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书好不容易找到艺术楼，电梯门口站满了人，眼看要迟到，索性走楼梯。

一口气爬了五层，在门外顺了几口气，赶着上课铃打响之前进了教室。

当时选课的时候还什么都不懂，随手点了门听着挺有意思的“玻璃制作”，本来也没觉得选的人会少，但一进门，看到教室里满满当当挤满的时候着实还是惊了一下。

老师还没来，大家都东倒西歪地和周围认识的人聊天。

有几个同班的人看见他热情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只不过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已经有了自己的伴。

墨书在教室里从前往后找了一圈，终于在后排靠窗的角落里发现了个的座位。

不怪他找了这么久也没看见，靠走道位置的座位上坐了个高高大大的男生，穿着件黑色无袖运动T恤，双臂上结实的肌肉线条一看就是经常锻炼的人，正和前面一个戴着帽子看不清脸的人说笑，两个人直接把里面的位置挡得一干二净。

墨书打断了他们爽朗的笑声，“不好意思，里面有人坐吗？”

两人听到声音齐齐抬头，墨书一眼就看到帽子下的脸。

世界真是小，这张脸不是顾思恒是谁。不过今天带了个棒球帽，人看起来更利落精神了。

回想起两人上次见面的尴尬结尾，墨书迅速移开了视线看着那个和他聊天的男生。

这男生看见他来，又发出爽朗的笑声，小麦色的健康肤色衬得露出来的一排牙齿洁白无比，十分热情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示意墨书进去，“没人坐，没人坐。”

墨书刚一坐下，旁边的人很熟络地做起了自我介绍：“你好啊，我叫何慕，高二S1班的，你叫什么？”

墨书疑惑地皱了皱眉，不知道什么是S1班，但还是认认真真地回答，“我叫墨书。”

知道他刚来学校，顾思恒开口给他解释：“S1是体育类班级，我们学校还有走体育专长。”

墨书又看了眼何慕健壮结实的身材，了然地点了点头。

脑子里突然想到刚刚和谢惟清讨论运动会报名的项目，不禁好奇，“运动会你们也参加吗？”

顾思恒又很贴心地给他解释，“他们不参加，怕碾压一般人，影响不好。”

何慕点头，眼神在两人身上流转，看他俩说话，反应过来，“你们俩认识？”

顾思恒没说话，只默默地看着墨书，刚刚还很贴心地给他解释，现在却是一脸事不关我高高挂起的表情。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墨书还是嗯了一声，这一声极不情愿。

不过顾思恒听了他这回答，嘴角反倒是很愉悦地微微勾起一抹笑。

何慕感觉两人之间的氛围怪怪的，一把拍上顾思恒的肩，想问问两人什么时候认识的。

还没来得及说话，前面就传来一个很沧桑的声音。

一个戴着副圆框眼镜颇有年纪的男老师把茶杯砰地一下放到桌子上，两手很熟练地支在讲台上。

那副圆眼镜快掉到脸颊上，他也不去管，一双再怎么睁看着也不怎么大的眼睛眯着，发出锐利的光，从镜框上面露出扫射下面的学生。

“各位同学好，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我姓吴，你们叫我吴老师就好。在这里我强调一下，本门选修课一点都不难，都是些很基础的内容，只要你是有手的，智商在基础水平左右的，最后都能做出个像样的成品。”

“同时，强调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事情，这门课如果没通过是要重修的。”

他扫射的眼神停在某一处，墨书只感觉那眼神停留在了自己这边。

就看身边的何慕正朝老师挤眉弄眼地笑着，讲台上的吴老师很坦然地翻了个白眼给他。

“我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嗳，有些同学啊去年也修了这门课，但是最后考试竟然没及格，简直是令人绞尽脑汁难以理解，说是匪夷所思也不为过。在座的各位同学要引以为戒，希望今年都能顺利通过考试。请大家不要议论，拿出笔记本，记一些关键步骤。”

说完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个四个大大的字：玻璃制造，就开始翻着ppt。

吴老师课堂要求很严格，基本上没什么人敢讲话。

墨书认认真真地记着重点，听着讲解觉得也挺有意思的。

只是前面的老师讲着讲着就时不时就朝他这边送来一记眼刀，不用想也知道是看谁的。

何慕桌子上只放了本厚厚的书，胳膊肘垫在上面支着脸，充分起到了一个枕头的作用。

可很明显，这个枕头并不舒服，他来回地调整，想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上下眼皮打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有要停战的意思，昏昏沉沉下一秒就要睡着。

