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多了桑兰兰以后，林霁发现蓝燕仪变得幼稚许多。
“啊，船来了，右边右边！”
如愿坐上心爱的小黄鸭，桑兰兰被林霁抱着，坐在中间，负责简单的拍手鼓劲。
同一片人工湖，来游玩的都是大学生或者夫妻，小黄鸭少之又少，大多是雪白的电动船。
有爱凑热闹的大学生开着电动船直冲她们奔来，高兴地招手：“小朋友，你好啊。”
蓝燕仪顶不住社牛的攻势，默默加快了踩脚踏船的速度。
双脚怎么比得过飞快的马达，在尖叫声和笑声中，两船在湖中心轻轻相撞。
蓝燕仪斜眼去看旁边的大学生，对方尴尬地踩着油门，无措地解释自己弄错了刹车和油门。
没错，这就是聪明的大学生。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一船的大学生没有一个会开车，谨慎地选择了最慢的1档速度，因此相撞时并没有翻船。
蓝燕仪看着格外兴奋的桑兰兰，怀疑她是不是从小就长歪了。
等湖中央的水波平静下来，大学生们已经开着他们的电动船跑路，湖中央就剩下她们这一艘小船。
蓝燕仪踩累了，心一横，后仰躺平，视线一转，落在桑兰兰身上。
“你不是要玩这个吗？你过来坐这踩。”
分明是零下的室外温度，蓝燕仪硬是踩出一身汗，背上热烘烘的，热气挤在一处，凝结成少许水汽。
在担心感冒前，需要声讨声讨边上这两个悠哉悠哉的人。
桑兰兰往林霁那一头缩了缩。
林霁慢吞吞地踩着脚下的踏板，膝盖已经感到酸痛。
“休息一会儿吧，兰兰应该是踩不动的，就算踩得动，店家不是说了吗？在船上不要走动，小心翻船。”
两人同时松开脚下的踏板，任凭小黄鸭随着惯性、水波朝远处飘去。
午后的阳光并不刺眼，被头顶的盖板遮得严严实实，随波逐流的同时，意外地感觉到一丝宁静。
林霁有预感，新作品即将在脑海中浮现。
“他们又来啦！”桑兰兰突然站起来，带着船晃了又晃，林霁慌张地扶住她，那一点灵感也随之消失。
……这小孩。
后面的大学生穷追不舍，坐在右前方的女生冒出头，以外交官的姿态和她们对话：“刚刚把你们的船撞坏了吗？你们怎么在这不动了？”
桑兰兰一本正经地说风凉话：“是她们两个累了。”
驾驶位的男生拍拍眼前的方向盘，说：“要不我们在后面开，给你们推回去？”
正当林霁以为蓝燕仪会接受的时候，她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起身，问桑兰兰：“想了想玩点刺激的？”
“好！”桑兰兰两只手都举得高高的，深怕她不知道她有多赞同她。
小黄鸭一转弯，撞上电动船的侧面，终于报了之前的仇。
趁着林霁和蓝燕仪不注意，桑兰兰一脚踩进蓝燕仪双脚中间，一弯腰，肋骨抵住侧边栏杆，手已经伸进水里。
她用力朝电动船泼了泼水，力气不大，并没有造成伤害。
比起手里冰冷的湖水，更冰冷的是揪着后衣领的手指。
蓝燕仪沉着脸，眼睛一动不动。
“不要玩水。”
仅仅是四个字的警告，她的眼神却好像把自己骂了一百遍，桑兰兰缩成一小团，怯怯坐回中间。
原本还在和她们打闹的大学生见势不妙，已经四散而逃。
划船活动就此落下帷幕，直至上岸，蓝燕仪也没说点别的话，反而是林霁牵着桑兰兰的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林霁了解蓝燕仪，她不是生气桑兰兰玩水，是生气桑兰兰没有提前说明就做出危险的事情。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担心桑兰兰。
那应该怪桑兰兰吗？这个年纪的小孩都是本能优先，需要经历，需要教导，怪是要怪，但也要体谅。
回到家里，板着脸的蓝燕仪确认桑兰兰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才恢复正常的表情和林霁对话。
“吓死我了，差点以为她要掉进水里了。”
未曾和小孩相处过的少女轻拍着自己的胸口，坐在床边呼气。
蓝燕仪很难形容看着桑兰兰快一头扎进水里时自己是什么感觉，背后都不热了，直接出了一身冷汗。
抓衣领也只是身体的本能，并非思考后的结果。
“你只是太关心她了。兰兰这次确实做错了，但她也没有出来玩的经验，经历过这次事情以后应该会更加小心吧，别太在意。”林霁走到她身边，从衣领处伸手摸了摸，手心被汗黏了一手，“去擦擦汗。”
蓝燕仪平静下来，抖抖衣服，脱了外套，一个人走到浴室。
洗手台前，桑兰兰正站在板凳上刷牙。
两人在镜子里看到了对方，桑兰兰跳下板凳，让出了板凳的位置。
