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到外面,许济民总不可能跟过来。不过,要想约出陆景冥,倒有点难。她只是一个手下而已,身份低微,还没有资格越级约人。
好不容易想出的办法,实施受阻,王逸然回去,想了一个晚上,才想出几条对策。
熬了整夜,她困得不行,躺在床上,闭上双眼,一睡,就睡到了午时,醒来后,才用完饭,就要照旧,去跟周长策比试。
傍晚,太阳落山,后背冒着热汗,难受得紧,她想回房沐浴,清爽一下,才转身,就看见了等在房门口,对着她笑的李桃。
先前比试太认真,没注意到这位姐姐是何时来的,来了有多久,如今看见了,王逸然快步走上前,真诚道歉:“对不起,我之前没注意到你,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被人忽视,李桃并没有出言责怪,仍是笑着,抬头看着面前身材高挑的小姑娘,“你用过晚膳了吗?”
“还没有。”
“那你同我一起吃吧。”
“同你一起吃?”王逸然不觉得,对方是真的想约自己出去,疑惑道,“去哪儿吃?是大人叫你来的吗?”
除了陆景冥,她想不到其他人了。李桃与她才说过两次话,关系甚浅,还好不到邀约人的程度。
李桃直接答道:“是。”
还真被她猜对了。
“那你等会儿。”天大的好机会呢,她不找陆景冥,陆景冥倒反过来找她了,亏她想了一个晚上,简直是白想了。
王逸然也没问李桃陆景冥找她干什么,干脆答应下来,沐浴更衣后,将弥灵散装进乾坤袋里,便跟着李桃出门了。
京域的夜市向来热闹,能吃饭的地方,她第一个就想到了明春楼,明春楼的价格虽然比别处昂贵,但菜的滋味,是实打实的好,要是米饭也如此,就更好了。
越过人流,路过此地,王逸然都做好了走进去的准备,哪成想李桃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连脚步都没有放慢,直直朝着前方走去。
要去的,竟然不是明春楼。
这可真奇怪,更怪的,是李桃逐渐远离了人多的地方,往偏僻的小巷子里走。
要不是她知道对方的来历和目的,她真会多想,以为李桃把她带到这里,是想杀人,然后毁尸灭迹的。
以往在妖族,她就经历过类似的事,那些妖怪会打着幌子,把她骗到没人的地方,对她进行施暴凌虐,那场面,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没有灯的地方一路窄到底,失去了夜视能力,在这种环境,王逸然心内渐感不安,紧紧跟在李桃身后,只盼着,能尽快把这长巷走完。
拐过这个弯,绕过那个角,终于,在大黄灯笼的照耀下,她看见了一座酒楼,只有三层,不比明春楼高,也不比明春楼气派,整个建筑看上去,又旧又矮。
就连顾客都很少。
靠近门口,都听不到人的交谈声。
很冷清。
好地方去惯了,一般的地方,她还是第一次来,王逸然不禁疑惑,陆景冥为什么要将这儿,选为吃饭的地址?
论价格排场,明春楼更配他才是,这地方又偏又远,没有牌匾,进到里面,看见的,只有四位客人,其中就有陆景冥。
店内光线昏暗,用的木桌子四角都缺烂,看上去不仅脏,还潮湿。
她跟着李桃走到了最靠墙的一桌,刚要开口喊人,就听见面前的姐姐说:“少爷,人我带来了。”
少爷?
竟然不喊大人。
看来他不想让旁人知道他的身份。
王逸然会意,也跟着喊了一声,喊完,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也不坐,反正李桃也没坐,有个伴儿,不尴尬。
陆景冥抬眼看着她客气又不自觉的模样,无奈地问了句:“你要站着回答我的问题吗?”
问题?