墨书出于人道主义，用胳膊戳了戳他。

何慕立马惊醒，条件反射似的嗖一下站起来，抹了把还没来得及流下来的口水，又揉了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强迫它们张开，早就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怎么了！下课了？今天中午吃什么？”

何慕嗓门本来就大，现在整个人的状态还迷迷糊糊，更是没控制好音量。

顾思恒转头看他，脸上却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好像早就习惯一样，周围的同学却瞬间发出一股爆笑。

吴老师忍无可忍，下一秒从讲台上扔出一个粉笔头，在空中划出一条二十多年功力的优雅抛物线，完美地擦过何慕鼻尖，落到他桌子上。

何慕接受着全班的注目礼，睡意全无，厚着脸皮朝着马上要控制不住发飙的吴老师点头哈腰地赔了个笑，剩下的时间竟然也认认真真听了。

下课铃刚响，吴老师一句话还没读完，拎着早就握好的水杯，夹着书风一样地走了，留下一个个一句话还没听完的学生愣愣地看着前前一秒还在讲台翻着ppt，下一秒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的老师。

何慕早就习以为常，他秉持着自己是唯一一个过来人的责任感，自觉肩负着给同学们解释的重任，颇有气势地拍了两下手，其他人立刻朝他看了过来。

“别见怪，咱们这老师就是这样，从来不拖堂，就是地震泥石流火山喷发外星人攻击地球也不会阻挡他准时下班的步伐。赶紧去吃饭吧，别让吴老师给吃完了。”

大家纷纷反应过来，其中有几个看来是经常受到拖堂的困扰，竟然夸张地举起双手仰头长啸：吴老师万岁！就差再流下几行热泪了。

墨书收拾东西，他挺好奇何慕重修的事情。

“你为什么重修？”

“考试没考过呗。你看看我这样，像是会做这种精细活的吗？”

“那你选这门课？”

“年少不懂事，人家都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我是一个手滑成千古恨啊。”何慕垂头顿胸，一脸的悔恨不已。

“我们要去吃饭了，一起吗？”

何慕朝墨书指了指自己和顾思恒，很热情地邀请他。

早在上课那一胳膊的提醒，何慕就觉得墨书这个人能处，自然而然地就把他划为了兄弟的范围。

一节课相处下来，墨书觉得何慕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虽然很不想辜负他的好意，但看着旁边面无表情的顾思恒，瞬间也没有什么食欲了。

正想着找什么样的理由拒绝显得委婉一点，叮的一声，手机发来消息。

谢惟清：我课结束得早，先回家了，我做了饭，中午回不回来吃？

谢惟清这消息来得太及时了。

为了让何慕相信他今天确实不太方便，墨书把手机朝他眼前一放。

何慕一眼看见熟悉的名字，只是更吸引他的还是信息的内容，忍不住读了出来。

“我靠！谢惟清问你要不要回家吃饭？你跟他又是什么关系？”

这信息量也太大了吧！

何慕感觉自己就像瓜田里的猹，吃完一瓜又一瓜。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顾思恒听了这话，脸部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没忍住撇过眼看墨书递过来的手机，还没看清内容，手机就被迅速收了回去。

没想到他会直接读出来，墨书接收着何慕包括周围同学探究的眼神，脸刷的一下红了。

“抱歉，今天实在是没法一起去吃饭了，下次有机会一定。”

不管他们探究的目光，墨书选择直接当没听见。

看着他的背影，何慕特别疑惑地问向身边的顾思恒。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刚刚是不是脸红了，他跟谢惟清什么关系，你知不知道？”

顾思恒白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他是白痴。

“哎，你等等，”何慕两步追上了他，你这无语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顾思恒一改平日的冷淡，眼神变得阴沉冷冽，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

谢惟清的动作比他想象中的要快点，呵，还以为他多能忍呢，也不过如此。

走出教室，墨书感觉通身一阵轻松舒畅。

和顾思恒在一个空间的时候，莫名地让他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不舒服。

顾思恒看自己的眼神总是带着一股探究，可当自己和他对上视线的时候，他的眼睛又是一片茫然和空洞，像是透过自己在看另外一个人。

看到自己又想到以前的朋友了吗？他还记得顾思恒说自己跟这个人很像。

墨书的脑海里闪过之前在谢惟清书房看到的那张照片，是照片里的那个人吗？

可只有一个侧脸，墨书没能看清他到底长什么样。

谢惟清也觉得自己和他很像吗？

这人到底是谁？

墨书忍不住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