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裹挟着燥热拂过众人,卷起几缕尘土。正当郑信还想追问接下来怎么办,一阵凌乱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突兀地撕裂了这份热。
“将军——!”
人未至,声先到,惊得众人纷纷侧目。
“敌袭,敌袭。”郑信看着没有明显标志的一支队伍正快速接近,脸色骤变,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刀柄,厉声喝道:“迎敌,快迎敌。”
“等等!”裴御风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队伍,眉头微微皱起,脸色也变得越发古怪,似乎是想笑,又觉得有些无奈。“将军,这……”
行衍同样有些意外,不是魏森带着暗卫追来,而是她怎么知道的。
“行将军,”魏森一勒缰绳,从马上跳下来,完全没了之前在村子里的潇洒劲,每个动作都像是排练过的拘谨,“岁姐让我跟你说,十二无所有,聊赠一队人。”
行衍闻言,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这些是……”郑信看着突然出现的魏森和他身后的一堆人,一头雾水,不解地问道。
魏森闻声立刻转身,脸上拘谨的神色瞬间褪去,换上了一副热情洋溢的笑容。他朝郑信抱拳行礼,朗声道:“在下魏三木,这些都是我无名寨的好汉!”
“江湖人?”郑信从未想过江湖中人会如此堂而皇之地参与朝廷之事,但转念一想,这位行小将军的传闻他多少也听过一些,如此行事倒也不算太离谱。只是他素来对江湖草莽抱有成见,总觉得这些人桀骜难驯,不服管教,此刻却亲眼见到他们如此训练有素地列队等候,心中那股轻视之意不知不觉淡了几分。
“魏兄,多谢你前来相助。”裴御风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朝着魏森拱了拱手,语气真诚。
“诶?裴兄!”魏森连忙摆手,豪气干云地笑道,“自家兄弟,何必客气!只要行将军需要,我魏三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一边说着,一边暗中用余光瞄向郑信,按岁姐教他说的他都说了,应该没什么疑点,这才暗自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灿烂了几分。
就这不一会的功夫,天就暗了下来。行衍抬头看了看,几人也莫名其妙的跟着抬头看,除了像被蒙上的月亮别无所得。
郑信不明所以,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问道:“行将军,您这是看啥呢?这天……也没啥特别的啊。”
行衍收回目光,吐出几个字:“今夜,进皇城。”
“咋进?”郑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虽为城郊的守城将军,但他这个位置那就是一个没有风吹日晒,甚至可以说是颐养天年的位置,论计谋策略他确实缺乏实践,“现在?可五皇子的人马把皇城围得跟铁桶似的,咱们怎么进啊?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郑信将军,放心,放心。”裴御风拍拍他的肩。
行衍道:“御风,三木,你们二人带着几个人,先去摸清皇城各门的守卫情况,务必探查清楚他们的换防时间和巡逻路线。”
“得令!”裴御风和魏森齐声应道。
目送二人带着几人消失在夜色中,郑信仍觉不安,时不时地看向行衍,欲言又止。
“郑信将军,”行衍转过身来,“还得请你命人把韩岩带过来。”
行衍这“请”字像是给郑信打了鸡血,直到韩岩被押到营帐内,依旧雄赳赳气昂昂。“大胆韩岩,你已是阶下囚,还不跪下!”
韩岩梗着脖子,眼神阴鸷的盯着行衍,愣是对郑信的呵斥充耳不闻。
行衍见状,摆了摆手,示意郑信不必强求。“算了,由他吧。”
韩岩轻笑一声,眼神更加轻蔑:“行衍,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空有虚名的将军罢了!你连长离军都保不住,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行衍面色没什么变化。
郑信却不乐意了,猛地一拍桌子:“韩岩,你放肆!如今你已是瓮中之鳖,还敢口出狂言!识相的,就乖乖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还能少受点皮肉之苦!”
“呸!”韩岩又啐了一口,“你们以为我神虎军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吗?想从我嘴里套出话?做梦!”
郑信狞笑一声:“好,很好!我就喜欢你这种硬骨头!告诉你,老子有的是刑罚,不怕撬不开你的嘴!”
