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容姨给何璟装了几个自己做的鸡蛋糕，说是孙姨喜欢。

孙姨和王叔现在在西街开了一家超市，临街的铺子，楼下是店铺楼上住人。

何璟提着袋子进了店里，孙姨和王叔正端了饭菜到柜台上。

“孙姨王叔。”

老两口自然的以为何璟是来买东西的：“哎小璟过来了，那个想带点啥呀，让你王叔给你拿。”

“不，不用孙姨，怎么现在才吃饭啊。”

孙姨不想多说，上午刚和自己儿媳吵了一架，气都气饱了，过了饭点才想起来做饭。

她转念一想，莹莹就跟这何璟关系好，准还是要跟她学嘴。不说也罢。

孙姨好歹笑了笑：“做饭晚了点哈哈，闺女你吃了没再来吃点吧。”

“我吃过了孙姨，我妈做了点鸡蛋糕，做的多了点，想着分点给您带过来尝尝。”

“哎呦太好了，我就爱吃老方做的的鸡蛋糕，街上卖的那个我都不爱吃。”

孙姨接过袋子：“哎呦这么多呢，谢谢闺女噢”。

何璟礼貌的笑笑：“孙姨，莹莹在上面吗，我去看看她。”

孙姨不接话，忙着数鸡蛋糕。

王叔：“在呢在呢，给孩子喂着呢，你去吧闺女，她也没吃饭呢，厨房里你孙姨给她留了菜。”

孙姨拉拉王叔：“你赶快吃你的吧，她那么大个人了能不知道吃饭啊。”

王叔一边应着一边朝着何璟挤挤眼。

咚咚咚——

“快进。”

何璟推开了门。

一个面色红润的女人正坐在床边，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正在吸着奶瓶。

她看到何璟顿时有了笑容：“我就知道是你。”

何璟笑了笑关上门，坐到她的床边：“你怎么知道？”

李秋莹一脸晦气：“我那婆婆啊从来不知道敲门。”

“孙姨确实是个急性子。”

“什么急性子啊，她就是，”李秋莹憋了一下：“她...没礼貌。”

“那你和孙姨说过吗。”

李秋莹一下被点燃：“我哪敢跟她说啊，她一张嘴就跟炮轰一样，还说的有门有道的，那嗓门大的恨不得八百里都能听见，她多有理啊，我哪能说得过她呀。”

孩子的奶瓶喝尽，李秋莹把奶瓶递给何璟，房间里这一堆那一堆的东西并不整洁，床边歪七八扭的一个小桌，上面堆满杂物。

何璟很有眼色的抽了两张纸递给她。

“我看你挺能说过她的，气的孙姨饭都快吃不下了，我刚才看她就盛了一小口米饭。”何璟两只手比划了一个小圆。

李秋莹熟练的给孩子收拾干净：“那怕不是饭前开胃用的。”

说完两个人俱是一乐。

“唉，也就你陪我说说话了。臭王钧半个月才回来一次，留我一个人在这受气。”

何璟用手指逗弄小孩子圆润的小脸，刚刚吃饱喝足，小孩儿餍足的眯起眼，任由她揉捏。

“孙姨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怕你饿着，刚刚还特意给你留了饭的，让我问问你是现在吃还是一会吃。”

李秋莹不再反驳。

何璟看她一眼，她知道李秋莹心底里什么都明白的。

两个人聊着聊着，孩子已经睡着，李秋莹把孩子放在被褥里，锤了捶自己的胳膊，长长的松了口气。

两个人把语气放轻。

“个小东西可算睡着了。”

“她还挺乖的，吃完了就睡觉。”

“都吃饱了还不睡觉，想干嘛想累死她亲娘啊。”

何璟被她逗笑，想起昨天晚上母亲说起江知小时候的折腾劲，怕是没几个她那样的小孩。

李秋莹终于腾出手吃饭，何璟就在一边安静的护着孩子，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过了一会李秋莹收起碗筷，正欲起身门外响起敲门声。

王芸的声音：“秋莹你睡了吗？”

按道理王芸应该叫李秋莹嫂子的，但是李秋莹比王芸还要小，她就有些叫不出口，两个人还是保持着李秋莹结婚前的称呼。

何璟离门最近，听到声音立刻去开门：“来了。”

浓烈的色彩映入眼帘，王芸一身橙黄色开衫，搭配同色系的帽子。而在她的背后，正是一脸笑嘻嘻的江知。

何璟一愣，她也在？

李秋莹的房间并不算小，但在一堆的母婴用品中，四个人一齐落座倒显的拥挤。

王芸已经成家，房子买在了新街那边，但是因为离得并不远，也时常回家吃饭。

今天王芸说带江知看看自己的小侄女，两个人逛街吃饭，走着走着就回来了。

虽然何璟并不知道江知会出现，但孙姨已经在楼下告诉江知两人何璟在。

王芸看到小侄女还在睡梦中，特意压了压声音，跟何璟打招呼，又向李秋莹介绍江知。

她原本就是想带江知来看小孩的，现在虽然孩子睡着了，但也不好直接走掉。

王芸和李秋莹坐在床边，江知好奇的勾着头往床上看。她并不常见小孩儿，尤其是才一岁多的小婴儿。

李秋莹腾出位置招呼她趴近点，江知：“不会吵醒她吧。”

“不会，她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一睡着啥都听不见。”

江知靠近那小小的一团，奶香奶香的味道，皮肤上看不到一点瑕疵，长而密的睫毛轻轻拢着，像是停在眼睛上的蝴蝶。

她伸出手指从小孩细软的眉毛上划过，心里顿时软成一片。

“她好小啊。”

