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寻很不对劲。
望着眼前正叽叽喳喳十分兴奋地同自己说着什么的红线,崔颀出神的想着。
先是昨天莫名其妙的晚归,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没事。
然后就是今早。
两人本来约好一起去探望红线,却在半路碰上了同样走向红线家的姚药药。
“药药!你是来给红线换药的吗?”江寻叫住了姚药药,少女停住脚步,端着药盘转过身来。看到她脸上的泪痕,两人俱是一愣。
“药药你......怎么了?”崔颀率先反应过来,担忧地问道。
姚药药的一双眼睛红的吓人,她吸吸鼻子,看上去好像马上又要哭出来了似的,“崔颀......少东家......豆豆他,”药药哽咽了一下,然后接着用带着哭腔的嗓音说道,“豆豆他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江寻急忙问道。
“今天早上我去医馆,只看到桌子上他留给师父和我的信,说什么他要去找他的生父生母,要我们保重......”姚药药说到这,又开始抽噎起来,“这算什么呜呜呜......为什么昨天晚上不告诉我,道别这么仓促......”
“药药......”崔颀担忧地望着她,绞尽脑汁地想着安慰的话,没有看到身旁江寻瞬间苍白的面色。
“豆豆是什么时候走的?”他几乎是立刻追问道。
“我不知道,昨天晚上我看到他趴在桌子上写东西,没想那么多就继续去睡觉了。今天一大早我到医馆的时候就只剩那封信了......”姚药药抬手揉了揉眼睛,十分沮丧地说着。
崔颀还没来得及转头看向江寻,他便丢下一句“抱歉阿颀,我想起来还有些事,你先去看红线吧。”匆忙跑走了,留下一脸茫然的崔颀和抽抽搭搭的药药站在原地。
“哎!江......”望着少年已经跑远的背影,崔颀只能悻悻然咽回还没说出口的询问,转向安慰面前仍在哭泣的姚药药。
“师父......也没回来,现在豆豆也走了......医馆就......就剩我一个人。明明说好练好医术以后要一起去江湖长见识的,为什么说走就走......”药药越哭越伤心,似乎已经沉浸到悲伤之中而无暇顾及他人了。见不管怎么劝慰她都无动于衷,崔颀只好叹口气,接过药药手中端着的托盘,道:
“正好我要去看红线,就让我帮她换药好了。药药你别太难过了,先回去休息吧。”
将手中的药物给崔颀后,姚药药深吸一口气,努力止住时不时的抽泣后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最后道:“嗯......嗯,对不起,那......那就麻烦你了崔颀。”
送走了姚药药,崔颀端着药盘走进红线家中,帮她换完药后简单解释了一下江寻不在的原因。
“......抱歉啊小红线,最近有点忙,今天本来我俩要一起来看你的,结果江寻忽然说着有什么事之后就跑走了。”崔颀挠挠头,有些抱歉地解释道。
“哎......?老大有事吗?”红线的失落转瞬即逝,她马上振作起来,“没关系的,阿颀姐姐来我就很高兴了!话说回来,阿颀姐姐,你们最近在忙些什么啊,总感觉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你们了......”
“最近在忙着探险呀,等小红线伤好了就可以加入我们啦!”崔颀笑眯眯地说。
“好耶!红线最喜欢探险了,听爹爹说,最近寒姨姨好像都不在,嘿嘿,等我腿好了说不定我们又可以一起出渡冒险。”红线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兴奋不已的样子似乎已经期待了好久,“这几天可闷死我了。”
说到出去......
崔颀忽然恍惚了一下,
总觉得她也已经很久没有出过神仙渡了。
最近崔颀刚把标有细致的居民信息的神仙渡地图完成,在交给绣金楼的灰鸟后,他们一连几天都没有再要求她传递新情报。收集炸药的活被江寻包揽,因此除了尝试用已有的火药制作一些威力可观的炸药以便炸开地道里的那条石缝之外,她几乎又回到了先前的状态。
可是,
江寻到底怎么回事?
