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反倒被这片黑夜吞没,被“卡戎号”撞击,被陈丘山如此凌迟。
陈丘山嘴巴依旧不停:“他以为把我送进监狱,就可以成为英雄,成为好人,可是我偏偏不如他所愿,让他即便是死了,没了这张脸,我看谁还会记得他,谁还会褒奖他。”
“你看看这张脸,即便是被割了下来,都还是一脸地视死如归,一脸地傲然睥睨。”
陈丘山看见任尔的眼神一直都在回避,他便按住了他的头,把他拉得离罐子更近,指着说:“你看到了吗?这边左侧脸颊太阳穴的位置少了一块,我很不满意,那天在北城郊区的仓库里,因为警笛声的靠近,我们太过匆忙,所以在割下这张脸皮的时候急躁了一些,不过也无所谓了,我的目的也达到了,在芜江没人会知道有单修钧的存在了。”
任尔看着被泡在罐子里的脸,他好难过,好难过。
他好恨现在的自己,过了五年,到头来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自己的心会流泪,他早已窒息。
他想起以前对父亲的误解,想起父亲在身处如此危险的境况下,还在用生命保护着他和母亲,想起父亲默默为他做的所有事。
他轻轻抬头看着黑云压境的天空,这艘‘卡戎号’就像一座垃圾焚埋场,腐臭的环境与狞恶的人类,就连月亮也不愿多看一眼。
他使出力气,一把推开了陈丘山,指着他,大声呵斥:“这就是你口中要给我看的恩人吗?你觉得这个能对我造成什么伤害呢,让我恶心,让我害怕,让我恐惧,想用这样一副和善的面容对我进行全方位的攻击。”
“我告诉你陈丘山,你用错方法了,该害怕,该恐惧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我害怕?”陈丘山冷笑道:“我能害怕什么?”
其实这艘船的方向,来到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时间位置,他伸手指着对岸,指着硕安建工,说:“你害怕藏在硕安建工里的那栋黑楼,你害怕四十六层上的穹顶之钟,你害怕自己辛辛苦苦建造的芜江被毁,你害怕你的女儿也会被泡在罐子里,被做成艺术品挂在墙上,你害怕自己的权利被轻易占夺,只要有他在,那么让你害怕的东西就会无休止地侵占着你。”
“正是因为你见识过他是个怎样的人,你才会害怕,你才会恐惧,你不仅畏惧他,你还对他无计可施,所以你才会选择我,选择用他的方式来试验我。”
“笑话,我怎么可能会害怕!”陈丘山有些心虚,说话声也没了之前的底气:“我是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我的女儿。”
“你别太自信了,你女儿被欺骗,戏耍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说不定给那个人知道了你的心思,他可能就会把你女儿做成风筝放飞在天上。”
“你给我住口!如果不是我,你能在那个月圆之夜第二次走进硕安建工吗?”
“所以啊,陈丘山,拿出你想与我合作的诚意来,告诉我,告诉我他是谁,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
这一次轮到任尔拉住陈丘山,双手扶住他的肩膀,让他看着眼前这片本就属于他的建筑地盘,现在却沦落成一座烂尾楼。
“任尔,你别想套我的话。”陈丘山侧目垂眸看着他,说道:“你在我这里得不到答案,我只能告诉你他无孔不入,或许你走在街上,迎面朝你而来的妖娆女人是他,与你们公司达成战略合作的是他,你在游乐场看见一个天真烂漫,想要伸手抚摸的小孩很有可能也是他。”
“他不能被定义,你找不到他的任尔,他的危险你想象不到,还有他的的目标不是你,如果说我的女儿会被他盯上,那么他的第一选择也只会是那个被你用命保护过的人。”
“我想最后再提醒你一句,你的敌人不该是我。”
说完这一句,就让陈豹和陈虎把尤塔放了。
他对着有些狼狈尤塔说:“你们任总累了,等船靠岸后,我让阿虎送你们下船。”
陈虎伸手:“请吧,任总!”
尤塔想扶着任尔,却被他拒绝。
陈丘山看着任尔离开时的背影,所谓的“傲骨”二字能从他身躯的一呼一吸,一浮一沉之间能明显察觉到这份他永不服输的倔强。
或许正是这样一份“傲骨”就是日后刺穿他最好的利器。
关于他们两个人的恩怨,不管这其中穿插着怎样的意外,单郁亭和陈丘山永远都是敌人,没有谁能改变。
等他们离开后,陈豹对着还在思索的陈丘山问道:“山哥,我们这次是不是药下得太猛了,他真的愿意帮我们吗?”
“这才哪到哪儿啊,这点刺激都受不了,那他还怎么在血雨腥风的芜江混。明天你把消息传出去,关于经济开发区老玻璃厂和连着的那片宿舍楼拆迁后的项目,是我们与任氏集团的强强联手。”
陈豹:“那曹老板怎么办?”
“他醒了吗?”
“没醒!”
“没醒就别让他醒了,正好他的任务也完成了。这个事你来处理,弄干净点,以免日后惹麻烦。”
“我明白,您放心。”
俩人结束谈话后,“卡戎号”停泊靠岸的汽笛声响起。
陈虎把他们送到了车前,随后将上船前收起的手机还给了尤塔。
他笑眯眯道:“任总,前路夜黑风高,行车注意安全,欢迎下次光临我们‘卡戎号’,还有冥王岛期待您的探索。”
任尔无视了他的话,直接就上了车。
尤塔一个加速,留给了陈虎一车尾气。
看着这辆奔驰越开越远,他的笑容也渐渐消失。
这辆极速的奔驰轿车在乡间小路上开了有15分钟左右,任尔便叫了停。
尤塔看了看一片漆黑的四周,也没个路灯,他找了个路边停下。
任尔等车停稳后,随即开了车门,下了车,一口鲜血终是没忍住的喷涌而出。
尤塔见状后,松了安全带就立刻下车跑来。
“任少,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尤塔,我真没用,你知道那个罐子里泡的是我父亲的脸吗?”
尤塔伤感地点了点头。
“仇人就在眼前,我却不能手刃他。”
这样寂静的时刻,他也不再强忍情绪,双腿跪在如刀刃般锋利的岩石上,对着无人的江面把所有的痛苦都宣泄了出来。
“爸,是我没用,是我不能为你报仇。都是因为我,让你即便过了这么多年,还要受此侮辱。”
“妈妈,我好疼啊!爸爸,我该怎么办啊!”
“妈妈,爸爸我好想你们啊!我好想去找你们!”
他痛哭流涕,像个孩子一样对着远方的父母诉说着心中的想念与愁苦。
或许是情绪太过激动,第二口鲜血又再次呕出。
尤塔急忙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想要拿手帕替他擦拭。
可恍然想起,自己的手帕在西装内袋里。
他这才伸手想用自己的袖口替他把嘴角的血擦干净。
擦完,他从裤子口袋里拿手机准备打电话叫任远过来,当掏出任尔的手机时,顾影菲的电话正好打来。
他抓着手机,急切道:“任少,是顾小姐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