王芸：“你小时候也这样，皱巴巴的一小团。”

江知嗔怪：“你又知道。”

王芸在一边笑。

李秋莹：“小东西就睡着的时候最乖，醒着的话动不动就哭。”

江知目不转睛地盯着孩子：“她睡着了眼睛还在动。”

李秋莹解释：“做梦呢，好玩吧。”

“好玩。”

王芸趁机调侃：“好玩你也生一个。”

江知白了王芸一眼。

“说真的，你也不算小了，可以考虑一下成家了。”王芸半开玩笑半是认真。

江知正想辩驳，李秋莹先感慨起来：“还是别那么着急，结了婚的日子没安生过一天。”

王芸身为李秋莹的小姑子，听了这话非但没生气，反而笑得眉眼弯弯，跟江知何璟打趣道：“哎呦，你们是不知道，我这嫂子太厉害了。”她一拍大腿：“这么多年啊，我都没见过能跟我妈顶嘴顶的有来有回的，她们两个真的是一点就燃。”

李秋莹忙着解释：“还不是咱妈，她有时候太霸权了，我不能有一点自己的想法，你哥又是个没脾气的，两边和稀泥，什么都指望不上，在我这也说好好好，在咱妈那还是好好好，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她的话匣子打开，捞起桌子上的几件小衣服给其他人看：“你看看，咱妈买的，也不知道从哪淘来的，还一买买了四五件，没一个合身的。”

她拿着一个连体衣展开：“你看这衣服大的，一穿上头都得从开档里伸出来。亏的孩子还不会走路，不然在远处一看还不知道什么东西成精了呢。”

王芸已经捧着肚子笑出来，再顾不得会不会吵醒小孩。

“我理解他们喜欢节俭，总想着孩子能多穿两年，但是也不能为了多穿两年，一件合身的都没有吧。”

“是是是，你说的对。”王芸连连点头，话锋一转，嘴里又蹦出一个“但是！”

王芸郑重其事的开腔：“小知小璟你们今天也在，你们也说一说，这么大点的小娃娃，她至于穿小几百的衣服吗嗯？”

她质问李秋莹：“这么大点的孩子正是长得快的时候，几个月就变样，那衣服根本买不及，你如果都是一件几百几百的，你自己说，你负担的起吗？”

“没有都是几百几百的。”李秋莹弱弱的反驳。

王芸盯着她的眼睛，李秋莹心虚的低头。

安静了几秒，她像是又有了道理，昂起头：“那我是孩子妈呢，我想尽力给她最好的还有错了。”说话间她已经带着点委屈。

王芸的声音也软下来：“没有说你错了，秋莹。”她继续劝解：“给孩子花钱当然没错，但是咱也得量力而行啊，我哥现在刚上岸工资那么低，你又暂时没有工作，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没有必要在这种非必要开销上太破费你说是不是？”

她一边说着，一边给江知何璟使眼色。

两个人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默契的保持沉默，现在突然被Q到，何璟率先说话：“对，芸姐说的确实在理。之后孩子慢慢长大，往后的教育、生活各种费用只会越来越多，现在就开始铺张，以后还过不过了。”

江知也跟着点头附和：“如果我有小孩我肯定也想给她最好的，但是莹莹姐，以后日子还长呢，你和钧哥还这么年轻，工作上肯定会越来越好，收入也会水涨船高，现在真不用着急。”

她俏皮地眨眨眼，半开玩笑地补充：“再说了，这小不点儿现在就算穿金戴银，她也记不住呀，等她长大些，她还能知道欢喜欢喜，才知道珍惜你的好。”

江知的话让一屋子的严肃有了缝隙，三人先是一愣，随即也被她带的乐呵起来。

李秋莹心里的疙瘩被解开，放松的靠在一边，对江知刮目相看：“嘿，我就发现你们一河的人个个都是嘴皮子货，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呢。”

床上的小婴儿似乎感受到了周围的动静，小嘴一撇，发出了轻轻的哼唧声。

江知学着李秋莹的动作，轻轻拍在孩子的背上，不一会小孩又睡过去。

李秋莹问起江知：“小知是准备回来工作吗？”

江知摇摇头：“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刚离职，想先休息一阵子，等调整好了，再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工作。”

“哎！” 王芸猛地惊呼一声。

江知被她这一惊一乍的举动吓得愣在原地。

她一拍大腿：“你可以来我们学校，我们学校现在正缺一个美术老师呢。”

王芸越想越觉得可行，一脸的期待，凑到江知身边：“美术老师课也不多，强度不大，还有收入，不是正式编你还能随时走，很适合你呀。”

李秋莹听着听着才反应过来，原来江知还有个一技之长呢，不禁又是好奇起来，抓住她问这问那。

王芸那边还在等着江知入职呢，哪能放任李秋莹没完没了的问下去，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立刻又叽叽喳喳的回嘴。

嘈杂的环境里，何璟一个人惬意地窝在懒人沙发，白皙的手臂慵懒地撑着脑袋，两条修长笔直的腿随意交叠，脚尖不经意地轻轻晃动。

她今天穿了一个长款的浅色衬衫，蕾丝的袖边，外搭一个松垮的暖棕色毛衣，软糯的质地仿佛夹杂着她的体温。

靴子上的流苏随着她晃动的脚尖来回摇。

王芸和李秋莹的声音在耳边嗡嗡的，江知开始走神，左，右，左，右，左，右。。。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何璟的身上，江知的视线移转，跟随斑驳的光晕肆意游走。

时光定格，她像是被磁石牢牢吸附，看的入迷，恍惚间她好像看到维米尔画中那静谧的自然光流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