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布完亲吻环节开始后,司仪就十分自觉地退了下去,把舞台留给两人。
亲吻……吗?
似懂非懂的佘念眨了眨湿润的大眼睛,盯着对面的人,等待他的下一步举动。
而段闻洲的眸子被眼睫垂下的阴影遮住,其间神色晦暗不明,让人辨不清他现在心底的思绪。
下一秒,他忽然伸出了手,慢慢地掀开了佘念的头纱。
挡在眼前的白色纱布被揭开,视线重新恢复了无遮挡的清晰,佘念微微眯了一下眼,适应了光线后才完全睁开,眼睛又恢复成了圆溜溜的样子。
或许是刚刚被光线刺激了一下的缘故,他本就湿润的眼眸此时更加显得水汪汪,被水雾覆盖。
随着缓缓眨眼的动作,他卷翘的睫毛扇啊扇,流露出一种天然萌,叫每一个瞧见的人心都要化了,都忍不住想揉一揉他。
他看向段闻洲,脸上仿佛盛开的鲜花一样,嘴角缓缓翘起,绽放出一个浅笑。
一双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温柔又略带羞涩,和嘴角的酒窝一样,让人只一眼就能全部陷进去。
这个笑容只面向段闻洲,而这双紧紧注视着的眼眸同样的,也只印照着人的身影,再无其他。
阳光从佘念的后方照来,发丝的末端晕染上温暖的金黄,轮廓柔和,明暗界限清晰。
大抵这就是所谓的惊鸿一瞥。
就是这样一个纯正不含杂念的笑容,好像有股魔力一样,整个婚礼现场似乎都被覆盖上了这种魔法。
像是有充满生机的春风抚过现场,万顷天光乍泄,瞬间驱散了上方凝结的所有猜疑与算计。
明明是为了利益而结合的商业联姻,如此不堪又沾染阴谋,可目光撞进这小孩的眼底,被他不含杂质的眼神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却只觉有清泉淌过身体,洗去名利场浸染的铅华。
被他感染,段闻洲的嘴角不自觉也翘起一个弧度,周围不管是看热闹还是八卦的人仿佛都在逐渐退远,只剩下两人立于此地。
宽大的手掌抚上柔软的脸颊,大抵是手感太好,手指没忍住悄悄戳了戳。
触感又软又弹。
“唔。”
即使被指尖开玩笑似的戳了一下,佘念也只是唔了一声,微眯了几分眼,但完全没有制止的意思,而是十分乖巧地任人动作。
如此乖,又如此听话,好像对他做什么都会温顺地接受,做什么都会乖乖予取予求。
指尖停下,转而用略显糙砺的指腹轻轻蹭了蹭人的脸蛋,段闻洲注视着眼前的人,随即附身凑近。
看着他的身影在眼底不断放大,最终变得近在咫尺,佘念没有闪躲,而是静待在原地,等候着下一步动作。
——他在电视上看见过的,婚礼上需要亲吻这一流程,没有新郎新娘会不亲吻对方的。
为了方便段闻洲的动作,他甚至还配合地略微抬起了下巴。
不过让他疑惑的是,意想中的吻并没有落下,段闻洲捧着他的脸,却只是向背着众人的内侧偏了偏,以一个错位的姿势假意亲下。
即使距离近得已经能完全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即使鼻尖都快碰上,可嘴唇就是停在了不足一厘米的位置外。
虽然在外人看来,他们好似在接吻,但只有双方当事人才知道,他们没有。
佘念困惑地缓慢眨了眨眼,似乎在思考为什么段闻洲不肯亲下来。
啊,难道是在等自己的动作吗?
毕竟他已经凑得够近了,可是自己还在原地没有反应。
想到这,佘念恍然大悟,眸光亮了亮,就像是寻到了方向的迷途小鹿。
于是紧接着,他抬手抓住了段闻洲的衣领,踮起来脚尖。
实际上,段闻洲就是故意采用错位的方式的,算是给这必要的流程一个交代。
毕竟他知道这小孩本性善良单纯,不谙世事,自己可不想贸然又失礼地夺走其珍贵的初吻。
可没想到,他却反而被小孩夺走了初吻。
就在段闻洲思索似乎到了可以起身分开了的时候,衣领忽然被人拉住,唇瓣上传来了异样的触感。
凉凉的,软软的,又是湿润的。
看着对面人陡然放大的身影,呼吸交错,他一时间怔在了原地,不知该如何应对,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呆住,浑身僵硬,连接下来该做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一触即分的吻很快结束,随着佘念主动后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贴在一起的唇瓣也分开了。
“你……”
段闻洲的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眼底溢出诧异。
为什么会亲上来?他知道这个举动是什么含义吗?他明白这是一个极度有暗示的行为吗?
大概是不知道的,但是这不妨碍坠入水中的石子在湖面激起阵阵涟漪。
“嗯?怎么啦?”