顺着这句话,她才注意到,放在桌上的一卷舆图。
已经第二天,到了抽查的时间,她心里虽说有底,可看到这东西时,还是忍不住感到窒息。
不是对物品感到窒息。
而是对人。
陆景冥真是个变态。
都那么忙了,竟然还要抽查她,他就不能敷衍一下,假装忘记这件事吗?她本来都要忘了,这下,不得不面对。
王逸然没说话,以举动回应他,十分不情愿地拉开黑色木椅,坐在他旁边。
李桃还站在原地,也不见要走,这情形,让她感到不自在。
为何别人不能坐,她能?
这种特殊的待遇,她可要不起啊!
“记到哪儿了?”陆景冥问。
她头也没抬,只盯着桌上的舆图,有把握地回道:“哪儿都记了。”
“那我不问了。”
“?”
王逸然两眼震惊,顿时感觉自己被人当成猴子耍了:“不问了?少爷,您为什么不问了?”
她可是很期待,很想展示一下学完灵力的成果,顺便打他的脸呢!
现在,他竟然说不问了?这不是在玩她吗!倘若她没有学来灵力,老老实实记了两天,那她岂不是浪费了时间跟精力?
“没有为什么。”陆景冥平淡道,“你都记完了,我问来有什么意思?”
“那我记来有什么意思?”她忍不住反问,拳头都硬了,惊奇地发现,陆景冥有时候,真的很欠揍。
“有什么意思?”他直视着她眼里的不满,浅笑道,“我不是与你说过,要你记熟这上面的地址吗?”
“是啊,您说过,我也记熟了,然后呢?”
“然后你不会再迷路了。”
很让人意想不到的话。
她竟然误解了他的最终用意,以为他让她记舆图,就是为了抽查的,或是引导她的,没想到,是出于对她的考虑,这种考虑,很像关心。
她的怒意被迫退去,想生气,又没有气的理由,王逸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半响没说话。
她是讨厌他的,既然如此,又怎么能接受他的用意?她不想接受,他对她好的事实。
这种抵触,别扭极了。
一阵沉默后,陆景冥收好舆图,让李桃拿着,而后主动开了口,问着她:“饿吗?”
听上去又像是在关心人。
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王逸然微微皱起眉,实诚道:“饿。”
快饿死了,比试需要出体力,午时吃的那点饭,已经消化完了,根本不够支撑到现在。
陆景冥约她出来吃饭,可坐了半天,连棵菜都看不见,桌上空空如也,茶、水皆没有,小二不知怎么回事,也不上来招待客人。
这处的安静与冷清,让她更想明春楼了,“少爷,您不饿吗?”
“不饿。”
“……”
还老实回答上了。
谁在乎他是不是真的不饿?她只是想告诉他,如果饿的话,就叫人过来点菜啊!不点菜,她怎么投毒?怎么果腹?
“我饿。”
“我知道。”
“您知道您还……”
“我约了人,等人齐了再说。”
“好吧。”王逸然无聊地看向其他顾客,盯着他们碗里的吃食,咽了咽口水,她对他约了什么人不感兴趣,只觉得等待的过程无比漫长。
她不说话,陆景冥也不说话。
就在她快受不了这种相处模式时,从门外走进了两个男人,他们并肩前行,没有坐到别处去,反而直接找准位置,站在了陆景冥身旁。
“少爷。”外表稍老的布衣男子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领着跟在身旁的少年,介绍道,“这是犬子,薛彦。”
“少爷好。”第一次与陆景冥这种大人物面对面接触,薛彦心中激动不已,笑着喊完,又去看李桃和王逸然,“二位姐姐们晚好,我早就听闻少爷府中人才辈出,今日得见才貌双全的姐姐,觉得果真如此。”
“公子过誉了,我等出身民间,容貌乃双亲所赐,不足叹奇,唯有一身真本事,才是受教于少爷。”李桃莞尔一笑。
“是吗?”薛彦道,“那少爷真是当得起贤师二字,所教之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惜我悟性低学识少,不然,我也想受教一二。”
听到学识二字,陆景冥来了想法,问:“你今年几岁了?”
薛彦笑着回答:“十三。”
陆景冥:“读书如何?”
