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孟时看他一个人走到边上花台旁坐下了,看着表情也不太好,急忙跟过去问道。
简郝昀嘶了一声:“没事,应该是刚刚用力抓杆子,有点抻着了。”
这会儿的疼有点像肌肉拉伤,张也张不开,握也握不住。
“啊,磨着了?”
孟时抓住他的手,看了看,左手还行,就几个小白点,右手可能有点严重,看着手掌比左边厚不少:“应该没啥事,没破,可能顶多之后有点脓,拿针挑一下就行。”
简郝昀怀疑地看着他,正好老师叫他去测试,便推了推他让他过去:“快去吧,应该测完也差不多下课了,我在正衣镜那等你。”
孟时点点头,便跑到单杠那边了。
按孟时那一脚的威力,应该比他们不太锻炼的人好很多吧?
简郝昀手还是挺麻的,站起来都没敢拍屁股灰,拧着身子看了一下,大概没什么脏的也就没管了。
转回头时,正好看到孟时轻盈地跳了一下,就抓上杆了,简郝昀决定先不走了,欣赏一下跆拳道黑带的风采。
孟时上杆后,整个身子在空中晃了晃,简郝昀猜测他应该是在调整抓的姿势。
看看,这就是黑带和普通人的区别。
下一秒,孟时颤颤巍巍地“引”了上去,然后猛地松了下力,再颤颤巍巍地“引”上去。
整个过程像极了刚出茧的蛾子,使劲扑棱还没干透的翅膀。
努力,但毫无作用的样子。
“孟时不及格,两个!”
再次松力的时候,估计是没劲了,也可能是手磨疼了,孟时一下就掉了下来,荣获两个的成绩。
孟时咬着牙甩了甩手,一抬头就看到人群外笑得不行的简郝昀。
简郝昀没想到他架势看着这么足,结果振了两下翅就“陨落”了,一个兴奋就拍了下手,痛得他嗷嗷叫,抱着手吹了又吹,
这一通给孟时也逗乐了,忍着笑走出围观群众,待大家的注意力又集中在下一位上杆的同学身上时,他走到简郝昀身边拍了下他的胳膊。
“嗷!”
“嘶!”
这一巴掌的力不算小,多少带点私人恩怨了,给简郝昀又是痛得嗷的一叫唤。
但是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孟时完全忘记自己的手也被杆子磨得生疼,一巴掌下去让他知道什么叫十指连心。
两人一对视,乐得不行,笑了好一会。
简郝昀感觉自己胃都快笑抽了,突然感觉自己的胃空空的,正摸着肚子呢,看见小操场那边跑来几个学生,个子稍高些,应该是高年级的,一看手表,都快打铃了。
“走走走快去拿书包!”
孟时回头:“我去!”
俩人转身就跑进教学楼,挪开正衣镜扯出了自己的书包。
他们走出教学楼时,那几个高年级的学生火烧屁股似的跑进来,之后书包墙轰然倒塌。
孟时看着一地的书包瞠目结舌,就差一点自己的书包也要淹没在洪流之中,再回头看向简郝昀时,不禁握住了他的手。
好同学,感谢呐!
简郝昀也回握住了他的手。
然后拉着他冲去了校门口。
下课铃声就这么响起了。
在一群还没出教室的、还在找书包的、还没发现最后一节课已经结束的小学生中,他们成为了最先踏出校门接受各个摊位盛情邀请的佼佼者。
“同学,冰沙来一份?”
“五角包、大辣片、南京板鸭都到货了,同学进来看看啊!”
“卤粉,好吃的卤粉……”
“钵仔糕嘞——一元三个——”
身为第一名,有充分的选择权,简郝昀直接就把孟时拖到了钵仔糕叔的摊前。
“叔,来两块钱的!”简郝昀摸出两枚硬币。
“你一个人吃6个啊?”孟时说。
“给你买了仨,”简郝昀笑着看他,“你这几天是不天天吃来着?”
孟时不好意思地抹抹嘴:“我馋啊!还不是怪你那天给我勾起来的。”
钵仔糕叔已经从模具小碗里都给他们挑起来了,小签插着又放进了小纸碗里:“来,拿好吃!”
“谢谢叔,”简郝昀从老板手里接过两个碗,递给孟时一碗,挑起一块放进嘴里,馋了一周总算吃上了!
还没咽下去,简郝昀就拉上孟时又出发了:“走走走,去买炸洋芋!”
两人照例点了糖醋的,简郝昀加了折耳根,孟时没加。
可能是毓秀小学爱来“喜炸洋芋”的外地人实在不多,嬢嬢已经记住了孟时同学,并且每次都向他发出折耳根邀请。
孟时都有些怀疑,每个G市人是不是都有折耳根推广指标。
简郝昀接过拌好的洋芋,就习惯性用方言说了句谢,一旁的孟时也学着他的调子说了一句:“谢谢嬢嬢。”
语调高高低低的,像坐过山车。
“哈哈哈哈哈!”
