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工作上，赵希子都还要学习，整场会议下来，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旁听，没有太多发言的机会。

但现在，一听李成舟说起卓昱，她马上如临大敌，声音洪亮：“等一下！这个我们晚点再说，现在李斯杨叫芯姐去开会！叫得很急！”

李成舟顿了顿，“你还有会？”

明摆着的借口李成舟不一定能听出来，可颜芯是绝对能听出来的，而且正合她意，所以她欣然接受了赵希子主动送来的借口。

“嗯，马上就要去了。”

“那下次再说吧。”

李成舟率先退出了线上会议室。

颜芯随后关掉会议，合上笔记本电脑，“谢了，我的确不想和李成舟聊卓昱。”

赵希子立即想到上次在私厨包厢里的场景，努努嘴，“我知道啊，是他想得太多，管得太多了。卓昱是个成年人诶，又不是小孩子，他至于吗？”

“没事，他关心卓昱也很正常，这没什么。”

颜芯不把李成舟的态度放在心上，她就是单纯不想听李成舟啰嗦。

她后面还有几个表得做，抱着电脑就出去了。赵希子下意识准备跟着她出去，刚站起来就又坐了回去，给李成舟发微信：【你别老问这些有的没的行不行？】

赵希子：【你又不是卓昱他爸，至于这么护他吗？】

李成舟：【我还没说什么吧？】

赵希子：【那又怎么样？】

赵希子：【不管！工作时间不许谈无关话题。】

明明刚认识的时候还是胆小腼腆的小女孩，没想到这才一周，她就要伸出爪子来挠人了，李成舟不仅失笑：【好好好，都听你的。】

李成舟：【以后再也不说这些了总行了吧？】

赵希子：【你赶紧去改脚本吧你！】

-

今天是恢复训练的第二天。

卓昱曾经以为所有的迷茫与不安，在他能够拿起手枪击靶以后，都能够得到解决。但事实是当他右手握住枪柄，手臂与水平线呈45度向上，想要秒准靶心却久违地感受到些许陌生时，痛苦才真正的开始。

乔利昨天有意没让他碰枪，今天看他良久没有开始射击，便也没管秒表上飞速流逝的时间，“不用管时间，只要你想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其他队员全都按照决赛的要求严格训练，每4秒完成五次射击。

富有节奏感的枪击声不绝于耳，只有卓昱游离在这样的节奏感之外，很久都没有完成这时隔两个多月的第一次射击，眼睛直视着前方的电子靶纸，大脑里似乎什么都没想，又好像一直在想着什么。

之后可能是三十秒，也可能是一分钟，两分钟，食指终于按压了下去，肌肉条件反射地连续完成了五次射击。

但卓昱觉得他还是没有完全瞄准。

后坐力带动手臂轻微地晃动，他还没缓过神，乔利报出了他的成绩，“一个9.8，一个9.7，两个9.4，一个9.2。毕竟两个多月没摸枪了，这个成绩还可以。”

一般来讲，只要没有达到9.7，任何成绩都是毫无意义的。

如果换算成分数，他这组射击只能拿到一分，而在手上之前，他至少能保证每五次射击能拿四分，进而追求全中。

当然，现在这个成绩已经与9.7非常接近了，对于一个刚刚恢复训练的人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只是卓昱自己不满意，松开手枪甩了甩右手，说：“刚才瞄准花的时间太长了，射击也太慢了，估计有十秒吧？我还得再找找感觉。”

秒表在口袋里，乔利没有看时间，不过心里对时间有个基本的估量。从卓昱打出第一枪开始，到结束第五枪，就算没有十秒，也应该有八秒。

这样的射击速度只能应付资格赛，对于决赛还远远不够。

她知道卓昱一向对自己要求高，因而不需要像对待其他队员那样严格，反而还宽慰他：“不着急，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来。”

“我明白。”

话是这么说，但卓昱知道时间其实很紧。

距离世界射击锦标赛还有两个月，赛前一个月得确认参赛名额，也就是说他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如果他不能在这一个月里恢复正常水平，那么他就要和世界锦标赛失之交臂了。

时间重重压在心头，紧迫感扼上咽喉。

他越发不敢怠慢一分一秒的训练，期间手机震动了好几次，都是来自付天晴和卓高志的电话，看卓昱没有接听就换成了发微信，旨在关心他这两天的训练情况。

等了好久还是没等到他的回音，付天晴又给乔利打电话。

卓昱无意中听到乔利拿着手机喊了声天晴姐，才想起来看手机，给付天晴和卓高志各回复了一句还行，随后视线下移，焦点落在了很久没有动静的聊天框上。

上一条信息是他早上七点半起来，给颜芯发了个早安，颜芯过了快一个小时，才给他回了一个早。

与上一周的热情反差明显，这两天颜芯都没有主动找过他。

即使他主动和颜芯分享这两天的生活，颜芯也总是隔个十几二十分钟，甚至几个小时，才分外吝啬地回复一两个字，冷淡得好像换了个人。

训练的时候他控制住自己没想这些，但只要一看到，大脑就不受控制地活跃起来，一会儿想的是世界射击锦标赛，一会儿想的是颜芯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冷淡。

