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喻青正在怀风阁进行认真地复盘。
“公主手无寸铁,非常柔弱,”她说,“以后再出门,绝对不能离开她左右。”
绮影:“……不就是一条蛇吗?不至于如此吧。”
喻青说:“偏偏她最怕蛇,脸都吓白了。”
“她怪罪你了吗?”
“那倒没有。”
清嘉哪里会怪罪喻青,反而还怪她自己让喻青杀生呢。
绮影叹道:“世子……不,小姐,您不是真的把自己当作夫君了吧?”
喻青一顿,绮影叫她小姐,分明是在点醒她。不知不觉的,自己确实对清嘉愈发上心了。
清嘉是个惹人怜爱的姑娘,和喻青周围的那些弟兄、或者闻朔那样的狐朋狗友都不相同。她温柔又细心,喻青之所以对她好,也是因为她也总是在关心着自己。虽然喻青和她之间没有男女之间的情分,但喻青想,总可以尽力营造一个夫君的假象给她,她无辜又单纯,本来就是被卷进这场婚事的。
“……她比我还小一点,我把她当作妹妹看的,”喻青说,“于情于理都应该多照顾她一些,她自己一个人嫁过来……”
绮影:“之前贺家姑娘因为怕虫往你这边躲,你反而让人家撞到柱子上,肿了个包差点破相,后来还特意上门去慰问呢。当时怎么没想着人家也是妹妹?”
喻青半晌才想起来她说的是谁。
“她不一样,她从小就习武的,”喻青辩解道,“再说我也没想到她那么胆小,看她往我这边扑还以为怎么了,反应一快就推开了嘛……”
贺家姑娘就是忠武侯家的女儿,五皇子谢廷琛的表妹。说起来成亲那时,谢廷琛还说过,贺姑娘在家很是伤心来着……这姑娘小时候总跟着谢廷琛,和喻青也见过很多次,之前那事她也不是故意的,除了亲近之人,她向来不喜旁人近身。
正说着,外面通报雯华苑派人来了。
两人止住话头,喻青略有意外。
她清清喉咙,把声线又压低了一些:“请。”方才跟绮影说话,都没刻意伪装。
很快一名侍女进来,喻青记得她叫冬漓。冬漓呈上一个小盒,道:“驸马,这是殿下命我送来交给你的。”
喻青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枚精致的香囊,触手柔软,沁润的香气萦绕指尖。
她都快忘了这回事,没想到清嘉还记得。
“奴婢告退了。”
“等等,冬漓姑娘,”喻青叫住她,笑道,“请姑娘替我谢谢殿下,这香囊我很喜欢。”
喻青很惊喜,直接把方才的话题抛之脑后,冬漓走后她拿起香囊,闭眼又闻了闻,眼睛一亮:“好香啊,这是公主给的,据说可以安神。”
绮影嗅了嗅:“是不错,这是宫廷里的吗?”
“不是,是自己配的,我觉得比香料好多了,”喻青说,“真的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样呢。”
喻青纠结,不知道是挂在床角还是自己的腰间,然后决定可以白天挂身上,晚上放床边,又不冲突。
其实她也是很喜欢一些精细的小玩意的,小时候她有一个盒子,放着她的各种宝贝,有很多是哥哥带给她的西域那边的工艺或饰物,都亮闪闪的。长大之后就再也没有了,身上都是盔甲和长剑。
丝丝缕缕的药草清香伴着喻青入梦,醒来时也觉得神清气爽。
天色尚早,她伸了伸腰,然后娴熟地用绢布把自己的身躯包裹住,两圈后再打结固定。坐在镜前,及腰的长发还未束起,镜中面庞黑白分明,乌黑的是鬓边和眉眼,白皙的是光洁的皮肤。
她又端详起那枚香囊,上面的图案也绣得很精细,是兰花。她修长的手掌上有些伤痕和剑茧,怕把刮蹭到丝线,就小心地摸了摸细密的针线纹理,然后将香囊挂在了腰间。
昨日闻朔来找,她没顾上,这日恰好也没别的事,便应约出来和闻朔碰面了。
闻朔嗅了嗅:“嗯?你平时从来不熏香的。”
喻青:“你鼻子还挺灵。”
“这是什么香料,挺别致的。”
“我也不晓得,”喻青淡淡道,“公主给的。”
闻朔:“哦?我瞧瞧。”
喻青自然地一侧身,避开那只爪子:“别乱碰。”
闻朔不禁抚掌笑道:“行行行,知道你有娘子了,了不起了,行了吧?哎,看你这春风得意的,和公主过得还挺舒坦?”
春风得意?喻青自己没觉得,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嘴角。
闻朔自问自答:“想不舒坦都难,昨日见了公主一面,确实是国色啊。”
喻青皱眉:“殿下不是戴着面纱么?”
