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什么？”

“你……”墨书伸手指着谢惟清的手，“你指着嘴巴干什么？”

谢惟清看他又害羞又害怕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是想到别的地方去了，眼珠一转，“怎么了，这是什么意思，你还不知道吗？”

“啊？”墨书瞪大眼睛，听他的意思，不敢相信自己，“什么……我……不知道……”

“哈哈，不逗你了，都成结巴了，我有这么可怕吗？”谢惟清爽朗一笑，手往嘴角戳，“你这里沾了一粒米，擦一擦吧。”

“啊……哦！有粒米啊！”墨书慌慌张张地伸手抹着嘴，一摸，果然有个米粒在自己的嘴角，想到刚刚脑海里闪过的莫名其妙的想法，心虚地低着头，不敢看他。

看他快滴出血的耳朵，谢惟清想，他也太容易害羞了，让他更想逗他玩了。

“好了……我也觉得我好很多了，”墨书实在受不了他的揶揄，已经吃饱了但还是用勺子一下一下拉着饭，始终没敢抬头，“医药费和饭钱多少，出院的时候我直接转给你。”

“不用这么客气。”

“不行，”墨书抬头直直地对上他的眼睛，语气坚决，“我不能平白无故花别人的钱，你告诉我，我现在就转给你。”

别人？真冷漠的词啊，看他坚持的样子，叹了口气，竖起手指，“七千。”

“什么！”墨书刚喝的一口水全部都喷了出来，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这只是住院费，要是算上伙食费、护理费，还得更多，但看在你和我是熟人的份上，这笔钱你就不用给我了，只给我住院费吧。”谢惟清数着手指头一项一项算给他听。

“怎么会这么多？我不是才住了三天吗？”墨书看着手机里的余额，满是疑惑和心痛。

“你住的高级单人病房，就是贵一点。”

“可这也太贵了吧，你真没看错？”

“给你看缴费记录？”谢惟清挑眉看他，就要拿出手机。

“算了算了。”墨书摇头，阻止他的动作，点开和谢惟清的聊天框，给他转了7000块钱，“剩下的护理费我之后再给你，你等我几天。”

下一秒叮地一声短信发来银行卡余额，墨书反反复复看了三遍，心里发愁，也不知道刘老师给他申请的学校医疗补助有多少。

谢惟清看着墨书一脸心痛的表情，勾了勾唇角，一点没犹豫把红包领了。

“休息的这一周你打算怎么办？你住哪？”

“不知道，”墨书把饭放到一边，他现在才发觉自己身下躺着的床有多柔软，抱着不浪费一点资源物尽其用的想法，结结实实地躺回床上，“走一步看一步吧。”

谢惟清这么一问，让他不得不好好想想之后的生活了。

住学校他实在是住不起了，性价比不高，而且他也没有长期住在学校的打算，学校的宿舍有点像酒店，现在只要一想起来就会勾起他不好的回忆，让他觉得害怕。

可租房，时间太紧迫，他又没有经验，也害怕这过程中再遇到什么意外事情。墨书看着天花板，思绪混乱，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先暂时住到我家去吧。”

“什么！”墨书蹭地一下弹起来，瞪大眼睛看着谢惟清，满眼都是我没听错你没疯吧的意思。

“你今天说了多少个'什么'，有这么震惊吗？”谢惟清靠在椅子上，淡定地回应看着他。

“住你家？为什么要去你家住？”墨书一字一句问着，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我听刘老师说，你现在住学校，”谢惟清特别加重了这句话，“学校宿舍又贵又不方便，人又少，怪可怕的，不适合你休息。”

“你要是租房，不说现在时间来不及，而且考虑到以后长租的可能，离学校远的交通不方便，离学校稍微近一点的房子条件最差的也得两三万一个月，时间久了，也肯定只涨不降，经济方面，”谢惟清顿了一下，一脸为难地看着墨书，“会不会负担太重？”

谢惟清说的正好是墨书最头痛的地方。

看他若有所思地点头，谢惟清继续说着，“但如果你选择住我家就没有这些问题需要担心。我家离学校很近，就算是走路也只需要十五分钟，可以省下一大笔交通费。旁边靠近商场公园图书馆，平时无聊了去转一转都很方便。”

“这个……”墨书还是觉得不妥。

“而且我并没有打算不收你钱，每月两千租给你，单独房间，水电全免，没有违约金，怎么样？”

