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夕阳最后的余晖之中，天空主人展露了真容。

蓬松的短发在空中丝毫不乱，仿佛风已经被他完全掌控。

他轻轻握住秦子易挥舞的手，另一手托住他的后脑，有着尖锐指甲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秦子易的头皮。

没让他感觉到一丁点疼痛。

天空的主人随着秦子易在天幕之中肆意下落，表情轻松得好像他们不是在跳崖，而是享受夏日的凉风，秦子易的情绪情不自己跟着放松了。

在日落的一瞬间，天空的主人嘴唇动了动，秦子易耳中响起一声娇嫩的啼鸣。

……？

……！！！

他瞬间瞪大了眼睛。

天空的主人露出恶作剧成功的笑容，金眸越发璀璨。

他展开足以遮蔽天空和大地的双翅，同时收紧手臂，将秦子易紧紧抱进怀中，瞬间拉高身体，带着秦子易飞上高空。

云层顺服地簇拥着他们，天空的主人搂着秦子易的腰，让他在空中转身，好像跳伞一样面朝下放，再次抱紧，贴在秦子易耳畔发出几个奇妙的音节，随即，他们再次升上高空。

视线之下白云朵朵，巨龙的城堡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爬满了山崖的玫瑰花也没了张牙舞爪的威势，

秦子易有点憋闷的情绪很快被大自然的壮阔美景打散。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脸上变成了畅快的笑容。

秦子易舒展四肢，让自己尽情享受人类无法凭借自身翱翔的天际。

怀中的身体彻底放松之后，天空的主人嘴角笑容扩散开，“加速喽。”

给出提醒，他不客气地抱着秦子易在黑下来的天空畅快地飞了几圈，突然松开秦子易，在他下落的过程之中变回龙躯，以秦子易下落相同的速度将人接到背上。

秦子易：嘿嘿，不疼！

长长的龙颈扭过来，伸出舌头舔了秦子易一脸口水。

“喂，不可以。脏了要洗澡，很麻烦的。”秦子易推着巨大的龙头。

巨龙僵住了一瞬间，然后若无其事地装出耳朵聋的样子，不客气的把秦子易全身都舔湿，才扭回头，长啸一声，俯冲而下。

秦子易趴在龙背上，看到巨龙毫不留情地喷火把整个山路上的玫瑰花都烧焦了。

一阵阵黑烟蒸腾，秦子易竟然在焚烧的烈焰中看到无数人形从焦枯的花藤之中挣脱，重新变得纯净，最终飞上高空，消失了踪迹。

喷完火，他们猛然下坠。

秦子易“噗通”地落尽熟悉的池水中，这一回，当他从水中爬出来，看到趴在池边重新缩小了身体的小龙。

或许是从“他”重新变成了“它”。

“累坏了？”秦子易俯身抱起小龙，和小龙贴贴脸。

“啊呀。”小龙凑上去用力和秦子易磨蹭，声音变回稚嫩柔软。

秦子易带着他走到城堡门口，突然停下，询问：“我现在能进去住了么？”

小龙瞬间炸开翅膀。

它心虚不已地转移视线，嘴里小声“啊呀”地叫着答应，摆明了不希望秦子易和它算旧账。

可爱！

秦子易揉揉小龙头顶，不客气地进了巨龙城堡。

确定小龙就是城堡的主人，而非另有“母亲”，秦子易的态度自在多了。

他避开那个明显有问题而锁起来的房间，开始在城堡中套索。

巨龙的城堡不愧是巨龙的城堡，厨房里满满当当塞满了新鲜食材，宝库竟然也连门都不锁，无法计数的金币和首饰随便堆放在楼顶，让它们尽其所能反射太阳的金光，增添城堡的美感。

