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瑾宁和温柏杼相处的这么多年以来,她总是起得很早,几乎每次醒来,裴瑾宁出房门都会看见温柏杼坐在客厅看书或在厨房做饭。
就连少有的那几次同床共枕,裴瑾宁醒来后,身边也总是空的,一摸床,冷的跟冰块没什么区别。
这次醒来也是一样的结果,对于这种情况,裴瑾宁早就习惯了,但好在房间也不算大,她挪了挪视线,见房间没人,才慢悠悠地打开手机看消息。
果不其然,温柏杼很早就起床了,而且估计刚出门不久,只在五分钟前给裴瑾宁发了一句她去买早餐了,早点洗漱。
裴瑾宁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伸了个懒腰。
虽说温柏杼自己觉得她睡觉不太老实,但实际上,真正不老实的人其实是裴瑾宁。
回想起昨晚,和温柏杼出去吃了晚饭后又散了散步,她就回房间洗澡睡觉了,在开始温柏杼还没上床时,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她很快就睡着了,并且姿势和睡相都还算正常。
直到温柏杼终于将一片黑暗的房间中中那一盏暗暗的台灯关掉,房间彻底陷入黑暗,温柏杼上床睡觉时,似乎有所预感,她逐渐变得不那么老实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喜欢在睡觉时靠近温热的物体,哪怕温柏杼都已经睡到床的另一边的最边边了,她人还是不由自主的往她那边靠,到最后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好不容易有点困意的温柏杼的身上了。
温柏杼的身体瞬间就有些僵硬了起来,她轻柔地把裴瑾宁往回推了一点,结果在睡梦中有所预料的裴瑾宁反而一把抓住了温柏杼把她往回推的手,把人强行拉进了自己怀里当玩偶抱着。
人一旦睡着了和喝醉了,能干出什么来好像都不觉得奇怪,不过说来也奇怪,昨晚睡的确实舒服。裴瑾宁扶额苦笑了一声,没赖多久床就果断爬起来洗漱了。
她可不想拖太久,又让温柏杼等她。
果不其然,裴瑾宁前脚刚进卫生间刷牙,后脚温柏杼就回来了,看到临近门口的裴瑾宁,她愣了愣,耳垂是不太正常的淡红色,避开眼神片刻后才招呼道:“洗漱完来吃饭,我随便买了点,应该还算符合你的口味。”
这表现一看就是昨晚被她的那套组合技弄出心理阴影了,以至于见到她都想躲,裴瑾宁笑了笑,加快了手上刷牙的速度。
片刻后,穿戴整齐的裴瑾宁出现在了桌边,看着温柏杼放在桌上的那些东西犯了难。
要不怎么说温柏杼照顾人的能力是真强呢?连她的喜好都记得一清二楚,买回来的还全是她喜欢吃的,这让她怎么选?
看来有时太懂她了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啊,裴瑾宁思索了片刻,随便挑了个混沌油条豆浆就坐下了。
没想到下一秒,温柏杼拿走了她手里的油条,并且用一颗剥好的鸡蛋取而代之。
在裴瑾宁饱含“why”的眼神中,温柏杼咬了一口油条,使裴瑾宁再也没办法吃了后才开口解释:“你平时肠胃不好,早餐少吃太油的……这个油条本来就是买给我自己吃的。”
虽说给出了两种解释,但裴瑾宁直接自动忽略了后面那句话,选择性听取了第一句。
毕竟要是第一个原因她达标了,能吃的话,那么第二个原因根本不算事,因为温柏杼会毫不犹豫的把她那份交出来
在温柏杼那,裴瑾宁永远是第一。
吃过早饭,温柏杼和裴瑾宁两人才终于踏上出门旅游的道路,而裴瑾宁也又一次体验到了温柏杼的强大。
本来她也不常来南湖,对南湖的了解仅限于以前因为工作来过两三次逛的那点地方,但还在南湖旅游景点够多,做不做攻略都没问题,再加上她还有个朋友在南湖,因此裴瑾宁也只是大致了解了一下这个地方,可能撑死就知道哪些景点和哪些要避雷而已。
结果没想到温柏杼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攻略做好了,哪些地方值得去,哪些地方不值得去,她一清二楚,个别离谱一点的,甚至连物价都快记住了。
裴瑾宁大受震撼,跟着温柏杼逛了几个景点甚至都没体验到那种想象中的特种兵式的旅游方式,反而还格外悠闲,没有一点累的感觉。
直到走入南湖艺术馆,温柏杼带给裴瑾宁的感觉才有些奇怪了起来。