“郑信将军,稍安勿躁。”行衍制止了郑信,走到韩岩面前,缓缓说道:“韩岩,我确实不是什么人物,不过就是活在话本里常年碾压你的那个行—让—尘。”
韩岩的表情说不上来的震惊,又带着无法反驳的憋屈和他怎么变成这样的不可思议。连郑信都有点怀疑自己,他以前见的是假的行小将军?
行衍很满意韩岩的表情,莫名的心情舒畅:“你当真要为了五皇子,连韩家的名誉都不要了吗?你偷偷溜回东乌,这件事,除了我们和五皇子,没有人知道。如果你现在肯配合,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韩岩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动摇,但很快又被坚定所取代:“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你们敢动我吗?你们不敢!你们忌惮的,不就是东乌剩下的三万神虎军吗!”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还有,你们以为五皇子什么都不知道吗?实话告诉你们,我和五皇子早就约定好了,月升烟开!现在,月亮已经高高挂在天上了,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郑信闻言,脸色骤变,厉声喝道:“月升烟开?什么狗屁月升烟开!你他妈少在这儿装神弄鬼!”
“看来韩老将军已做了选择。”行衍沉声道。
“什么?”韩岩忽然反应过来,行衍在套他话,“行—衍—,你!”
“念在你我同窗多年,届时,我会一五一十地呈报给皇上。”行衍挥挥手,让人把他带下去。
“行衍!”韩岩被拖至帐口时,猛地扭头,声音嘶哑却清晰,“我告诉你!那个人他不会认错的!先是你爹,再是你!你们行家,早晚会彻底完蛋!我等着看!哈哈哈哈——”
“行将军,现在怎么办?”郑信问道。
“报——!”一个士兵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报……报告,将军,营……营外有人硬闯营地,说是……说是要找行将军!”
郑信脸色一沉,怒喝道:“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军营?给我拿下!”
“那人自称江确,说是……说是有要事与行将军商议。”士兵连忙解释道。
“江确?”郑信疑惑地看向行衍。
行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地图上某个点上,半晌才缓缓抬眼:“让他进来。”
“是!”士兵连忙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外跑去,临走还不忘回头偷偷瞄了一眼郑信,似乎是想确认自己方才做的对不对。
片刻之后,帐帘再度被掀起,但这次进来的却不是方才那名士兵,而是身着华贵锦衣的江确。
江确迈步走到帐中央,躬身施礼,声音温润却又不失沉稳:“见过两位将军。”
行衍依旧低着头:“江阁主的生意都做到军营了?”
江确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那要看做谁的生意。”
“哦?”行衍终于抬起头:“不知江阁主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江确轻笑一声,神态自若地说道:“是有人让我来助将军一臂之力,夺取皇城。”
“不知是哪位高人?能让江阁主亲自出马,想必来头不小。”
“将军不必多问。”江确神秘地一笑,“到时候自然会知晓,现在说出来反而不美。”
行衍心中早已有了几分猜测,能在这个时候派人来帮助他的,恐怕只有孟伯伯了。
他沉吟片刻,问道:“江阁主打算如何与我合作?”
江确走到地图前,指着皇城的几个关键位置,说道:“我的人早已混迹在皇城之中,对城内的防御情况了如指掌。据我所知,皇城四门,每门的兵力大概在两千左右,而南门是防御最为薄弱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行衍和郑信的脸,见二人神色各异,却并未打断自己的话,便接着说道:“南门守卫松懈,换防之际更是有机可乘。我等只需内外呼应,趁乱突袭,便可一举而下!”
行衍闻言,心中一动。如果真如江确所说,南门是防御最为薄弱的,那么从南门突破,无疑是最为稳妥的选择。
“将军不必怀疑。”江确见行衍没说话,自信地说道,“我既然敢来,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至于南门的情况,将军可以派人去打探一番,便知我所言非虚。”
这时正巧裴御风和魏森从外面匆匆回来,裴御风一进营帐就看见了江确,先是一愣,看了眼行衍后,随即恢复正常。“将军,四门守卫每隔一炷香便会换一次岗,每队大约在五十人左右,不过,据我观察南门换防时拖拖拉拉,与其他三门相比,实在散漫得很。”
行衍垂眸思忖片刻,指尖在地图上轻轻划过数道:“今夜子时,将起浓雾。届时,以二十人为一队,借雾气掩护,分扰三门,引其注意。余下人马,潜行至南门,暗中与江阁主手下接应,务必将南门守卫悉数替换为我方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