最妙的是，城堡内居然有一处连巨龙身体都足以浸泡进去的巨大温泉。

秦子易不客气地从巨龙的宝库里面挑了几件金线刺绣的干净衣服，一把抱起小龙顶在脑袋上，冲进温泉。

“走！泡澡去！”话落同时，秦子易已经把衣服都甩到地上，一个抛物线跳进浴池了。

这破地方没有热水器，他接连五天都没更换过衣服了。

秦子易觉得自己脏得能用手从胸前抠下泥！

“噗通！”巨大的水花飞溅，落了小龙满头。

“来啊。”秦子易热情地伸出手臂。

沾着水的皮肤在光下折射出暧昧的光，小龙顿时像是喝醉了似的，飞成“8”字型落进他怀里。

然后被秦子易一把按进水里。

一串气泡咕噜噜的飘上来，吓到了秦子易，他急忙伸手去捞小家伙。

小龙却泼水而出，脚踩着秦子易，同样把他按进水里。

“哈哈哈！”等秦子易游上来，看到仰面飘在温泉水上满脸惬意享受的小龙。

小家伙得意地摆着尾巴。

他也跟着笑了，在水里翻了个身，仰面并排在水面飘着。

泡到浑身通透，秦子易不客气的抓过小龙，用软毛刷把它从头到脚全刷通透了，自己也狠狠清洗一番。

“啊，真舒服。”手脚发软之后，秦子易慢吞吞游回浴池边，双臂撑在池边的巨石上，垂眸长叹。

他感觉自己的游戏体验又重新回到了“轻松愉快”。

小龙顺着秦子易的后辈游曳到他胸前，项链似的挂住自己，龙头垂在秦子易心口，故意在他身上磨蹭。

前胸发痒，秦子易挠了挠，随手摸了小龙的脑袋一把：“做个逗猫棒，你肯定喜欢玩。”

小龙转转眼睛，窥视秦子易的反应，确定他没多心，索性顺着秦子易话里的意思，开始追着他的手指轻咬。

惊心动魄的追逐战之后泡澡放松，很快让秦子易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他擦净身上水痕，抱着小龙钻进被窝的一瞬间就睡着了。

夜半十分，熟悉的温暖袭来，秦子易却没有前几日的安心。

白日里的古怪经历让他温暖出现的同时睁开了眼睛。

他的视线没有焦距，脑子还没清醒，但却清晰的将伏在他身上的人。

对方如同一个牢笼，用庞大的身躯和翅膀紧紧围出一片空间，把他完全隔绝于空间之外。

秦子易终于看到这个人的面貌——如果巨龙变成的人，也能算人的话。

从领主手中救出秦子易的时候，巨龙的表情热情爽朗，但此时此刻，巨龙露出了他贪婪的本性。

他金色的竖瞳之中满是对平躺在床铺之中男人的垂涎和独占。

“你醒了。”他一点点凑近秦子易，“你不怕我，我喜欢。”

“我很喜欢。”

两人鼻尖几乎相对。

为了避免出现斗鸡眼，秦子易闭上眼睛，抬起手想要抓住点什么。

巨龙握住他的手，牵引着秦子易抚摸自己的短发，“有什么想问的？”

秦子易抓住重点：“‘我’弟弟没有死吧？”

巨龙顿时哑口无言。

过了一会，巨龙重新开口，语气里不禁染上了气急败坏：“他想抓住你，把你带回去吃掉，就像山下那一群被他养殖的血食一样。你居然担心他有没有死？”

“不是担心，但他活着，连同他的那株花——对了，还有装着他的花盆也得完好，这对我很重要。”秦子易平静地回答。

暧昧气氛荡然无存。

巨龙被气得翻身下床，恶狠狠道：“活着，但你永远不能再见到他，你是被献祭给我的公主，你是我战胜他的奖励！”

