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班!孟时!”
“孟时!孟时!”
整个过程像慢放一般,实际上却只在短短几秒。
球从空中掠过,掉进篮筐,再落到地上,哨声响起,球骨碌碌地滚着,然后全场就被如浪潮般澎湃的欢呼声席卷。
球场上的孟时被队员们整个抛起来,一边嗷嗷喊着他的名字,一边像花果山的猴一样,抬着他们的猴头头满球场跑。
然后郝老师带着整个班都冲下去拉了个圈圈围着喊,其他班看热闹的也被感染了,冲过去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活脱脱一个篝火晚会现场。
虽然没有篝火,也不是晚上,但是太阳下熠熠生辉的少年们构成了比夜晚篝火更美的画卷。
简郝昀感觉灵感蓬勃奔涌,寥寥几笔勾出了少年的轮廓,一个赢了比赛开心得蹦起来的少年,而画面也不再空荡,被一起拼搏的队员,和背后加油的同学们一点点填满。
第一次,简郝昀觉得他们的校服如此动人,无数个穿着校服的小身影,构成了眼前此般景象。
篮球依旧在篮球架下方安安稳稳地待着,可却不再像之前半场的休憩,现在则代表着哨声后的胜利。
春日,少年,紫藤,阳光。
简郝昀画毕,连收拾东西都等不及,便想也冲到操场的盛会之中,可刚抬起头,就发现大家已经稀稀拉拉地散开了。
自己画了这么久吗,简郝昀一看手表,比赛都结束快半小时,估计大家欢呼完都去吃饭了。
“看什么呢?”
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吓得简郝昀手一抖,画就顺着看台的缝隙滑下去了。
简郝昀一转头,才看到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的孟:“你怎么上来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走楼梯上来的啊!”孟时指着看台边缘的楼梯,“我从到看台前就在叫你,结果你太专注了一直没听见。”
说完,无视了简郝昀脸上还未褪去的惊吓和呆愣,接着问:“我的礼物呢?我可是完成了冠军的目标啊!”
孟时现在说话都是上扬的调调,浑身上下都写着“我冠军我骄傲我特别开心”。
简郝昀听到“礼物”时,一边在心里吐槽着他强行要礼物的“不要脸”行为,一边想起来刚刚被吓到的时候……
“我靠!画!”简郝昀大喊着把孟时摁在座位上,窜过去下了楼梯。
“什么画——”孟时也大喊着跟着跑过去。
简郝昀抬头估算着刚刚的位置,趴在地上找:“给你的礼物,刚刚你那一嗓子,给画吓藏着了!”
孟时也看了看刚刚看台上的位置,掏出手机麻溜地趴地上从另一个角开始找。
灯光晃到简郝昀时,他才想起来可以用手电照着底下找。
孟时打着手电晃了一圈之后,看到了靠中间的位置有一个白色的片状物。
“我找到了!但是有点深,怎么进去啊!”
“应该这个是可以推动的吧?”简郝昀说,试了试,发现纹丝不动,“好吧,不可以。”
孟时叹了口气,转头想看看能不能找谁帮帮忙的时候,视线晃到了四年级楼。
“要不咱们找阿姨拿一下那个钳子?长长的那个,”孟时记得当时去阿姨的工具间拿扫帚的时候,看到过一个这样的“巨型剪刀”,“然后咱们去第一排底下看能不能够到!”
“好主意!”简郝昀从地上一下就站起来,还因为起猛了眼前黑了一瞬,跺了跺脚恢复之后,就朝着教学楼跑过去了。
“长长的钳子?”阿姨听到简郝昀的描述都愣住了,有些摸不着头脑。
简郝昀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也在脑袋里死命想那个钳子到底叫什么,忽然记起好像就是外婆家火炉旁边夹煤的东西!
但是叫什么……
“火钳!阿姨,是火钳!”简郝昀从乱七八糟的记忆里翻出了它的名字。
阿姨手指在空气中点了点,就转身走出去到楼梯的角落,拿出了这个钳子:“哎呦我刚刚出去清理角落的一些垃圾,顺手就放这了。给你,不过这个可能会有点脏哦。”
简郝昀接过道了谢,转身就往操场跑。
“危险,不要跑嘞!”