江寻第一次外出告诉她那个地道好像已经被人清理过,连火药都没剩下后她就十分疑惑。
按理说来,烧瓷岭的那条四通八达的地道是绣金楼深耕多年的所在,现在却消失的干干净净,难道是......
刀哥?
所以她试探地问起江寻有没有碰到某个背着大刀的江湖人,却被他神情古怪地否认了。
“地道里除了一些尸体,我没碰到过其他人。”
得到江寻的回答,她皱紧眉头。
绣金楼没有跟她透露任何消息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撤了,袭击绣金楼的人也毫无踪迹。
真是奇怪。
说起来,那之后的好几天里他似乎经常弄得浑身是土的回来,有时候衣摆上还有可疑的红痕。可是当她问起的时候,那家伙总会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打个哈哈敷衍过去,
“今天又去钻了个地道,这土就是那会蹭上的吧。”
“今天去的那个据点的土匪头子非要拉着我打叶子牌,说什么赢了就把火药送我。好不容易赢了他居然耍赖!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嗯?你说我衣服上有血?你看错了吧哪有......”
虽然在野外,碰到些土匪野兽是很正常的事,江寻也从来没有瞒过她。甚至还会略带些求夸奖的语气告诉她自己今天如何英勇地用太极把一头熊甩飞,亦或和她嘲笑今天碰到的劫道新手智商有些欠费。
“如今我的功夫可谓是炉火纯青!那头凶猛的大棕熊还没碰到我的衣角就被我稍稍运功然后扔了出去,你是没见它嚎的有多凄惨哈哈哈......”
“阿颀你敢信吗,那个笨贼居然连劫道的台词都没背下来!一见我就哆哆嗦嗦地连匕首都拿不住,一句‘留下买路财’都说了半天哈哈哈哈,要不是我急着找火药,非得好好逗他一逗。”
“辛苦你啦。”崔颀每次都很捧场地给足江寻面子,顺毛一般连夸几句,什么“江大侠真是武艺惊人”,“江湖第一高手的称号指日可待”等有些夸张的夸赞张口就来,总是把少年夸得耳根微红才停下。
因为江寻外出以来从未受过伤,只是衣服上偶尔有划破的口子,想到游戏世界里的主角是个连摔断腿都能坚持打架的狠人,十分信赖主角武力值的崔颀便也没有把这些微不足道的破口和疑似血迹放在心上。
只不过想到那些令人恶心的猴子还有绣金楼制造的梦傀可能就潜伏在这一带时,她偶尔还是会忍不住说道:
“神仙渡外还是有些危险,你再多带点淬火油以防万一吧。”
“对了,我这还有之前用燕巢花做好的草药,存货多着呢,你别藏伤啊。”
每当她这么说的时候,江寻脸上藏不住的笑意总是让崔颀有些恼羞成怒地解释道
“我这是为了感谢你帮我带火药,没有.......你别多想!”
面对崔颀欲盖弥彰一般的解释,江寻点点头笑而不语,让她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挫败感。
试炸是一个很消耗精力的活。
她得避开灰鸟的耳目,因此只能带着火药下到地道里做炸药。
火药的比例也需要反复试验,太少的量测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数据,但量太大浪费材料不说,她也不想在这里引发塌方然后把自己埋在一堆被炸碎的石头和土中。
一连几天的反复尝试,早就将她累的几乎连木梯都没力气爬。看到她精疲力尽的模样,江寻回来后总是二话不说,背着她用轻功三两下就从地道最底层跃至塔底那个藏酒的房间。将一壶打开的离人泪塞给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的崔颀,说道:
“喏,喝点酒暖暖身子。都说了不要在湖边待那么久,你身上都冰透了,要是我再晚点回来,你非感冒不可......”
“你好啰嗦......”困得睁不开眼的崔颀嘟囔着抱怨两句,闭着眼睛就抱起酒坛灌了几口。
“喂......!慢点喝小心呛着。怎么渴成这样,你该不会又没带水下来吧?”