两千？这地段这条件两千租给他，简直就是在做慈善。

墨书看着他，脸上一会儿纠结一会儿感动，一会又满脸疑惑。

“可是这么做对你来说没有一点好处。”

谢惟清挑了挑眉，“谁跟你说我没好处的，我有条件。”

听他这么说，墨书心里反倒松了一口气。

谢惟清斜睨着他，有些心虚，淡淡开口：“你得帮我照顾谢茗玥。”

没等墨书说话，谢惟清抓趁热打铁，“我爸妈最近经常把谢茗玥送到我这里，对她你应该有印象。她虽然不常来，但很调皮，总是缠着我陪她一起玩，我搞不定她，也不会照顾她。看你们上次一起吃饭的时候，好像挺相处得来的，你住我家，帮我照顾她，只要确保她每次来的那几天饿不死就行。”

你可真是个好哥哥，墨书瞥了他一眼。

“下午出院，到那之前你都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了，我同意。”墨书答应的干脆，“你的条件太诱人了，我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照顾你妹妹这件事我尽可能做好。”

“好，”谢惟清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想好了，点了点头，“那你再休息一下，我回去收拾一下，下午来接你。”

墨书嗯了一声，重新躺回床上，看着窗外天空白茫茫的一片，心里面也有着些许茫然，想不出什么又或者不愿再想，索性眼睛一闭，又睡着了。

下午，墨书把自己简单的东西象征性地收拾了一下，谢惟清走进来，将手里的发票直接递给他。

“学校可以报销20%？我怎么没听说过。”

“刘老师说他帮我申请的，难道报不了？”墨书突然有点担心，看着上面的金额，掏出手机一口气给谢惟清转了过去，顺带着又转了一个月的房租。

“不用这么着急，你可以慢慢给。”

“你收着吧，这几天辛苦你来照顾我，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而且以后住你家可能还得打扰你，这个月的房租我还是先给你吧。”

墨书心里其实是有点隐隐的担忧的。他总觉得谢惟清愿意收留他，只是看他可怜的头脑一热。

照顾谢茗玥这件事实在是有太多人可以替代他去做了，按理说他这个年纪和身份并不是最佳人选。

可是想了一中午，以前他爸爸还活着的时候，为了弥补他从小就没有妈妈的遗憾，在生活吃穿用度上却从来不会缺他少他的，甚至只要一发工资就会给他换很多新东西。

同学间若有若无的攀比即使他无意参加，但也从没让他心理上产生过那个年龄阶段孩子会特有的自卑感觉。

当他爸爸意外身亡，看着银行卡里寥寥无几的数字时，警察在他旁边同情地叹了口气。

那一瞬间，墨书明白，无论是父亲还是父亲对他的关心，都像每次发完工资花出去的钱一样，永远消失了，以后他只能靠自己一个人。

想到这，眼睛又忍不住蒙上一层水雾。以至于现在他都不敢抬头看谢惟清。

所以，他更加坚定自己目前做的决定。照顾谢茗玥，对他来说应该不算难题。

更重要的是，父亲工地老板的补偿款迟迟没打过来，他确实需要一个能暂时安定下来的地方，让他好好想一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走出医院大门，天气很好，阳光依旧很刺眼。

墨书抬起手遮在眼前，下一秒又微微抬头眯着眼睛直视着阳光，看了许久，直到眼睛彻底睁不开来，才低下头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呼了出去。

刚要抬起头，一个帽子就扣到自己头上，挡住了刺眼的阳光。

“好了，”谢惟清给自己也戴了个帽子，“别多想，这里离我家很近，我们走过去吧。”

“好。”

墨书默默跟在谢惟清后面，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好一会儿，下定决心似的一个跨步走到谢惟清身边，抓住他的衣角，让他停下。

微风吹过，两人站在路旁一棵大树的阴影里，一个别扭的抬头，一个定定的低头，互相看着对方。

墨书比谢惟清要矮大半个头，抬头看见他疑惑的目光，心虚地又低下头，紧紧抿着的嘴巴经过许久的挣扎，终于发出一声几乎听不太清的声音：“对不起。”

“嗯？”谢惟清果然没听清，自然地拉近了距离，低下头和他平视，“你说什么？”

突然的靠近，让墨书猝不及防，但他更不敢随便乱动，看谢惟清真诚的模样，他眼一闭心一横，就差怕马路另一边的人听不见，大喊一声，

“我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