听到阿姨的声音,简郝昀改跑步为快走,看着倒是不会伤着自己了。
等他快步走过去时,孟时已经套上长校裤,上身也把校服拉链拉到顶了,抱着包坐在看台第一排座位。
虽然今天有很大的阳光,但G市还有一个老话叫“下雨如过冬”。
昨天才下的雨,今天再高也没有超过二十度,何况还有徐徐的风,吹得孟时感觉都快被小微风穿透了。
“你帮我收东西了?”简郝昀看到自己的包正鼓鼓囊囊、安安稳稳地待在孟时旁边。
“嗯,小盒扣上嘛,笔刷我用纸巾包好了,其他的都收笔袋了。”孟时声儿都好像带着颤。
简郝昀两步跨上台阶,笑着说:“记性挺好嘛,看一次就记住了。”
“害,这对小爷来说不是简简单单~”
孟时从座位上站起来,稍微挪开了一点,指了指这个位置:“我刚刚看了应该从这往里伸是最近的,我试试吧。”
简郝昀看他伸过来手,就把火钳递给他。
幸好还没有长太高,不然这么小的看台位置他可趴不下去。
孟时感受着抵到自己两肩的看台框架,都担心一会一个抬头就撞头了。
“看见了吗?”简郝昀在旁边弓着腰给他打手电。
“看见了,我够一下试试。”
孟时把火钳通过座位底下小小的矩形框往里塞,刚好能够通过。
火钳前端一点点地接近白色片状物,眼看着还差一点,火钳长度却不够了。
孟时有些不甘心,咬咬牙把手也往矩形框里塞,几乎抓不住钳子。
就往前够的这一点,火钳碰到纸张发出了微弱的摩擦声。
“往下试试能不能夹起来!”
简郝昀通过旁边座位下的矩形框看到了这一幕,顿时有些惊喜地喊道。
孟时的面部有些狰狞,这角度,是真不好使力啊!
努力控制着手腕,火钳交叉出极小的角度,“叼”起了纸片。
“夹起来了,你手怎么办?”简郝昀看着孟时半只右手卡在矩形框里,火钳也有些没法移动。
孟时艰难地把左手放到矩形框前,用食指和中指去够右手里的火钳,但很可惜失败了。
但他右手抖了抖,直接用往回抽的力松掉了火钳,顺势把手抽出来,纸张也顺着这个力,往他们的方向飘了一段后又落下。
“嚯,聪明啊!”简郝昀赶紧把手电光圈对准纸张。
孟时这会没有了耍贫嘴的功夫,侧着头看位置,右手拿着火钳,却发现这个角度有些够不到,纸漂的时候往左偏移了一些。
他看了眼简郝昀,简郝昀直接后退一步,又蹲下来卡住格口照明,他也把火钳拿出来,整个身体往前挪动了一截。
默契啊!
孟时在心里的一堆“如何取出纸张”中也没忍住先冒出这句。
之后的过程就很顺利了,火钳以一个极端的角度倾斜,把纸递给了旁边格口的简郝昀。
简郝昀看着失而复得的画,就差喜极而泣了。
幸好学校在运动会开始之前就把看台租过来摆好了,不然不知道底下会有多少积水。
整幅画面还是比较完整的,只除了最后因为孟时他们班获胜后即兴出来的队员和老师同学的部分,可能被不知道哪里的一小团积水晕湿了。
简郝昀精心雕刻的人物变得有些朦朦胧胧的,心里其实有些难过。
但是好消息是主体还相对完整,紫藤花和窗台,蓝天和棉花糖云,都很完美的保留了下来。
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简郝昀轻轻擦了擦被晕湿的部分,把沾到的灰抹了下来,调转了个方向,递给孟时。
“给,答应你的礼物。”
“哇这么好看!”孟时说着接过去,一屁股坐在看台椅子上就开始看。
孟时看画像小孩看书一样,手指虚虚地挨着纸面,一厘一厘地抚过。
“这是紫藤花吗?这颜色也太还原了!”
“哇这么帅的帅哥,是我吗?肯定是我,只有我才这么帅!”
“好好看啊——我回去要把它裱起来挂墙上!”
简郝昀第一次看到爱不释手具象化在眼前,这人跟个自说自答的十万个为什么一样,眼睛里都闪着光。
“真的送给我的吗?这也太好看了。”孟时终于欣赏完,抬头看着依靠在栏杆的简郝昀。
“不想要你也可以还给我……”
“想要想要,”孟时把画抱在胸口,又担心折着了赶紧仔细看了看,“这是我收到的最——棒的礼物!”
“可惜花了一团。”简郝昀点了点有些模糊的地方,对意外造成的水渍耿耿于怀。
“没事,不完美,才叫艺术嘛。”孟时笑着小心翼翼地把画放进自己的包里。
幸好包是带来装衣服的,足够大,画平平整整地躺在了包里。
“今天你不来了吧?”简郝昀问。
孟时点了点头:“今天难得秦女士和老爸都有时间,我爸请我们出去吃大餐!”
随后孟时又想到明天的艺术节:“明天节目第几个啊?今晚上是不是得练老长时间了?咱学校有古筝吗?是不是还得你自己带啊?”
还真是问号成精,连着几个问题,简郝昀听到后一个就差点把前一个忘了,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个了。
“应该是下午场的第三个,上午不是各班的合唱嘛。今晚上就再熟悉一下,也不会再怎么练了。”说到这简郝昀顿了顿,“学校有古筝,但是我不熟悉,明天蹭着我小姨车带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