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舌尖和双唇触到他的指尖,他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皱着眉抽回了手。
吸走指腹的血珠愈合伤口只需一眨眼,危机成功渡过,深月开始为自己突兀的行为找补。
“幸村君,那个......”深月支支吾吾,“啊是因为,人的口水有愈合伤口的能力,所以突然想试试看。”
幸村默然地盯着自己的手指——确实如她所说,指尖的那点刺痛消失了,甚至连破皮处都不见了踪影,就仿佛那一下扎伤从来不曾发生过。
“听说动物互相舔舐伤口也是这个道理。”深月又努力地为自己的发言附加了一项佐证,“不说这个,幸村君你怎么突然头晕了?”
幸村淡淡地说:“大概是有点累了吧。”
“幸村君,如果觉得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去看医生!”
“......我知道。”他思索片刻,疑问:“黑木同学很关心我的健康?”
“当然了!”深月点点头,“既然是朋友,当然希望朋友身体健康呀。”
生病的攻略对象要是被她吸了血,说不定会吸到一半病发,她的攻略对象可不能有什么三长两短,更别提如果......死了,那会极大地影响她的攻略任务。
幸村精市没有再说什么。
余下的时间,幸村直言切原已经解决了英语要开始学数学,深月便独自一人回到了楼上,正式开始了针对切原的补习工作。
只是,这位立海大王牌的学科知识水平之低还是超越了她的想象。
“切原,你连这么基础的几何题也不会做吗?”
深月坐在沙发扶手上,盯着少年手中的作业本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摊开的那一页是一整面直角三角形的习题,共八道,错了七道。
切原心虚地嗫嚅着,深月长叹了口气。幸村君已经累到头晕体弱,这时候她可不能再反悔说不教了。不过,她印象中,立海大还有个人各个学科的成绩都很好甚至是年级第一......
她的目光移向不远处沙发上正专注看推理小说的身影,贼兮兮一笑,抛出邀请:“柳生君,幸村君说你各学科成绩都很好,不如你来辅导一下切原?”
柳生却推荐了另一个人:“仁王君的数学成绩其实比我更出色,我想他来更合适。”
深月陷入了短暂的恍惚,脑海中随之浮现出一个熟悉的画面——夜色下的天台,少年熟练地把玩着手中的魔方。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魔方在指尖飞快转动,最终,六个面渐次转为同一种颜色。
可是不对,那副景象只是她在月光下窥见的虚幻身影,一个冒充“真仁王”的角色扮演而已。正牌的仁王雅治,给她的印象是......
她想不起来了,他们并不熟。
“那也行。仁王君,能麻烦你一起来帮忙吗?”她的语气礼貌且客气。
仁王一愣,接着合上书,慢悠悠地凑了过来:“噗哩,我来看看。”
半小时后,仁王同样败下阵来,他保持着冷静,深月则是一副快要疯掉的表情,头顶上的一撮黑发被她抓得翘起一个圈。
被教授的对象也没好到哪里去,笔盖快要被他咬烂了。
“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解这个边长,尺子量一下不就好了。谁规定的这个什么勾股等于c?,说到底学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嘛?”
这个问题一出,两人下意识抬起头相视一眼。
学数学到底有什么用?实际上,这个问题她在九岁时曾经问过负责教她数学的血仆。血仆给出的回答是“如果不学好数学,少主,您就要被二长老骂了。”
很有效的答案,她硬着头皮学了下去。
后来,她从人类漫长的历史中找到了真正的答案——
数学是一切人族科技发展的源泉,使人类超越血族。
血族若想保住现有的权势,必须学好数学。
“切原,难怪你历史也没学好。”深月投过去一记鄙视的眼神,随后认真地说:“没有数学,就没有人类的发展,数学可是渗透到生活各个方面的。”
“比如......”深月绞尽脑汁试图举出什么例子,余光忽然注意到坐在另一边少年手上的书——《建築計画》,封面是金字塔,脑中灵光一现。
“仁王君会看建筑学的书,肯定也知道古埃及人是怎么砌出直角的墙的吧!”她从切原身后凑过去,戳了戳他的肩膀。
“不清楚。”他懒洋洋地耸了耸肩。“我才刚开始看。”
深月狐疑地斜了对方一眼,真的假的,她怎么不信呢......算了,他不说就让她说吧,至少他可以贡献一个道具。
她语气强硬地伸手要来了仁王的紫色发绳。
“比如说造房子。以前的人不知道勾股定理,古埃及人就用12段等长的绳子围成一个环形,他们把五段拉直固定两端,剩下的找到一个点拉直就变成了一个三边是3、4、5的直角三角形,然后他们就可以把绳子放在地上,造出方形的房子。”
切原呆呆地盯着发绳在少女的手下移动,似有所悟,“你这么一说,确实很厉害哦......但是,换到题目上我就是学不会嘛。”他自暴自弃地向沙发后一仰,彻底放弃挣扎。
深月面部的肌肉抽搐了两下,大手一挥,顺便将手中的发绳扔还给原主人。
“仁王君,你上!”
