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客厅的温枫听到这句话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他咳得腰都弯了,憋的满脸通红,竖起耳朵听侧卧里的对话。
“为什么?”
“就是不能。”褚青很执拗,迎难而上,直视着谢栖的眼睛,“不能不能不能。”
谢栖气笑了,抬手拼命把褚青往外推,“你还想管我,你说不能有个屁用!”
“因为!”情急之下褚青脑筋转的很快,“因为别人都配不上你!”
温枫:“······”
谢栖顿住了,他一只手还攮着褚青胸口,笑了出来,“哦。”
温枫:“······”
高考面前旁的事都要往后推,温枫一忍再忍,不想再听到这俩糟心孩子的对话,起身朝外去了。
出来他就遇到了关安,“不是说晚上一块吃吗?都快到饭点了你去哪?”
温枫摇摇头,叹了口气。
关安朝屋里瞥一眼,再看他神情就明白了,笑道:“要不要打个赌?”
温枫饶有兴趣的扬扬眉:“什么赌?”
听完后温枫眉头紧皱,一拳捶在关安肩上,“那也太早了吧?”
“哪早了?”关安撇撇嘴,“我这已经是最保守的估计了。”
温枫无语凝噎,突然想起一个人,“但是、但是我们俩不觉得怎样,静安呢?”
“她是谢栖亲小姨。”
“嘶······”关安转了转眼珠子,“那就得看褚青的造化了。”
“还有褚思,他亲姑姑。”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再说话,一个往楼上一个往楼下去了。
高三的教学楼直到十点钟还是灯火通明,最后一道铃声打响的时候所有学生都松下了紧绷的弦,李子安肠胃不舒服几天了,又不肯请假,第一个冲出教室奔向卫生间。
从教学楼到新加盖的停车棚要经过一段没有灯的小路,谢栖刚下楼就感到不对劲,有人在后面跟着他,还不止一个。
十分钟前,“你说大哥真要去堵谢栖吗?”
“他现在都是老板了,万一······”
“大哥又不干什么,就想跟他认认真真表个白。都高三了,以后也见不着了。”
“也是。”
听到谢栖名字的李子安猛的一往前,头差点磕在门上,他掏出手机拨电话给褚青,滴声一响他又手忙脚乱的挂断,编辑了条短信发过去。
他腹痛难忍,听着外间那两个人走之后立即拨了褚青的电话。
响了一会儿才通,李子安听到猎猎风声,“你到哪了,快点!”
“马上。”
李子安一愣,这短短两个字他听出了褚青滔天的怒气,他还没来及的叮嘱一句注意安全就被挂断了。
漆黑的小路上人越来越少,惨白的月光漏进林间,在地上映出绰绰倒影。
谢栖懊悔没有件趁手的家伙,把书包翻了一遍也只掏出来个保温杯,他反握在手里,刹住脚步站在树影下。
“谢栖,我······”一个又高又壮的男生低着头,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我想跟你说件事。”
“什么?”
“没几个月就要高考了,以后可能就没什么机会见面了。其实我以前也跟你说过的,但那些信······你看了吗?”
谢栖松了口气,“没有。”
“你想说什么?”
“其实这些话我很久以前就想跟你说了,但你总不给我机会。喜欢你的人很多,可你好像对谁都是不理不睬的。奇怪的是即使这样还会有很多人喜欢你,我也一样。”
他抬起头,眼神中溢出近乎于狂热的钦慕,“我一开始不知道喜欢你什么,只是觉得你长得好看,太好看了,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后来,我就发现你的什么我都喜欢,忍不住的喜欢。”
谢栖微微拧起了眉头,他被盯得直想往后退,但后面那俩男生像蓄势待发的恶犬,他一动就要扑上来似的。
“其实我没什么好喜欢的。”谢栖违心的回答道:“我们的接触很少,你以为的我只是一小部分的我。”
“那你能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了解你吗?”
还不等谢栖再答,那两个男生就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口了:“就是,我们大哥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他都不嫌弃你是男的了。”
“你长得那样,天天来上学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不就是想勾搭人吗?”
“没见你跟哪个女生走得近过,你这么小白脸,其实也喜欢男的吧?”
“动不动就请假?真以为自己多牛逼天天搞特殊······”
谢栖刚松开保温杯的手又攥紧了,他目光在三人身上扫了一遍,最后落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身上,朝他抬了抬下巴。
“你别听他们发牢骚,他们就是觉得我喜欢你太苦了。”
谢栖手背上的青筋隐隐浮动,他做了个深呼吸,眯起眼睛:“苦?”
“我让你喜欢我的?”
