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宗主峰地势高耸入云,正午时分,广场上淡淡的薄雾还未散去,浓郁的灵气弥散在周围。
温卿尘深吸一口气,便觉浑身舒畅。
他被带着走向广场另一边的帐篷,守门的弟子紧握着手中的玉牌,随时准备听候命令。
温卿尘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前进的步伐一顿,停了下来。
作为曾经的掌门,他对门中的法器还算熟悉。
眼前这帐子并非俗物,它由疾风草编织而成,辅以阵法,表面会形成一道风帐,可以最大程度上组织账内的一切声音外传。反之,帐外的声音也是传不进去的。
再看那两名守门弟子手中握着的玉牌。这分明是宗门被传令的令牌。
温卿尘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收回,开始沉思。
有什么作为入门前的一项考验,需要宗门为受检者保密?
温卿尘代入宗主视角,很快就联想到了一个法器——问心镜。
作为世间仅有的、能勘破人心的法器,问心镜能将人心显化出来。哪怕是大罗金仙来了,只要他有过往和欲念就无法躲过它的检测。
温卿尘思及此,心立马被悬了起来。
在山下的时候,他并没有听人提及过:青阳宗特地为妖修增设关卡的消息。
不过也不难解释,能通过第一二段到达这里的妖修只在少数——要么穷凶极恶,不把生命当回事;要么道心坚定。
前者虽然满手鲜血,但大多:为了可以继续哄骗小妖,他并不会撕破脸皮,将自己被赶下山的龌龊缘由广而告之。
至于后者,妖都留在山上了,更不可能往外传。
不过这也怪自己没有提前预料到。
温卿尘暗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这问心镜还曾是他的法器。当年他为了让云仝伯看清自己的心迹,这才解除契约将它赠予了少年。
只是第二世,他刚重生,系统就颁布任务叫他毁了问心镜。他还是争取了好久才让系统松口,得以保下它。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温卿尘只祈求着问心镜的镜灵能看在他们主器一场,他又救过它的份上,别在云仝伯面前往深了去掏他的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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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习习,米白色的帷幔被人粗暴地掀开。
一个忿忿不平的声音从帐里传了出来:“我不过是杀一两个妖物用来炼制法器而已,何至于严重到我会屠戮满门的境地?难道你们这些修士就不是用妖族炼制法器吗?难道只你们用得我们用不得?”
一个肌肉虬结的八尺壮汉被两名执法堂弟子架着闯入温卿尘的视野。
温卿尘飘远的神思瞬间被他的话吸引。
目光不由自主地随着那妖修的动作,落到他紧紧攥在手中的双锤上。
以温卿尘对法器炼制的浅薄认识,那妖别在腰间的双锤可不像是他口中“只是用了一两个妖族炼制”这么少。
单单是手柄处无用的装饰,他就看到了三只妖逝去的痕迹——上方的犬牙、手柄末尾处橙金色的妖瞳,以及垂下的用筋脉炼制而成的白色丝绦。
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一定是同类相轻的“一把好手”。
那两名执法堂的弟子显然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没脸没皮的。
他们没在第一时间把他的嘴堵上,竟让那壮汉妖修继续胡搅蛮缠了下去:“你们青阳宗既然不愿招收妖修又何必广昭天下?还安排个照镜子的环节。那个妖物将构想出的画面安在我的身上,那些莫有虚名的罪名都是赤裸裸的诬陷!你们明摆着就是在歧视妖修!”