闻朔:“就算是隔着面纱也能窥见一二啊,美人是遮不住的。”
喻青有点不高兴了:“殿下也是你能乱窥的?如此失礼,当心治你不敬之罪。”
“哎哎哎,怎么就不敬了,我错了,不说了行了吧,”闻朔用扇子挡住自己的嘴,“堂堂将军这么小家子气,喻兄你变了。”
他和喻青从小认识,印象里对方从未近过女色,多漂亮的女人喻青都不为所动,这次是算是真的栽在公主身上了。谁能想到这皇帝乱点的鸳鸯谱,还真成了好事呢。
“我问你,既然殿下送了你东西,你有回送人家没有?”
这个喻青还真没想到,闻言一愣。
闻朔就知道,喻青没经验没手段,现在当然得帮他一把。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人家送了你,你也得回礼,有来有往,才是夫妻相处之道。而且呢,一般的姑娘都喜欢收到礼物的,就算她没给你,你也要时常想着送她些什么。”
喻青若有所思,闻朔讲的在理。虽然此人没成亲,但他讨红颜知己的欢心是很有一套的。于是她决定听劝,今日回府前,也挑一件礼物回送清嘉。闻朔还自告奋勇,说帮着瞧瞧,喻青没让他跟着,这种事当然是亲力亲为的好,再说她不想让闻朔的那些小心思用到公主身上,她才是夫君呢。
站在京城最大最热闹的市坊中,左一个珍宝阁右一间成衣铺,喻青很少来这种地方,看得眼花缭乱。
那些太招摇的铺面她有点走不进,不仅人多,还大都是姑娘家在相看。喻青停顿了片刻,进了一家玉器阁。
“这位公子,想买什么?玉雕?玉盏?”伙计不知喻青身份,但看着面相和气场就知道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开始挑贵重的推荐起来。
喻青道:“想买件饰品。”
“哦,可以啊,您是要玉冠还是玉佩?公子一表人才,和玉最相配。您这把宝剑稍有些空,是否要配个剑坠?”
“不需要,”喻青说,“我……买给娘子。”
“哎哟,原来公子已经成亲了,想必与令夫人也是伉俪情深。这边也有玉簪、玉钗,还有翡翠……”
喻青看了看,对这些成品都不大满意,若是玉石,最好还是选料子和图纸,仔细雕就才好。不过,她看看那些玉材的成色,总也觉得不是最适合清嘉的,她想起清嘉有一副蓝玉耳坠,便问了问。
伙计笑道:“不瞒公子,我们家掌柜才得了一块上好的蓝玉髓,那是岁贡的成色,采的同一批料子,大多都送宫里去了,好不容易才得来了一块,一般的人都是不给看的。”
喻青被请入掌柜的珍品堂,看到那块蓝玉髓,确实十分清透,看大小应当够制成发簪。她选了样式,付了订金。出门之后才意识到,这簪子虽好,可今日又雕不成。
……两手空空的回去,半个月之后再拿到手送给公主,这份回礼岂不太晚了。
罢了,那就再买件别的吧。
闻朔不是说,多送才是好的,更能讨人开心。
她犹豫了下,还是踏入了旁边的首饰阁,想着还是得买个现成的东西。
不过首饰的花样更繁多,如果说玉石她还稍微懂行,对首饰就可谓是全然不知了。
她自己没有女子用的首饰。曾经她在绮影的房中,见过妆奁里各式各样的金玉簪钗,她也想拿起来瞧瞧,可是一碰到,又像触火般收回了手。
……那些精美的饰品,注定不会出现在她的身上,她拿来又能做什么呢。
这商铺中的饰品,比绮影的那些多了百倍,她看得眼晕,更挑不出个所以然,好在她有足够的银子。
“最名贵的,都有什么?”
喻少将军的想法很朴实,名贵的一定很好。
掌柜的闻言,亲自过来带她看。
“我们这有顶顶贵重的,”她道,“不知公子是想送给何人?”
掌柜是个珠圆玉润的女人,言笑晏晏,喻青想说送给妻子,莫名又觉得有点难为情。她想,普通地说家中娘子,又彰显不出公主的尊贵。于是她说:“我要献给一位贵人。”
掌柜转转眼睛:“公子,之前是没有送过首饰吧?”
喻青道:“嗯。烦请帮我挑一挑。”
“好嘞。我呀,一定给公子最好的、最贵重的。来看看这个……”
她捧上妆盒,喻青打开一看,险些闪了眼睛。那是一支金灿灿的凤钗,镶嵌着珠光璀璨的宝石。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怎么样,”掌柜的试探,“相的中吗?”
“有点晃眼。”
掌柜道:“那是当然了,这可是定好的足金,这宝石个个都是珍品,你看,和此物相比,其他的都黯然失色。”
喻青犹豫了一下,不知清嘉戴上会是什么样子。她突然想起新婚那晚,清嘉凤冠霞帔、明艳生辉,她一见就移不开眼,顿时觉得这凤钗也不错。
公主本来就是天子之女,任何名贵之物,只有配不上公主,没有公主配不上它的。
“给我装起来吧。”喻青拿出银票。
“哎,好,好!”掌柜的喜笑颜开,“公子,下次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