并不觉得自己做了多么惊为天人的事,佘念歪了歪头,天真地发出询问。
“不,没什么……”
在这样的场合下不适合说太多,段闻洲沉默了片刻,还是选择摇了摇头,没有多言。
看来以后得找个机会,教育一下小朋友,告诉他不要随便对其他人做这种亲密动作。
更不许随便亲其他的人。
————
台上的仪式结束后,接下来是类似于宴会一样的自由活动时间。
到场的人们觥筹交错,谈笑风生,不少人围在段闻洲与佘念的身边,既有表达祝贺的,也有虚情假意来攀谈的。
大部分都是生意场上的人,段闻洲怕佘念应对得累,便找了借口先让他独自去一旁阴凉地休息,自己和父母应对完这群人后再回来找他。
对此佘念乖乖点头,因为一直站着听那群人不停说话,他也有些累了。
前方有咔嚓一声拍照的声音响起,两人齐齐向着声音来源看去,发现是一位记者正对着他们抓拍。
见被发现,记者歉意地冲两人笑了笑。
拍到的并不是什么隐私画面,于是段闻洲也没有在意,对记者回以一个礼貌的笑后,又继续弯下腰来对着佘念叮嘱了几句,然后才离开向段父段母所在的方向走去。
坐在椅子上休息的佘念目光一直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被其他人围住看不见了后,才收回视线。
还十分乖巧地对着那名记者也笑了一下。
而拍到了需要的画面,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以后,记者一边看着相机里的画面走远,一边自言自语嘟囔着:
“奇怪,这个佘少爷看上去不像外界传言的那么傻啊,长得也很好看,站在小段总身边两人也挺般配的……”
一个没看路,他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连忙弯腰道歉。
“哼,没长眼睛吗?走路不看路?撞伤了你赔得起吗?”
被撞到的佘群逸一脸不悦,脸色阴沉。
刚才婚礼上见佘念出尽风头,他本就不爽极了,这会又听见记者也在夸人,更是气急败坏,嘴里尽是刻薄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
记者连番道了好几次歉,才终于把傲慢的佘群逸请走。
“还不如他哥呢,脾气这么差,在外的名声也不好……”
等人走后,记者摇了摇头,不满地嘟囔着。
————
这边佘念正坐在椅子上庇荫休息,却有一个不速之客来到了跟前。
——正是佘群逸。
“看来你很悠闲啊?”
他阴阳怪气地道。
“你来干嘛?”
佘念同样也是没好气地说。
“当然是来关心一下今天刚结婚的哥哥,关心一下你以后的生活。”
他的语气酸溜溜的,大概是对佘念能得到段闻洲的关照很嫉妒。
“哦,那谢谢你,没有别的事就走吧。”
正所谓天然克腹黑,对于他带刺的话,佘念一句轻飘飘的客气话就打发了。
“你——!你别以为进了段家就可以嚣张了,你觉得按段闻洲那家伙的性子,你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为什么没有?”
总没有日子比在佘家还差了。
听他反问,佘群逸还以为鱼上钩了,轻哼一声,慢悠悠地开口:
“我看你还不太了解段闻洲的真实模样吧?传闻他为人心狠手辣,向来只追求利益而不讲情面,从未对任何人手下留情。”
“你不会以为他真的会好好待你吧,和你结婚不过是出于利益需要罢了,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把你踹掉。”
由于段闻洲上任时取得的成绩太过耀眼,因此外界一直有故意抹黑他的传言,说他利益至上,说他铁石心肠,说他不择手段。
而佘群逸之所以故意说这些,就是想挑拨离间佘念和段闻洲之间的关系,让他不要高兴得太早,别以为被段闻洲好好照顾就是要飞黄腾达了。
说到底,就是嫉妒作祟。
可这些话落在佘念的耳中,却成了另外一层意思。
为人心狠手辣?就是说他做事很雷厉风行,不拖泥带水吗?
只追求利益,不会手下留情?就是说他对付其他人从不会心软吗?
既然如此,那是不是能让他来帮自己对付佘家啊?
反正这是一笔傻子都能看出来划算的交易,段闻洲肯定不会排斥的。
如果要他帮忙的话,那自己必须好好抱紧段闻洲的大腿,跟他打好关系才行,毕竟凭自己现在的力量不太能与佘家对抗,而如果让他出手的话,肯定能很有效果吧?
就在佘念低头沉思时,佘群逸见他没有出声,还以为他被自己挑拨成功了,不由得翘起嘴角高傲地哼了一声,满意地掉头走了。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佘念完全没有在意他,而是在迅速用小脑袋瓜思考,该如何搞好与段闻洲的关系。
该怎么做呢……
欸,电视里好像有说过,婚后两人一定要多培养感情,结婚后一定不能分房睡,必须睡在一起,不然的话感情迟早会被冲淡,最终走到离婚的地步。
不行,一定不能离婚。
离了婚自己就没大腿抱了。
佘念猛地甩了甩脑袋,在心底拿定了主意。
——自己今晚,必须和段闻洲睡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