简郝昀感觉自己刚刚笑抽的胃又要抽了,一个劲掐大腿,眼泪都出来了也控制不了自己的笑。
自己都不知道这泪是痛的还是笑的。
嬢嬢倒是很给面子的憋住了,回敬了一句很有地域风味的普通话:“不用谢,小帅锅!”
“谢”的尾音拖得很长,有个小尾巴似的。
两人也顾不上忍不忍的,最后的倔强是跑出去几步,然后才爆发惊人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
幸好大多数学生都已经出来了,吵吵嚷嚷的,把他俩的笑声都藏起来了。
笑了好一会,都快走到桥头了,他俩才堪堪收了笑。
“你一会怎么走?”简郝昀问。
“我好像这会不回家,”孟时说,“我爸说先接我去他公司附近待一阵,晚点他带我去个什么地方。”
简郝昀点头,胡乱将碗里的洋芋塞进嘴里:“好,那周一见。”
“周一见!”
两人分开之后,简郝昀飞奔到公交车站,堪堪赶上。
今天这么着急拖着孟时就跑,不完全是为了第一波出来抢小吃。
更重要的是,十二点放学,一点他就要赶到老师家里去上课!
古筝是简郝昀唯一从一年级就开始学的课外兴趣班,虽然开始是自己选的,但是中途也是一直被爸爸妈妈督促着练琴。
后面爸爸妈妈走后,他却已经习惯了古筝的陪伴。
所以他还是每周五在老师那呆一下午,练练琴,能让他觉得内心足够宁静。
今天的天气很好,竟然在三月的天里隐隐有阳光,正好通过窗户照在简郝昀身上,在这个初春的季节里,也有些暖洋洋的。
“不是,有点太晒了吧?”
三月下旬的天,太阳照着还是有些烫,尤其是孟时坐在他爹就连座椅也是黑色皮质的全黑座驾里,闷得他头发晕。
“马上就到了,一会办公室给你开空调!”孟爸爸说着,打了个方向盘。
打得有点猛了,孟时坐在后座,感觉自己仿佛坐在游乐园那个大转盘里,脸一下就贴到另一边的车窗上了,方向盘回正后还留下了一圈白白的印子,屁股都因为摩擦力和太阳晒的温度而变得有点烫。
“可别,这十几度的天,开空调能把咱爷俩冻进急诊输液。”孟时揉了揉脸,他爸这技术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就是每次都特别突然,难以预料,不可避免。
孟爸爸一边瞅了眼后视镜,一边说:“行吧,少爷你开心就好。一会再给你点零花钱,附近不少吃的呢,你自己解决一下午饭,我得去见个客户。”
孟时转头看到车窗外的商圈,拍了拍老爸的椅背:“你把我就放这吧,省的耽误你正事了。”
“好,手腕不要抬,保持住!”
老师温柔地提醒着,把他的思绪拉回眼前的谱子。
《雪山春晓》,一首很活泼的曲子,可惜他现在刚背完谱,还因为手心被杆子磨了一下,现在都有点控制不住手,弹得磕磕绊绊,感觉快冬眠了。
两个小时的课结束时,简郝昀感觉整个人都舒展了,仔细把琴谱和指甲收好,告别老师后还跟门口来上课的姐姐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小昀下课啦?”姐姐很热情地回道。
简郝昀是老师这里为数不多的小男孩学古筝,可能是物以稀为贵吧,在这上课的姐姐妹妹的都很照顾他。
“嗯,姐姐,你考试结束了?”简郝昀很熟悉这个姐姐,之前一直都是前后节上课,去年九月之后她就去艺考了,直到今天才又碰上。
“嗯,基本都定下来了,来和老师说说!”
因为老师的气质很像知心大姐姐,温温柔柔的,所以老师的学生们都这样,简郝昀有几次上课都碰到心情不好或者得奖要分享的,进门静悄悄的,也不出声就乖乖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等着,只有一个段学完,老师说休息喝口水的时候,他们才会上来和老师说两句话,之后又接着坐在沙发上,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静悄悄离开。
所以简郝昀也这样,有几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坐公交来老师这里,进门的时候老师就看到他了,只轻轻笑笑,简郝昀也一边点头礼貌地用口型打招呼,然后轻轻把门掩上,坐到沙发上。
在老师指导其他学生练琴的时候,一会琴声,一会是老师温柔的轻语,很快自己烦躁的情绪就消解了,进而陶醉在古筝空灵清脆的筝音中。
好奇怪,明明每次自己练琴的时候指甲碰撞正在振动的琴弦时都很不舒服,可是在老师这却能静下心来。
情绪稳定后,简郝昀又轻轻站起身,朝老师浅浅鞠了个躬道别,见老师点了点头,推门,关门,离开。
整个过程都没有什么语言上的交流,但简郝昀就是莫名的感觉很舒服,身心舒畅,就和每次下课后的感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