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起顾思恒的一缕头发，也吹起他的衣角。墨书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和周围热闹的人群格格不入，孤单又寂寞。

莫名的，墨书想到自己，觉得两个人竟然隐隐约约有点同病相怜的意思，心情突然感到一阵低落。

一路无言的两人丝毫没有发觉自己的一举一动被人看得一览无余。萧也从两人在商场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们了，他还不知道墨书竟然和顾思恒认识。

赶紧跟进店里摸过一排衣服挡住自己，只露出一只耳朵，鬼鬼祟祟地听着他俩的谈话。

“你干什么呢？这么猥琐。”一旁的朋友顺着他耳朵的方向看到顾思恒，戏谑地看着他，“这不是冤家吗，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嘿，别去。”萧也一把拉住他，“看到顾思恒旁边那个人没？我们班新来的学生，他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都一起出来逛街了。”

“我看着两人的表情，不像是好朋友啊。”朋友看着前面的两人，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继续分析：“你们班那个转校生眉头皱的，他很烦顾思恒啊。”

“你懂个屁啊，他特别有心机。”想着谢惟清认识墨书才不到一个星期，就死心塌地地为了他和自己产生不愉快，萧也连看一眼墨书都觉得心烦，“我倒要看看他今天到底想干什么。”

“变态，老子可不陪你玩这么无聊的游戏，走了。”

萧也伸出手朝他摆了摆，一直跟着两人到现在。

眼看着两人就要走进餐厅包间，迫不及待地举起早就揣在手里的手机，连着拍了好几张照片，点开谢惟清的聊天框，又打了几句话，连带着发了过去。

兄弟，你看这照片上是谁？

墨书和顾思恒！他俩一起逛街了，你知不知道他俩什么关系，顾思恒还让墨书请他吃饭。

本来墨书觉得在大厅里吃就可以，但实在架不住顾思恒突然顶着一脸挑剔的表情说他不喜欢热闹，带着他就直奔包厢。

得嘞，墨书心想，一个个都是讲究的主，不知道这一千块钱够不够花。

顾思恒一坐下就拿过了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一气呵成地点了几个菜，丝毫没有一点儿想和墨书客气的样子。

“我点的这几个都是他们家的招牌菜，很好吃，你可以试一试。”

看着顾思恒热情的笑，墨书沉默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忍不住再一次开口问他：“你我这么热情，难道就是因为我和你以前的朋友很像吗？”

顾思恒愣了一下，没想到墨书突然这么认真，拿过筷子的手一顿，很久才淡淡地嗯了一声，声音小到墨书差点没听见。

其实墨书听到他肯定的回答后，心里反倒松了一口气，没有其他目的就好，就怕他莫名其妙地对自己图谋不轨，虽然他自觉没什么可让人惦记的。

“我和他长得很像吗？”

“一点点。”

“他和你关系很好吗？”

“一般吧。”顾思恒眉头微微皱起，似乎不太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那”，墨书坐在椅子上身体稍稍向前倾，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要把他看透，“他和谢惟清关系很好。”

“你怎么知道？谢惟清跟你说什么了？”顾思恒突然睁大眼睛，听着他肯定的语气，眼睛里是掩也掩藏不掉的震惊和防备。

墨书轻轻地笑了一声，坐直了身体，“是你告诉我的。”

没等他说话，墨书拎起身边的袋子：“不管你到底想干什么，也不管是你还是谢惟清，我都没兴趣和你们玩什么莫名其妙的替身游戏。我只想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而且我也不可能是他，你也不要太沉溺于过去了，多向前看。下次见面，我们就当不认识吧。这顿饭，你一个人好好吃，浪费不好。”墨书一字一顿的说着，语气里是毫不犹豫的拒绝和冷漠，说完转身就走，只留下盯着他背影怔怔地看着的顾思恒。

很久，顾思恒才像在睡梦中刚醒过来一样，盯着墨书坐过的地方，突然笑了一下，“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嘛，有意思。”

这边，谢惟清本来就因为顾思恒的横插一脚害怕墨书会误会什么，放学后想要跟他好好聊一聊，结果就是墨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此时此刻躺在床上，看着萧也给自己发的照片，不用他说，他也认得出来两人是谁。

萧也照片里的两人看着着实和谐。

正好是两人走进包厢，顾思恒面带标准的微笑温柔地看着墨书，很绅士地给他开门的画面。照片里的墨书即使只是一个不太清晰的侧脸，也能看出他面带和善的微笑回应着身边的人。

可在谢惟清眼中，顾思恒这微笑实在是太过刺眼。他心中很笃定，两人能遇见，肯定少不了顾思恒这个面笑心不笑的老狐狸的功劳。

这么想着，看着照片里一脸无公害的墨书，皱了皱眉头，低声说了句，笨蛋，被人卖了估计还帮人数钱。

满怀心事几乎是一夜无眠的谢惟清第二天顶着个熊猫眼晕晕乎乎地走进教室，一眼就看见让他担心一夜的墨书穿着一身笔挺西服，端正地坐在位置上，手里拿着纸，时不时瞄一眼，口中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