“有两个臭皮蛋跟着就真把自己当大哥了?还喜欢我?那两张脏嘴能这么说我你还反过来把帽子扣在我头上?”
“明知道快高考了还非要在我面前找死?日子过的太舒坦了还是学习把脑子学傻了?”
“不对,学习对你们的大脑来说太难了,拿到练习卷一看数学还是英语都分不清吧?”
他语速太快,三人都没反应过来,怔愣的看着他。
谢栖在学校里很不招摇,和他那张脸一样,看起来人畜无害。
“你!”为首的哪个瞪大了眼睛,“你别给脸不要脸!”
“你的脸那么丑谁想要?”
谢栖胳膊抡圆了就要往他脑袋上挥,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逼停了,他回头一看,两眼一黑。
“哥!”
褚青这一声喊得谢栖放下了手,最高的那男生见机一把扯过他的手腕。
“放开!”谢栖挣扎起来,但身后那两个男生也围了上来,他手腕被攥得生疼,毕竟是在学校,他实在不想动手,“都高三了,还想背处分吗?”
“我劝你们别再闹了,不然·······”
他话还没说完,褚青已经上脚了,剩下那两个一人一脚被踹倒在地,人还发懵。
褚青抡圆了臂膀一拳挥在还攥着谢栖的男生脸上,他吃痛终于松开手,褚青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连连上前,两手扣住他的肩,抬膝往上狠狠一顶。
谢栖面露不忍地别开脸,还是拽回了褚青,“好了。”
这几个男生算不上流氓地痞,顶多是不学无术的混混,平时也就逃逃课,偷着抽个烟,成群结队的在学校里四处晃,压根没怎么跟人动过手,别说褚青这样学了三年的练家子了,就算谢栖一个人也招呼得过来。
褚青眼都红了,扭过头来看了一眼谢栖,又看向倒地不起装死的三人,他出手狠厉,神情可怖,堪称骇人的眼神死死压下来,为首那个捂着受到重创的东西,两条腿抖得停不下来。
“滚。”
三人如蒙大赦,两个小弟架起大哥麻溜的跑了。
谢栖叹了口气,扯扯褚青的袖口,“走,回家。”
褚青两手还攥着拳,转过身来深深的看了一眼谢栖,他胸口起伏得很厉害,凑得近了谢栖看见他青筋暴起的额角,“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用来接我了吗?”
他不提还好,一说褚青就又怒从心头起,抬手将他紧紧箍进怀里,一身的热气扑来,谢栖被褚青的气息包裹,心才终于找到归处似的落了回去,扑嗵嗵的砸着胸腔。
谢栖搂住褚青的背拍了拍,“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褚青的双臂不断收紧,恨不得把谢栖嵌进身体里,他一再体验亲眼目睹谢栖受伤害的恐慌。数月前的那场暴雨仿佛又降临在了他头顶,把他浇湿了个透,来的路上他魂都出窍了,脑海中闪现出谢栖一次又一次虚弱的躺在病床上的模样,最刺骨的回忆是他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哥······”
褚青咬牙切齿的开口了,他一手按着谢栖的后脑勺把他嵌进怀里,“回家。”
谢栖从没觉得到家的这段路这么短过,他摸不准褚青的心思,瞥一眼他的脸色都心惊,还好那几个混混说的话他没听见,不然他也没法保证能拉的住褚青。
上楼时褚青就拽上了谢栖的手腕,进了家门拖着他往卫生间去,打开水龙对着他的手冲,还打上厚厚两圈肥皂,泡沫都溢出池子了。
洗完褚青从架子上扯下毛巾来给他擦手,每根手指头都细致的擦过,最后捧着他两只手嗅了嗅,眉头才松开些许。
“哥。”褚青的嗓子哑了,他让谢栖坐着,自己半蹲下,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仰着头目光一转不转的看着谢栖。
“我能赶到是因为李子安哥给我发了消息,你知道我当时的感受吗?”
谢栖缓缓摇头,任褚青攥着自己双手。
褚青蹲下去的膝盖挨在了地上,他握住谢栖的手放在胸口,“我的心死了。”
“只差一点。”
“它为你跳动,它应该是你的。”
“看到你受伤我就疼得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了。”
谢栖闭上眼睛,一行清泪流下来,剔透的,被褚青接在掌心。
四目相对,两人都想起了数年前的那个夜晚。褚青刚到连港没多久,被谢准发现一身伤疤,他和谢栖挤在红色的浴盆里洗澡。雾气缭绕中,谢栖也是这样为他流下泪水。
泪是贴不近的胸膛长出荆棘,直到被另一具血肉之躯渡过苦海,每一滴都是载舟的甘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