“唔......不是,是离人泪太好喝了。”吞下口中清香的酒液,崔颀的身子果然渐渐暖了起来,想到每次画图一直画到中午她才下地道,崔颀补充着说,“放心吧,我不会感冒的,反正每天在这底下也待不了多久。”
听到这话江寻却仿佛误会了什么似的,小声嘟囔道:“还好今天没被他们耽误太久......”
“什么?”她没听清。
“没什么!今天可累坏我了。”江寻红了脸,遮掩什么似的转身从墙边也取了一坛离人泪,打开酒封然后大口喝了起来。
这人搞什么......
累到瘫倒的崔颀怀疑地瞥一眼背对她猛猛灌酒的江寻,却也实在花不出多余的精力发问,于是便接着抱起酒坛喝了起来。
喝完酒,存好江寻带回来的火药,在黄昏时分手各回各家。
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可是昨天和之前都不一样。
原本是极平常的一天。
她早早画完了草图,依旧在纸张背面添上了一些略带引导的模糊传闻,交给灰鸟后,她便带上火药下了地道,等江寻把今天的火药带回来。
差不多了,在地道最下层的湖边试炸了几回已经做好的炸药,心里对威力有了点数的崔颀想到,按现在的剂量来,再过几天,江寻带回来的火药量就能炸开一个足够宽敞的洞了。
炸了半天石头,崔颀揉揉僵得发酸的腰和腿,望望仿佛远在天边的木梯和看不到尽头的地道,有些犯懒。
好远的路,她发酸的四肢在大声抗议着不愿攀爬那些木梯。
眯一会吧,再过一会他应该就回来了,她想。
然后她便沉沉睡去,直到湖边的水汽将她冻醒。
什么时候了,她睡了多久?
江寻......呢?
恢复了一些精力的她操纵着酸软无力的四肢爬起了地道,一边爬一边随意发散着思维:这地道真够长的,要是她也有轻功就好了。是她睡的丧失时间概念了吗?还是他遇到什么事了,怎么还没回来?
推开地道的门,黑沉沉的夜让她清醒了不少。
都这会了,还没回来,该不会......
她立马打散心中不好的猜测,安慰自己如果江寻出了什么事,该死的系统不会还这么淡定地沉默。
然而心里隐隐的不安依旧没有完全消失。她惴惴不安地向村口走去,祈祷他只是去了比较远的地方搜集火药。
等待的焦灼让她忍不住想起江寻提灯来找自己那晚。
当时他也是这种心情吗?
烦躁到恨不得去逼问系统的崔颀忍不住想。
好在他没让她等太久,崔颀很快就发现了失魂落魄的江寻。
仔细检查了少年全身上下,幸亏人好像没什么事。
“没事就好,你跑哪去了——笑什么笑!害我担心那么久......”
“抱歉,确实有些事耽误了。现在没事了......”江寻似乎十分高兴的样子,回答时的他脸上还带着让人恼火莫名的笑意。
还有心情跟她打趣?羞恼之下崔颀便忘记了追问究竟是什么耽误了他这么晚才回来,气哼哼地回去睡觉了。
直到今天。
姚药药一句话都没说完他便冲出去了。
他肯定有什么事瞒着她。
“......阿颀姐姐,你没事吧?”红线担心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什......啊,我没事!”才回过神的崔颀慌忙说道,“抱歉小红线,我刚走神了。昨天没睡好......你刚说什么来着?”
“姐姐困了吗?要不先回去休息吧,老大生辰的事可以之后再说......”红线担心地看着她,十分善解人意道。
“没关系的我不困,你刚说,江寻的生辰?”崔颀微微瞪大了眼睛,然后忽的想起来在竹林里第一次遇见红线,她向自己讨要那枚编制的红绳手环时的场景。
“这是送给老大的生辰礼物!”
小姑娘清脆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她耳边。
“是呀,老大生辰快到了。我本来想把这条红绳藏起来,叫他在生辰那天照我画的藏宝图去找的。但是东西还没来得及藏我的腿就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