杼的角度来看,她最近确实很奇怪。
先是在她身边却总是小心翼翼的,失去了以前那种跳脱活泼,其次又在她成年后莫名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有关同性情感的话。在温柏杼眼里,她很明显变得奇怪了起来,可在外人看来,这是赤裸裸的喜欢。
可温柏杼为什么就是看不出来呢?简直就是块木头!跟在温柏杼的身后,裴初闻牙都快咬碎了。
“柏杼。”直到走到一处还算安静的地方,裴初闻还是决定开口再试探一下,她不想让自己后悔,“上次和你说的那些,你还记得吗?”
话音落下,温柏杼的脚步顿了顿,缓缓停下,她转过身,沉默地看了裴初闻一会儿,才开口道:“你想说什么?”
她开口是低冽的瓷音,尾音却带雾凇嗓的颗粒感,令人意外的安心。
有一瞬间,裴初闻险些沉溺于现在这种环境中,可温柏杼眼神中的冷漠又如利刃般刺醒了她。裴初闻愣了愣,支支吾吾地开了口。
“就是……我有一个朋友,她喜欢一个人,但她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表白,不说的话,她又怕真的错过了会后悔,留下疑惑,可说了吧,她又怕两人连朋友都做不了了……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这件事你怎么看?”
话音落下,裴初闻有些忐忑地看着温柏杼,不愿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她终究是没有说实话,可至少这样,她还有能跟温柏杼做朋友的机会。
温柏杼又一次沉默了下来,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明的情绪,半晌,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从表白者的角度来说,在不确定对方态度的情况下,我不会贸然开这个口,这样太危险了。”
“除非对方给了我一些能接近她的机会,否则如果对方真的不喜欢我,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单是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如果我表白失败了,我会毫不犹豫地从她身边离开,哪怕心里再喜欢那个人。”
裴初闻听了,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没想到温柏杼不但看着冷漠,对待感情也这么干错冷漠。
耳边温柏杼的声音忽远忽近,充满了淡淡的距离感。
明明温柏杼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理性和道理,但裴初闻就是怎么都听不进去。
“所以我才会选择离开……你又在听我说话吗?”温柏杼有些疑惑地看着裴初闻,眉头微蹙,明明这种问题是裴初闻先提出的,她真的认真回答了,结果问问题的人却不听了?
被温柏杼这一声唤醒,裴初闻咳了咳,敷衍了两声:“嗯,你说往往表白失败连朋友都做不了才是最难受的,我在听,你继续。”
只是人看上去却有些心不在焉。
温柏杼轻轻点头,继续说了下去,看上去真的把这个问题当作了学术问题。
“从被表白者的角度来说,如果我察觉到对方明确的态度,而我也喜欢对方,那么我一定会主动成为表白者,而不是等着对方和我表白。反之,要是我不喜欢,那在我被表白后,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我实在是无法以一个‘暗恋者’或‘追求者’的身份与对方相处。”
话音落下,裴初闻陷入了思考,心里却已经有了放弃的意思。
按照温柏杼的这番话来说,她就不太有可能有机会了。
温柏杼并不知道裴初闻心里在想什么,只是面露认真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心里那奇怪的感觉早已随着深入研究并发现这个问题的有趣性烟消云散了。
听完这些话并且已经有点释怀了的裴初闻盯着温柏杼,见她神情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片刻后还是没忍住轻笑出声。
“温柏杼。”
“你家姐姐有没有说过你有的时候很呆啊?”
莫名其妙被裴初闻点了全名的温柏杼有些不明所以,等到裴初闻一溜烟跑远了才后知后觉:“你说的那个朋友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胡说八道。”冲着温柏杼吐了吐舌头,裴初闻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活泼,“我可没说过我有无中生友的能力。”
温柏杼有些无奈,还是追了上去。
裴初闻却不再继续原先的话题:“上次和你讲的那个,你什么都不明白,看在你认真回答我的问题的份上,晚点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
“滚。”温柏杼只回了一个字。
“别啊。”
打闹中,裴初闻盯着温柏杼那张好看的侧脸,暗自出神,半晌,又释然了。
算了。
一直当朋友也挺好的。
温柏杼回到家,伸手打开了玄关的灯,没想到却吵醒了在沙发上等她却不小心睡着了的裴瑾宁。
“回来了?”裴瑾宁揉了揉眼睛,嗓音带了点刚睡醒的沙哑。
温柏杼轻轻应了一声,抬头却看到了穿着丝质睡衣的裴瑾宁因为忘记整理衣服而不经意间露出的左肩。
唰的一下,温柏杼脸红了半边,她立马低下头,避开裴瑾宁的视线,丢下一句“我去洗澡了”就快速离开,好在有黑夜的掩护,裴瑾宁丝毫没有看到她的异常,只当她是累了。
快速在浴室里洗了个澡,温柏杼伸出手摸了摸侧脸,那里还有点余温。
天知道她有多震惊。
临近分别前,裴初闻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温柏杼,给她来了一场大科普,这下饶是脑子比较灵活,多少知道一点的温柏杼都懵了,她莫名红了耳垂,仓皇而逃。
所以……同性之间,真的可以像异性男女那样在一起,以那种亲密的关系在一起吗?
不知怎的,有一瞬间,温柏杼的脑海中浮现了裴瑾宁的身影,她一愣,立马用力摇了摇头,把这种荒唐的想法从脑海中晃了出去,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简直是疯了,怎么会想到这些东西?
想着闭上眼睛冷静一下,可一闭上眼,方才无意间看到的裴瑾宁那光滑的肩膀就又像雨后春笋般从脑海中冒了出来。
温柏杼深吸了一口气,又去了一趟浴室冲了个冷水澡才终于冷静下来,躺在床上腾出脑子去思考这个问题。
既然这些事情裴初闻能告诉她,那为什么之前她问裴瑾宁时,裴瑾宁只是丢下一句“这件事,姐姐以后再告诉你”就立马跑去找裴景胜了,而后来在她想再问一遍的时候,裴瑾宁又起了别的话头转移了这个话题。
她在顾虑什么?
难道还是把她当小孩吗?
回想起前不久裴瑾宁刚给她定下的二十二岁前不准谈恋爱的规矩,又回想起最近很长的一段时间裴初闻看她的那奇怪的眼神,温柏杼只感到有些头疼。
早知道知道这些事后她会胡思乱想这么多,还不如不知道呢。
心中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又忍不住为这些问题感到烦躁,温柏杼叹了口气,立马爬起来坐在书桌前做了两套题,心中的烦躁瞬间少了很多。
在裴初闻和她在这些事相关的聊天记录上停顿了一下,温柏杼还是把它们删除了。
这件事,以后再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