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寒假，谢纾都是在剧组度过的。她的戏份并不多，与季桐的对手戏也很少，平时有戏拍戏，没戏就去季桐所在的影棚观摩学习。

很快，谢纾的戏份就拍完了。但她依然每天雷打不动，带着她精心准备的营养餐往剧组跑。

而被谢纾投喂的季桐表示这样漂亮娇软贴心贤惠的小迷妹可以再来一打。

临近年关，剧组的拍摄进度愈发紧张。这天，季桐有一场夜景戏，剧组一直拍到深夜。谢纾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季桐，总觉得她今天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季桐今天NG的次数比往常多，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有些失焦，甚至在走位时差点被地上的电缆绊到。

谢纾心里隐隐担忧，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直到导演也察觉到季桐的异样，才决定提前收工。

收工后的季桐疲惫地靠坐在椅子上，任由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给她卸妆。谢纾默默走近，将一直捂在怀里的热水袋轻轻放到她的膝盖上。

季桐闭着眼靠在椅背上，直到冰凉的指尖感触到温暖才微微睁开眼。她透过化妆镜，看见谢纾正安静地站在她身后，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无声的关切。

季桐望着镜中那双漆黑透亮的眼眸，胸口突然泛起一阵酸涩。她下意识攥紧了热水袋，毛线套上细密的针脚硌着掌心，却莫名让人安心。

有多久没被人这样注视过了呢？她恍惚想起每次回家，父母的目光总是越过她落在弟弟身上，想起生日那天，家人甚至记错了她的年龄。

那……秦越呢？想起这个名字，季桐的心又一次沉了下去。他们的婚姻本就充斥着算计，又何苦在他的身上寻求安慰。

“姐姐……你还好吗？”谢纾看着神色变幻的季桐，终于忍不住开口轻声问道。

季桐回过神，嘴角扬起一个练习过千百次的完美笑容：“只是有点累。”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谢纾的嘴唇动了动，那些关心的话语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化作一句：“我送你回家吧。”

她故作轻松地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你不是累了吗？”

夜色中，季桐看着眼前这个明明担心却强装镇定的女孩，忽然觉得那双向来清澈的眼睛，此刻比任何安慰的话语都令人安心。

她突然站起身来，在谢纾鼻子上轻轻一刮，笑着说道：“我今天晚上不回家喔！妹妹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玩？”

“好啊～”谢纾自然地挽上她的胳膊，语气轻快：“我还没有跟朋友一起出去玩过呢！”

季桐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原以为谢纾对她的亲近，不过是粉丝对偶像的仰慕。可此刻臂弯里真实的温度，和那句再普通不过的“朋友”，却莫名让她心中一暖。

她低头看去，谢纾的手指正松松地环着她的手臂，在路灯下泛着莹润的光。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让季桐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带你去个秘密基地。”

她悄悄收紧了被挽着的那只手臂，像是要确认这份温暖的真实性，“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总爱去那里唱歌。”

一旁的陈希却有些不赞同地看着她：“你明天还要拍戏……”

“就这一次，”季桐转头对她眨眨眼，夜风吹起她散落的发丝，“有阿纾在，我不会太晚的。”她语气轻松，却带着不容反驳的温柔坚定。

谢纾听到自己的名字被这样自然地提起，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看着季桐被路灯镀上金边的侧脸，恍惚觉得似乎有什么正在悄然改变。

季桐对今晚有过许多种幻想，可唯独没有料到会是这样：

才喝了一杯果酒的谢纾此时脸颊通红，双眼迷离得仿佛下一秒就要醉倒在桌子上。

“妹妹？”季桐试探着问道，不确定对面是真醉了还是在装醉。可是谢纾却条件反射似的抬起头，像只醉醺醺的小猫扑到了她的身上。

她将整张脸都埋进了她颈窝，温热的鼻息带着甜腻的酒香：“香……姐姐好香……”

季桐有些无语，她觉得谢纾在借酒装疯，可是她毫无办法，只能尴尬地悬着手任由谢纾往她怀里拱，她向旁边的陈希投去求救的眼神。

陈希却对她耸了耸肩，用口型比了句“自作自受”。

季桐看着陈希事不关己地拿起话筒开始唱歌，又好气又好笑地叹了口气。

她将目光重新落在怀里醉醺醺的小醉猫身上，忍不住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谢纾泛着红晕的脸颊，那软乎乎的触感让她又坏心眼地多戳了几下。

“唔……”谢纾迷迷糊糊地皱起鼻子，像只被惊扰的小动物。季桐突然玩心大起，双手捧住她的脸揉捏起来，指腹下的肌肤细腻温软，带着微醺的热度。

谢纾被折腾得睁开眼，湿漉漉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季桐看了半晌，突然冒出一句：“姐姐……你和季桐长得好像啊……”

她歪着头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季桐的脸：“真的一模一样……”说着还伸手去碰季桐的脸颊，指尖带着果酒的甜香。

季桐愣住了，随即忍俊不禁——这小醉鬼居然连本尊都认不出来了。

“因为……”她故意压低了声音，在谢纾耳边轻语，“我就是季桐变的妖怪呀~”

谢纾瞪圆了眼睛，呆滞的表情让季桐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包厢暖黄的灯光下，她没注意到自己此刻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实生动。

谢纾还想说些什么，可下一秒，却脑袋一歪，整个人软绵绵地栽进季桐怀里，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

季桐低头看着怀中突然入睡的女孩，忍不住用指尖轻轻拂开她额前的碎发。暖黄的灯光在谢纾睫毛上投下细密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她小心翼翼地将谢纾安顿在沙发角落，指尖不经意触到她微烫的脸颊。明明包厢里暖气充足，她还是脱下了自己的风衣轻轻盖在了谢纾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坐回到沙发上，端起酒杯，有一下没一下地品味着。

她年纪轻轻就斩获影后头衔，说不骄傲那是假的。答应秦越求婚那晚，她也是真心对未来充满了幸福期待的。

——她甚至偷偷在日记本里画过未来的家：有落地窗和猫，还有相爱的人。

多么可笑啊！

她仰头饮尽杯中的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那些曾以为触手可及的幸福，原来不过是精心设计的镜花水月。

谢纾醒来的时候，头还有点晕。她默默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抱着季桐的风衣，手指在衣料上轻轻摩挲着，心里头有暖流划过。

可是当她看见季桐忧郁空洞的眼神时，心却狠狠地刺痛了，她的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如果自己年纪再大一点就好了！如果自己能够在秦越之前认识她就好了！

“姐姐，你不幸福吗？”谢纾红着眼，突然抓住季桐的胳膊问道。

季桐被谢纾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随即笑道：“怎会……有一份自己的事业、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有粉丝的支持和关爱，跟大多数人比起来，我已经很幸福啦！”

“可是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开心。”谢纾固执地说着：“你今天一整天都不开心。”

季桐闻言却笑了：“哪能每天都开心呢！就连小朋友也会有烦恼啊！”她用手指轻轻擦掉谢纾脸颊上的眼泪，温柔的眼神望着她的眼睛。

“阿纾，我很好，你不用为我担心。”

我只是对人性的期望值太高，收获了太多失望而已。可我已经拥有得足够多了，不能再奢求其它。

谢纾愣愣地看着季桐的眼睛，那么温柔、那么迷人。她的心里藏了千言万语，可她无法言说，这份隐秘的情感，她终究是无法告知季桐。这酸涩又甜蜜的情感，注定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悲欢喜乐。

谢纾默默地低下头，抱紧了季桐的风衣。“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季桐。”她抬头看向季桐的眼睛，真诚地许下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