之前说桑兰兰是小狗，林霁是狗大王，蓝燕仪在这时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她就是桑兰兰害怕的大狗。
走到洗手台前，轻轻踢了一脚，板凳往边上移了一点，小孩偷偷观察她的脸色，试探着站上了板凳。
一大一小站在镜子前，各忙各的，也算和谐。
等到洗漱完回房间，林霁问她：“你和兰兰说话没？”
蓝燕仪这才意识到林霁早知道桑兰兰在浴室里面，双手一摊：“没说。”
桑兰兰犯的错，凭什么她先开口？
林霁捏住她脸颊的一角，对她的低落哭笑不得。
明明在自己面前会尽力表现出稳重的一面，到了小孩子面前，却又和年龄相符，变得幼稚起来了。
抱住她的腰，抚摸着她的脑袋，林霁温柔地开口。
“并不是先开口就输了哦。”
蓝燕仪回抱着她，生出淡淡的安心感，没忍住叫了一声。
“妈妈~”
随后被林霁赶出了卧室。
注视着紧闭的房门，已经想不起这是第几次，蓝燕仪敲了敲门，没回应，看林霁的生气程度，估计还得过半个小时。
身后有人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
一扭头，没人，视线下移，才看见桑兰兰。
“你惹干妈生气了？”
说到干妈，蓝燕仪不得不和她好好讲讲称呼的问题。
拉着小孩到费秋彤的房间坐下，清清嗓子，蓝燕仪首先指出重点：“如果你叫我姐姐，你就不能叫林霁干妈，如果你叫林霁干妈，就不能叫我姐姐。”
桑兰兰从善如流地改口：“那我叫你阿姨吧。”
蓝燕仪：……
和这孩子说话真费劲，是不是天生克她的？
桑兰兰正是好奇的年纪，虽然改了口，却要刨根问底，找出原因。
蓝燕仪随口敷衍了两句：“我和林霁是好朋友，你怎么称呼她，就怎么称呼我。”
小孩并不认可这个原因，说起话来头头是道：“这样的话，我和干妈也是好朋友，和你也是好朋友，那你们不就不是我的长辈了吗？”
“我和林霁是最好的朋友。”
“我和干妈也是最好的朋友，她以前说过的！”
蓝燕仪扶额，没想到林霁哄孩子挺有一套，什么好话都讲。
“我们是住一起，要一辈子在一起的好朋友。”她挑挑拣拣，把重点讲了出来。
桑兰兰不说话了，趴在她腿上，睁着大眼睛看她。
蓝燕仪以为说服了她，借机提出自己的想法：“我这个年纪和你相差也没有特别大对不对？你就叫我姐姐，叫林霁姐姐，干妈什么的，我们心里知道就行。”
没曾想桑兰兰还在想刚才的问题，一拍她的大腿，激动道：“我也可以和你们住在一起一辈子，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蓝燕仪在心中默念，双手穿过小孩的胳肢窝，一抬，带着小孩腾空而起。
“你想多了，林霁这样的好朋友只能是我。”
“为什么？”
“因为我对她最好，她对我最好。”
“我可以对她好！比你对她好！”
小孩子说话时口无遮拦，只想着争第一，气得蓝燕仪肺疼肝疼，把她丢回了地上。
不会和小孩子吵架，也确实说不过桑兰兰，蓝燕仪用一句话杀死比赛：“你长大就知道了。”
蓝燕仪还是有点生气的，但在看见桑兰兰的狗啃刘海时释然。
嗐，这小孩都这样了，争啥呢？
安慰似的摸摸小孩的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蓝燕仪提醒她早点休息，自己回到了房间。
林霁已经消气，门是半掩的，轻轻一推，人已经坐在画板前。
关上门，蓝燕仪刻意加重脚步，站在了林霁身后。
这次画的不是人，是两条狗。
“你和桑兰兰？”蓝燕仪猜测道。
林霁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纠正：“是你和兰兰。”
画中的大狗表情不善，一脸凶狠的模样，却守在小狗身边，呈现出保护者的姿态，那只小狗脸上写满了惧怕，毛发却蹭着大狗的毛发，将大狗当做依靠。
“这是我？”当事人不认可。
“当然是。”画家肯定地回答。
蓝燕仪又不是作画的人，反驳不了，岔开话题：“刚刚我在兰兰那屋……”
添油加醋之下，桑兰兰被塑造成试图横刀夺爱的小屁孩。
林霁听出哪些是她刻意夸大的内容，用画笔戳了戳她的脸颊。
“兰兰这个年纪又不懂情啊爱啊，她是在和你争爱呢。”
“对啊，我也只是实话实话地告诉她，我在你这里得到的比她多得多。”
平常不幼稚的人幼稚起来，是一分一毫都不愿让步。
“那能一样吗？我对兰兰是母爱，对你又不是。”
室内突然变得安静。
蓝燕仪单腿屈膝跪在她身侧，一手牵住她拿着画笔的那只手，
“那你对我是什么呢？”
由上及下的视线充满掌控欲，林霁搁下手中的画笔，指尖停留在她脖颈间。
“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