“问心镜是法器,并非妖修,哪会偏颇?”其中一名年轻些的执法堂弟子没忍住反驳。
谁知那壮汉妖像是被点燃了的炮仗,瞬间就炸了,胡缠的话张口就来。
由于这里闹的动静太大,瞬间吸引了广场上所有人的目光。
守帐的两名弟子眼见着事情要压不住,忙催动手中的玉符向上面求助。
忽地,天边缭绕的云雾被一股无根之风搅散,一道修长笔挺的人靛蓝色影飘入视野。
温卿尘见在场的人都跪倒在地,也跟着行了弟子礼仪。
他的膝盖不过刚刚触及地面,一股无形的力就将他扶了起来。
“无需多礼。”
温润的声音传入耳中,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他循声望去。
只见来人长了一张疏眉朗目的脸,气质里有着剑修中少有的跳脱。
只是碍于身份,这一点被他隐藏了起来,只有熟知他性子的人才能从他微微挑起的眉尾里窥探出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
好巧不巧,温卿尘正是熟识他的人之一。
景兴仙君是与云仝伯同期拜入青阳宗的内门弟子,而且巧合的是:两人来自于同一个村落。
温卿尘第一世攻略云仝伯的时候可没少找景兴打听他的喜好。
第二世也请他帮了不少忙——其中问心镜就是拜托他才在云仝伯的眼皮子底下藏起来的。
不得不说,景兴仙君只是看着有些跳脱,但做起事来还是很利落可靠的。
他来了不到一息,就迅速抓住了秩序被打乱的根本。
他先是释放威压让叫嚣着不公的妖修闭嘴,然后用灵力捆着妖修再次步入帐中。
半晌后,那妖修再出来时就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
混乱的根源被掐灭,广场在执法堂弟子的指示下恢复秩序。
温卿尘收回目送壮汉妖修离开的目光,下一秒就与景兴仙君的双眸正正对上。
对方柔柔朝他一笑,拉开帷幔一角:“请。”
温卿尘愣了愣,颔首走了进去。
帐子很大,正中央摆了一个镜架,问心镜就被固定在架子上。
它不似普通的铜镜,问心镜的正反两面都刻满了符文—— 一面可以照尽过往所行的亏心短行之事,一面可窥觎非望。
如今面向他的是可窥觎非望的一面。
温卿尘一边默念“我和云仝伯会在意”,一边僵硬着身子、以赴死之心迎上法器散发出的柔光。
问心镜发出一阵嗡鸣,旖旎的影像在镜中浮现。
温卿尘不敢置信地看一眼,又再看一眼。
只见镜中的两人皆衣不蔽体,某人修长的指节一点点撬开他紧攥的手心,就像撬开他的所有通道一样。
温卿尘看着镜中的自己迅速缴械投降,默默抬手盖住了眼睛。
原来,原来看自己跟人亲热是这种感觉。
难怪云仝伯每回照完都躲他两三天。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啊!还好云仝伯上不来,他还能在宗门里多躲几天,真是谢谢问心镜的成全了。
温卿尘见好就收,怕画面继续下去就是他达到100好感度,把云仝伯甩了,一个人回家与母亲坐一起吃饭的画面。
到时候,他的攻略大计就真中道崩殂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温卿尘捏捏不知道什么时候斜着滑出衣襟的布偶,将它重新塞了回去。
由于他一心只顾跑路,并不曾注意到手中的玩偶发生了些变化——两颊和耳朵都变红了,豆豆眼里浮现出人性化的失神,只有本人知道他此刻的内心已经溃不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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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卿尘此刻心里有些乱,偏偏问心镜里显化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重复播放着。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是个好色之徒,不然问心镜为什么会显化出来?
不对。
他也有可能是在阿彭村受了娎甥的影响——有一天他实在好奇娎甥会给云仝伯安排看什么书。于是乎,他手贱地把云仝伯压在书上的笔筒挪开,径直翻到中间,入目是一幅寥寥数笔勾画出的香艳图画。
他吓得赶紧把东西恢复原位,夺门而出。
温卿尘坚信自己一定是受了那本书的影响,否则今日的画面不会如此儿童不宜。
娎甥这个倒霉孩子。
温卿尘摇摇头,用物理方式把儿童不宜的画面晃出脑袋后,打帘子走了出去。
帐外的光线猛烈,温卿尘眯起眼睛适应了半晌。
待到了树荫处,他才看清在前面领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景兴。
他怎么还是那么热心?
温卿尘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景兴这人最是幸运了,当年魔尊帅军大举入侵,他们赶往前线的路上都遭到了强度不一的伏击,唯独景兴每一步都完美避开了魔军伏击的地点。
希望他今天能蹭到他半分好运气,成功进入内门!
温卿尘跟在景兴仙君的身后,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测试资质的地点。
是以,他错过了那些执法弟子在看到景兴第一眼时的错愕和恭敬。
等他从景兴的身后走出来的时候,桌对面的人已经在景兴仙尊的暗示下恢复如常。
“来吧。把你的手放到试灵石上。往里输入一些灵力即可。”景兴仙尊朝温卿尘示意。
温卿尘闻言点点头。
他垂眸看向桌案上摆着的试灵石,眼神渐渐变得坚毅。
成败在此一举了。
温卿尘自认为在试炼中的表现尚可,只要测试出来的资质不差,被人看上破格录用为内门弟子还是很有可能的。
想着,他缓步上前,手在试灵石上方悬停一秒,压了下去。
冰凉细腻的触感传递到手心,温卿尘尝试着往里输入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