后来一个冲动，手比大脑反应更快点击了发送，【你对我没兴趣了吗？】

对面没有回音，在两分钟内卓昱有机会撤回。

犹豫了将近一分钟，他选择退出界面。

说不定颜芯已经看到了，他撤回也没有多大意义。而且尽管他很不好意思问出这样直白的问题，可他必须承认，他就是想要知道答案。

在他等待回音的时候，颜芯又在会议中。

现在企业开始讲究高效办公，要求只开短会，三十分钟内就要结束。姚盛因此语速加快，她没时间看手机，麻木地做着会议记录，听李斯杨见缝插针地给姚盛拍马屁，一句比一句说得好听，还知道见好就收，一点都不耽误会议进程。

有一说一，也是个狠人。

颜芯觉得她就没有这种实力，非必要的时候一句话也不想说，谈到自己手里的项目才说上几句。好不容易熬到会议结束了，她回到工位上又看到卓昱半小时前发来的微信。

这并不像卓昱会提出的问题，但这也证明着进度条正朝着她预想中的那样推进。

嘴角不经意上扬，她回复：【这两天工作忙，没精力。】

这次不回消息的又成了卓昱，他等了几分钟没等到颜芯回话，心禁不住地沉了下去，但训练还是要继续，整理了下心情还是得咬着牙继续。

静心做完了一组训练，他才看了眼手机，而心情更因此跌落至谷底。

他当然知道颜芯很忙，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可他似乎也说不了别的什么。

卓昱：【要记得休息。】

颜芯：【知道，这两天忙没顾得上。】

颜芯：【你训练怎么样？】

听起来是在关心他，卓昱又稍微打起了精神，习惯性地想要回复还好，在即将点击发送的那一刻又删掉，重新输入：【不太好，时间太紧了，压力很大。】

看到这一句话，颜芯好像能看到他愁眉苦脸的样子，他总是这样。

也许要等他顺利参加世界锦标赛，再拿个好成绩才会好转。

她不受控地心软了下，【放轻松点。】

卓昱：【我尽量。】

颜芯还想说几句，又不想太矫情地安慰他，对着聊天框发了会儿呆，还没想好该说什么就看到姚盛发来了几条微信。

姚盛：【刚收到消息，南方城市线下活动的预算要压缩。】

姚盛：【策划案还要改，明天先给我个word版的。】

姚盛：【后天带上PDF做汇报。】

颜芯：【好的，收到。】

策划案还是交给了赵希子来改，颜芯和她更新了一下信息，接着还要去处理别的事，卓昱也就自然而然地被她抛之脑后了。

卓昱等不到她的信息，就把心思都放在了训练上。

一直到下午五点半。

队里安排的训练到此结束，大家自行去休息室洗澡换衣服，勾肩搭背地出去觅食，就剩卓昱一个人还站在射击馆里，仿佛不知疲倦地上膛、射击。

乔利都看在眼里，知道有些话说了他也不见得听，就放任他去了。

除了她，还有章明哲一直在关注卓昱，甚至还因为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了，训练的时候不够专心，打出了八组射击四十发子弹只拿了三十分的成绩，被乔利狠狠批评了一次。

现在换好衣服从休息室里出来，章明哲看卓昱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就到他旁边默不作声地看了眼他刚才的成绩——

三个9.7。

和上午的第一组射击比起来，有进步，但不明显。

单手拉了下易拉罐的拉环，章明哲喝了口运动饮料，尽可能让语气更自然平常，“还不走吗？要不你现在去换个衣服，我们一起去食堂吃个饭，然后回寝室？”

手往后面指了下，另外两个室友也在旁边等他们。

卓昱的胳膊已经很酸了，每一寸肌肉都酸胀酸胀的，他甩了甩手臂，低声说：“不了吧，你们去吃饭吧，不用管我，我还想再练会儿。”

“你确定？”

“确定。”

章明哲顿了会儿，无声叹了口气，“那我们走了，那个……你也别太着急，慢慢来。”

在这个时候，大家能说的无非就是这些。卓昱点头道了声谢，算是感谢他的关心，目送他招呼着室友一起走了。三个人并排走在一起，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又悄无声息地钻进卓昱的耳朵里。

“就知道他一恢复训练就是这样。”

“每天多练这一会儿能有多大用啊？”

“其实我一直感觉他从来不把我们当朋友。”

“还真是，吃个饭都约不上。”

“你们别说了，他现在压力比谁都大。”

“也是，成绩好也还是惨。”

……

随着他们走得越远，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卓昱完全听不到。待射击馆里彻底安静下来，他也不想再练了，手臂开始有点胀痛，空缺了两个月，他的身体很难适应高强度的训练。

室友说的对，多练也没用。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认真执行乔利和王医生给他制定的训练方案。

但他现在也不想回寝室，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大脑里突然只剩下一个想法。这个想法不需要他去思考是否可行，他只是想去做。

于是，当颜芯七点半走出写字楼，看到站在低垂着头的男生时，不禁讶异：“你怎么在这？”

卓昱看着她因惊讶而微微瞪圆的眼睛，发出的声音有些沙哑，更容易让人怜爱。

“……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