丢下这句话，巨龙从窗户跳出房间，呼地一声变回巨龙飞上高空。

天空弥漫开巨龙的怒吼。

“好吵。”秦子易低声抱怨。

天空的咆哮瞬间消失。

原来真能听见了，太好了。

秦子易满意点头。

接下来躲在巨龙城堡不用到处走了，熬时间就行。

——不是秦子易不是上心，但事情是明摆着的，巨龙和花精一个占领天空，一个霸占土地，相互都难以杀死对方。

他们现在只是又一次回到了相持阶段。

秦子易拉高被单把自己裹起来，很快进入回笼觉。

他始终保持着对事不对人的态度。

不管是“弟弟”还是“巨龙”，哪个都照旧堪称游戏角色，没有真的放在心上。

但这个态度显然深深刺激了巨龙。

接下来的几天，窗外罡风不断，秦子易不睡觉的时候经常会出现巨龙的怒吼。

只是巨龙再也没有踏入他的城堡。

……这么说来，也没那么贪婪了，连巧取豪夺的剧情都没有。

秦子易在巨龙城堡吃饱喝足的顺利熬满十天。

可游戏并未就此结束。

第十一日的清晨，炽烈的火焰中，浓烈的玫瑰花香出现在了秦子易床前，花藤一点点收紧了枝条，将秦子易彻底锁死在花香中。

【游戏结束，开始结算。】

秦子易揉着眼睛，坐在宽大的沙发里，除了茫然还是茫然。

秦子易已经意识到以前不玩游戏的人突兀进入游戏，会有什么结果了。

看说明书也并不会让他了解更多。

他直接选择了脱离游戏环境。

……

回到现实世界的一瞬间，秦子易出现了与游戏结束时相似的茫然。

他在哪里？

他在什么地方？

面前的穿白大褂的是谁？

秦子易蹙眉仔细回想，终于把漂浮在固有认知之上的新记忆挖了出来——他已经在千年之后了，面前的是他的“主治医生”单明涛。

秦子易勉强扯扯嘴角：“单大夫。”

好孤独。

秦子易从游戏仓中坐起来，双臂抱住自己，想给自己些许温暖。

轻微的声音把秦子易从他的情绪中唤醒，他看到被单明涛挡住的楚和。

这世界上他唯一熟悉的面貌。

“第一次进游戏能习惯么？”楚和担心地凝视着秦子易，没有关于成绩发出恼人的询问。

想……

想要抱一抱对方。

不可以，不行，那不是我不存在与记忆中的亲人。

可他和哥哥长得一模一样。

一样也不是同一个人，把对方当成替身太失礼了。

但楚和残疾了，他没办法反抗的，只抱一小会没关系的。

楚和的外骨骼完全能让他活动自如，只要他想，他就可以推开我。

秦子易闭上眼睛，竭力抗拒越来越强的内心诱惑的声音，但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突然从游戏仓中跳出来，一把抱住楚和的身体。

楚和果然没有一丁点反抗。

秦子易喃喃道：“别动，也别问，让我抱一会。”

哥。

哥，我看到我们过去的记忆了，虽然只有一点点。

他轻声在心里念了几遍。

怀里的人像个巨型玩偶似的顺从秦子易的吩咐，只用体温向他传递温暖。

“十分钟了，你情绪应该收拾差不多，起来，我们来复盘这次游戏过程，纠正你的问题。”单明涛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不留情面地撕碎了温情的画面。

秦子易恋恋不舍地松开楚和，脸上火烫。

他急着解释了一句：“我平时不是这样的。”

楚和笑着认可了秦子易，回护道：“当然。如果千年之后只剩下我独自一个，我等于同时失去了亲人、朋友、爱人、事业、信念。我甚至不能确定自己可以独自坚持三年才出现心理问题。子易，你已经很坚强了。”

鼓励式教育。

尤其是还是从楚和这张让秦子易带着特殊情怀的脸说出口，立刻把秦子易感动得热泪盈眶。

他抽抽鼻子，点头，迅速收拾好情绪，坐到单明涛拉开的光幕前。

“先说成绩——三项任务，全部达成。”

秦子易悚然一惊：“这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