从踏入艺术馆,在展览作品列表里停留了一会后,温柏杼的脚步莫名其妙就快了起来,如果说一开始她还有些耐心慢慢陪着裴瑾宁逛,甚至能跟她讲解一些作品的话,那么越到后面,温柏杼的心不在焉就越明显。
裴瑾宁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以为她是累了,还在心里犹豫了一下要不逛完艺术馆就主动提出回去休息吧,可还没想好要不要提出来,温柏杼突然丢下一句她去趟卫生间就飞速离开,只留下一脸蒙圈的裴瑾宁在原地。
等了温柏杼一会也没见她踪影,裴瑾宁只好自己随意地看了起来。
重新找到温柏杼时,她正站在最后一幅画前,痴痴地看着那幅画和画的主人的名字,见温柏杼露出这种少有的神情,裴瑾宁心生疑惑,往她旁边走了两步后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作品:《烛刻的永恒》
作者:岑素秋
温柏杼母亲的画吗?裴瑾宁瞳孔微缩,将视线放到了画上面。
画的中央是两棵古老的树,树干紧密缠绕,仿佛在漫长的岁月中生长为一体。它们的根系在地下盘错交叠,形成一颗巨大的心脏轮廓,隐约透出暗红色的微光。树冠一半是盛放的银白色花朵,另一半是焦黑的枯枝,但每一根枯枝的末端都萌发着一粒嫩绿的新芽。
背景是渐变的天幕——底部是深邃的午夜蓝,向上逐渐融化成黎明时分的金粉色。树影间漂浮着半透明的锁链碎片,有的锈蚀断裂,有的化作蝴蝶群飞向高处。地面并非土壤,而是层层叠叠的信件、指纹、羽毛和齿轮,被一层薄水覆盖,倒映出双月交叠的虚像。
「我们以根系相认,比誓言更早,比凋落更迟。」
写在右下角的诗句撞入裴瑾宁的眼中,裴瑾宁愣了愣,随后转头看向了温柏杼。
爱情的纠缠与生命力,时间中相互塑造的共生之树中,双态树冠象征着爱与痛并存的永恒性,毁灭与重生的循环……
她好像有点明白这幅画的意思了。
温柏杼痴痴地盯着面前的这幅画,仿佛透过这幅画看到了十八年前生温柏杼下来的那个陌生的母亲,又好像透过这幅画看到了自己几年前不幸出车祸离世的那个严厉的父亲,看到了他们深厚的感情。
原来她没有爸爸妈妈了。
如果没有她的话,她的母亲就不会难产而死,她的父亲也不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他们会一直幸福下去。
回想起几年前温豫霖把她关到门外并对着她臭骂的那一句“你就是个没用的累赘”,温柏杼仰起头,叹了口气,她虽然一直不服气,但……
她好像真的是累赘啊。
裴瑾宁虽然没有完全看明白这画其中的意思,可大概看出是在表达爱情的时候,她立马把目光投向了温柏杼,人在不知不觉间也有些紧张了起来。
“我刚刚去完卫生间,出来没找到姐姐,就四处看了看,没想到就逛到这了……姐姐看完了吗?”兴许是察觉到裴瑾宁的目光,温柏杼看了她一眼,眉间那淡淡的忧伤突然就消失殆尽了,转化成了一个牵强的微笑,“这幅画要是实在是看不懂,我可以作为姐姐的向导,勉强为你解释一下。”
裴瑾宁有些不忍,温柏杼当真是四处看看,不经意间地找到这幅画的吗?
那从在门口看展览作品开始,她愈发心不在焉的态度是什么?
她的错觉吗?
明明这番话是为了一时贫嘴而编出来的,但裴瑾宁明显看出温柏杼眉眼间那点淡淡的忧伤。
原来温柏杼也会有这么忧伤的时候吗?
她是不是……总是期盼着得到爱和关注?
裴瑾宁愣了愣,这一次,本该顺着温柏杼的意思和她一同贫嘴的她不知怎么的,这次却只是张了张嘴,连半个音节都没发出来就又闭上了。
“我知道姐姐聪明,不用解释,我们走吧。”片刻后,眼那点忧伤被压到眼底,温柏杼扭头看向裴瑾宁,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笑容,“去普帝陵吧,听说在那边祈祷许愿,实现的概率很高……姐姐感兴趣吗?”
裴瑾宁目前至少是还不想逆着温柏杼的意思来,她不确定温柏杼是不是还在难受着,可难得出来溜达一下,她不想扫了温柏杼的兴致。
更何况温柏杼现在应该多少有点睹物思人的感觉,比如看到面前的这幅画,脑海中就不自觉地想起她的生父母。
生怕温柏杼太悲伤,裴瑾宁思考了一会,点了点头,答应了。
“好。”
温柏杼冲着裴瑾宁笑了笑,看上去对于这个结果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