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厅。
暮色透过糊窗纸洇进堂屋,林燕将最后一箸青菜夹进婆婆碗里,木桌上两副碗筷映着摇曳的油灯,显得格外空荡。
"荣清这孩子,去了国子监也不知吃得惯不惯。"崔氏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望着对面空着的座位叹气,"倒是绍清,这几日练病练得连饭都顾不上吃。"
崔氏往林燕碗里添了勺米汤,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燕儿,娘给你支个招。明儿派人去集上买只老母鸡,文火慢炖上半宿,亲自送去演武场。"
"可......"林燕话音未落,就被婆婆轻轻拍了下手背。
"傻孩子,这汤里得加'料'。"崔氏压低声音。
"你就跟他说,这鸡是娘特意挑会下蛋的老母鸡,自己亲自炖的,炖的时候数着时辰添柴火,连汤面上的油花都撇了三遍。绍清听不得这些体己话,保准乖乖喝下去。"
林燕咬着嘴唇笑了:"娘,您这法子倒是新鲜。"
"就这么说定了。"崔氏道。
第二日寅时,厨房里就飘出鸡汤的香气。林燕守在灶台前,按崔氏教的法子,每隔半个时辰就揭开砂锅盖撇去浮沫。晨光爬上窗棂时,一锅琥珀色的浓汤正咕嘟咕嘟吐着小泡,黄芪党参的药香混着鸡肉的鲜甜。
*
演武场上马蹄声如雷,李绍清骑着黑马穿梭在阵型之间,玄色软甲被汗水浸出深色水痕。他的目光始终紧锁着前方,直到一名亲兵气喘吁吁跑来:"将军,夫人来了。"
李绍清握着缰绳的手顿了顿,余光瞥见场边那个熟悉的身影。林燕穿着家常月白襦裙,手中食盒在一片肃杀的演武场显得格格不入。他皱了皱眉,扬声道:"让夫人去演武堂候着。"话音未落便又策马疾驰,继续指挥士兵变换阵型。
两个时辰过去,日头西斜,林燕数着梁柱上斑驳的木纹,终于等到李绍清推门而入。他的盔甲未卸,额发黏在汗湿的脸上,眼神里带着演练后的疲惫与不耐。
"过来做什么?"男人的声音像是淬了冰。
林燕强撑起笑,掀开食盒:"我炖了老母鸡,加了黄芪和党参,你这几日练兵辛苦......"
"就为这点小事?"男人打断她的话,冷笑一声,"演武场是何等严肃之地,你当是自家后院?"他瞥见瓷碗里金黄的汤汁,眉峰皱得更紧,"油腻腻的东西,看着就倒胃口,拿走。"
林燕的手僵在半空。"娘说你练兵辛苦了,让我......"
"够了!”
"明日起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闲杂人等进演武场!"李绍清转头对门口的亲兵喝道:"送夫人回府,以后莫要再让这些琐事扰我!"
林燕转身提起食盒:"既是夫君不喜,我便不再叨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