薛彦:“不差,也不好。”
陆景冥:“将来有何打算?”
薛彦想了想:“将来,我想科考入仕,最好能同少爷一般,为百姓出一份力。”
“想法不错。”陆景冥满意道,“你志存高远,只要肯努力,同她们二位一样,只是时间问题,先坐下来说吧,你们喜欢吃什么?”
薛父道:“我们初来此店,对这里的菜肴不熟悉,还是让您来点吧?”
“唉——父亲!”薛彦道,“少爷既然问我们喜欢吃什么,那便是以我们为主,你怎可如此相让?”
少年说完,站起身道:“不如让我去点,方便的同时,也不叫少爷为难。”
“我跟你一起去!”王逸然也站了起来,说,“我饿了一天了,得找找好吃的才不算辜负我的肚子。”
“好,那姐姐同我来吧。”薛彦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特别,进到店里,陆景冥和她都坐下了,唯有另外一位姐姐没有,到最后才与他们入座。
而且她在陆景冥面前说话,完全不用顾虑言语,甚至在离座时,都不用打招呼,与那位大人相处,也表现的不拘谨,格外轻松,不似他们。
到底是不一样的人。
待遇让人羡慕。
薛彦与她多交谈了几句,便问着小二,陆景冥来这来过多少次,都点过什么菜,问完过后,换着新意,盯向挂在墙上的菜牌和酒牌,点了几道佳肴。
王逸然不像他那么认真,光盯着牌子上的字,觉得哪样菜名好听,有趣,就点哪样。
做完这些,她付了一半的钱,便找借口,以自己要如厕为由,离开了。
途中佯装着急不熟路,匆匆走进了后院角落的庖厨里,见到肆厨,缓了脸上难看的神色,与肆厨交谈。
确认他要做的菜,是他们点过的以后,关心完进度,问:“你们这儿有什么美酒吗?要酒牌上没有的,我家少爷喝店里的喝惯了,想换换口味。”
“有啊。”肆厨将她带到相邻的酒窖里,“这些都是掌柜珍藏的美酒,你随便挑瓶就是,不过,价格要比酒牌上的酒贵。”
“钱不是问题。”反正她还有钱,大不了没了再去接任务。
王逸然随便挑了一瓶,将银子塞到肆厨手里,“就是这酒瓶有点丑,我家少爷注重外表,待会我去换一个,再把酒拿回给你。”
肆厨瞧她出手大方,也没说不行,高兴道:“好嘞!”
将人支开,她躲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将酒瓶里的酒,倒进转心壶里。
此壶是她从灵宝阁里买来的,一直放在乾坤袋里,壶身能同时装毒酒和正常酒,只需要按动机关便能实现切换。
将酒倒进普通酒瓶里,免不了要被人分去,到时会毒死一片,造孽。
投到杯子里专门端去给陆景冥,又会显得太刻意,眼下,用转心壶,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这次投弥灵散,王逸然连一半都没有投到,只投了一点,她怕陆景冥再不喝,又会浪费这好东西。
顺利投完毒,她将酒壶拿去给肆厨,借他的手端上去,自己先回座位上等着,酒菜上桌,她先拿过转心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只有自己先喝了,他才不会怀疑。
接着,再站起来,依次给李桃、薛父、薛彦倒,到最后,酒水还剩一些时,才悄然按动机关,将有毒的酒倒给了陆景冥。
放好酒壶,坐下后,王逸然举起手中酒杯,仿佛要以身作则一样,自己先仰头喝了,她一喝,其他三人也跟着喝了,唯有一人没动。
那便是陆景冥。
那杯酒就放在陆景冥面前,他看也不看一眼,不仅不喝,还静静地注视着她。
王逸然被他盯的心虚,低头吃了一口菜,问道:“少爷不喜欢喝酒吗?”
怎么不动呢?
“喜欢,你倒的,我自然喜欢。”陆景冥紧盯着她,目光未曾移去,就连喝酒时也是如此,他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滚动的喉结说明他把酒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