注意到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墨书抬头看过去，见是谢惟清，朝他笑了笑，只是看他满脸疲惫的脸色，眼里有些疑惑。

看见这个笑，谢惟清顿时觉得满身的疲惫都消失了。但脑海里突然闪过昨天的照片，脸上又换上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

谢惟清慢慢地走过来，看着墨书，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周围都洋溢着一股酸味，幽幽地开口：“昨天放学我叫你来着，你没听见。”

“不好意思啊，”墨书听他的语气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还是第一次见谢惟清有些委屈的模样，但也只当他是枝温室的花朵，可能遭遇一点点风吹雨打就能被摧残受伤，“昨天有点事，就急着走了。”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谢惟清自然而然地以为墨书是急着去跟顾思恒吃饭，才没空理自己。

谢惟清坐下来，一眼瞄到墨书手里拿的纸，他刚刚还以为墨书在背什么知识点，结果现在一看标题：面试常见问题及回答技巧。谢惟清心里奇怪，看这个干什么？但此时此刻他的心思还放在昨天的事上面。

“刚来没多久，就交到了这么多朋友，开心吗？”

谢惟清的话听着别扭，墨书一脸奇怪地看着他，总觉得他意有所指，“谁？”

“还能有谁，顾思恒呗。”谢惟清瘪瘪嘴，很不情愿地继续说着：“他温柔又体贴，确实值得去交往。”

墨书只觉得谢惟清莫名其妙，明明昨天早上谢惟清一看见顾思恒，白眼都能翻上天了，明里暗里充满火药味，他这个不知道具体情况的旁观者都能感觉到两人之间跟有深仇大恨似的，结果今天又说人家温柔又体贴。想着顾思恒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墨书没法暂赞同谢惟清的看法。

“哪来的温柔又体贴？我怎么没看出来？”他一脸你没事吧的表情看着谢惟清。

谢惟清心情大好，耷拉着的脸都开始有了笑容，“顾思恒吃饭的时候给你开门你还一脸微笑，他把你卖了你都能给他数钱。”

听了这话好一会儿，墨书才反应过来，怪不得谢惟清语气里是他不理解的阴阳怪气，只是他不理解为什么谢惟清要这么做，现在再看他的微笑，只觉得心里很不太舒服。

“你怎么知道？你跟踪我？”墨书觉得自己就像是螳螂捕蝉，他就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蝉，回头一看，身后全是危险，谁都能随便拿捏他。

谢惟清本来想直接告诉他是萧也告诉他的，但看着墨书紧张的表情，突然恶趣味地想要逗逗他。

“是啊，你没发现吧。”

墨书心里不快的感觉到达了顶峰，甚至看着谢惟清的眼神里都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疏离。手里的纸因为他紧紧攥着的动作变得皱巴巴，皱着眉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淡淡地开口，声音很轻，却恰好被谢惟清听到。

变态。

他说他是变态。

这两个字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不断地在他脑子里回响。让他想起多年前，也是在学校。

顶楼，正午阳光刺眼。谢惟清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浑身止不住地发抖，原本还满是笑容的脸此刻却比哭还难看。他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死死地攥着拳头，好让自己能够保持冷静。

我讨厌变态。

曾经也有个人也说他变态，说讨厌他。

谢惟清极力的克制自己不去转头看那个不用仔细想也应该是走得决绝的背影，眼里控制不住地流下两行泪。

谢惟清眼睛突然睁大，嗖地一下站起身，一把抓住墨书的领子，咬着牙关恶狠狠地从嘴里挤出一句话，“你说什么？”

周围还在聊天的同学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全都转过头来安静地看向这边，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谢惟清会和墨书发生冲突，好奇地交换着眼神。

墨书被谢惟清这一拽，整个身体都稍稍离开了座位，被迫抬着头看着谢惟清。看着突然莫名其妙发疯的谢惟清，同学们的窃窃私语也一清二楚地传到墨书的耳朵里。

他抬起手想要挣脱谢惟清的禁锢，谢惟清拽着他的手劲却大的惊人，任他怎么拉都没拉开。一股委屈的情绪涌上墨书的心头，眼睛里不自觉地染上一层雾气，语气都有些颤抖，“我说错了吗？”

两人距离很近，墨书委屈的模样真真切切地被谢惟清看在眼里，他的指尖甚至能感受到墨书轻微的颤抖，突然大脑一片空白，用力拽着墨书衣领的手一瞬间跟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无力地松开，谢惟清不敢对上墨书的视线，小声地解释：“我没跟踪你，是萧也恰巧看见你们告诉了我。”

你们俩算是近墨者黑没一个好人。墨书为了方便，一早就直接把昨天买的衣服穿上了，结果衬衫因为谢惟清这狠狠一拽，被弄皱的皱巴巴，墨书用力想把它抚平拉直，却怎么也恢复不了原样，心里一阵烦躁，把昨天对顾思恒说的话又原原本本地对着谢惟清说了一遍，“我们以后，就当不认识吧。”

“我……”谢惟清听他的话，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墨书紧紧皱着的眉头，再也说不出话了，只是一个劲后悔自己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