于是仁王雅治给出了毕达哥拉斯的勾股定理验证办法,切原赤也同学恍然大悟。
“仁王君,你既然知道怎么讲解,你早说不就好了嘛。”
“噗哩,我也是刚才才想起来。”仁王面不改色心不跳。
“黑木,他在撒谎呢。”柳生轻扶眼镜,一语戳破了对方的伪装,“我记得这个验证过程,上课时作为拓展重点讲过。”
深月再看那张写着“没有故意,只是一不小心”泰然自若的脸,揍人的冲动油然而生。
“仁王雅治!!”
她起身径直骑到仍然坐在沙发上的白发少年身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刚准备大力摇晃一通,一些与眼前相似的一幕幕记忆碎片在脑海中闪现而过。
被她按倒在天台冰冷的水泥地上的白发少年;
冰凉的手顺着耳廓抚过嘴角的小痣,向着颈侧一路下滑;
她用手背覆住了他的脖子,牙齿对准颈侧咬了下去......
那天,她差点杀了他。
“黑木,你在干什么!”
真田沉声质问,环住脖子的手骤然一松。
她慌忙从他身上退开,注视着面前那双带着一丝无措的湖绿色眼眸,耳边响起了尖锐刺耳的耳鸣声。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她在做什么?明明不是他......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我,我先走了。”
她向后退了一小步,又后退了一大步,随即顺着楼梯快速跑下楼。
她与上楼的幸村擦肩而过。
“黑木?”
深月扭过头,轻咬了下唇,接着转回头毫不犹豫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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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的三年1组,手冢国光没有出现在教室。
第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的瞬间,深月从座位上弹射起立,冲出教室。
没有敲门,她直接压下门把手,推开了一处办公室的大门。
“龙崎教练!”她冲到办公桌前。
龙崎讶异地抬起头,“哦,是深月啊,怎么了?”
“手冢部长去哪了?”
龙崎拿起桌边的水壶灌了一口水,沉吟了两秒缓缓开口:“嘛,你是经理,告诉你也无妨。手冢今天请假去医院做检查了,你也知道......”
龙崎解答的间隙,深月悄悄观察起桌面。
桌角立着几份文件夹,桌面正中央放着七月份新鲜出炉的月刊网球杂志,边上的笔记本摊开,上面夹着一张空白的出赛名单。
没有与那家德国疗养院相关的信息,难道那条邮件被当做垃圾邮件忽略了?
“那个,龙崎教练。”深月顿了顿,没能憋住心里的疑虑:“你有没有收到什么邮件?”
“邮件?”龙崎琢磨了一阵,接着绽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深月,原来是你啊。那家疗养院,是你去联系的吧,嗯?我说那样知名的疗养院怎么会主动找上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太婆。”
说着,龙崎打开抽屉,从中取出一份手册递过来。
“这是冰帝的榊教练给我的一份德国疗养院的手册,很巧,和你推荐的那家是同一家。检查完之后,大概周五他就要坐飞机去德国了。毕竟,早点去早点康复嘛。”
深月垂头看着手册上的疗养院名字,瞬息间明白了一切。
榊教练?不,恐怕是榊教练和迹部一同商议的结果。
“深月啊。”见她没有否认联系疗养院的事,龙崎脸上的笑容暧昧了几分,“你该不会喜欢手冢吧?”
“不,我不喜欢手冢部长。”深月坚定地否认了,“不过这周五,那不是上课的日子吗,要让手冢自己一个人坐飞机走吗?”
“嗯。”
“如果他定好了航班,龙崎教练,你能透露给我一下吗?”
龙崎欣然应允。
【现在的年轻人啊......啧,心口不一。】
......
下午的部活照常进行,只不过青学的主心骨不在,平时干劲满满的人,今天也偶尔心不在焉,乾汁迫害名单上又多了几个。作为副部长的大石,眼底的不安更是一目了然。
直到龙崎教练当众宣布了手冢这两天不会来学校,并且将去德国治疗手臂的消息,在充满震惊和忧虑的窃窃私语中,一切仿佛尘埃落定。
夕阳下的回家路。
“深月,你是不是去找过龙崎教练问手冢的事了?”不二语气温和,已然洞悉了她的去向。
“嗯......师父,我只是担心手冢部长的伤,没有别的意思。”
她不能再造成更多误会了。
如果手冢部长喜欢不上她,那师父就是她唯一的希望。
“深月,你不用解释这么多,我相信你。”不二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恢复了往日那副笑眯眯的模样,“深月是一个关心朋友的好孩子呐。”
“师父这么说我,其实自己才是嘛。”
话说着,两人抵达不二宅门口,止步。不二周助掏出衣兜中的钥匙,插进锁孔中,身后的少女还在絮叨着。
“不管是为了裕太和观月君比赛,还是为了河村尽力去打赢和慈郎的比赛,还有对越前呀、手冢部长呀......还有,对我。”
“师父,你总是对自己亲近的认可的人很好,总是为身边的人考虑,总是那么温柔地注视着大家。”
钥匙转了半圈停住,不二转过身来,瞳孔中倒映出夕阳下笑意盈盈的少女。
言语间,那双杏眼中沁着一汪柔光。
仿佛回到了两个月前在街头网球场的那个黄昏,她冲他挥舞着手臂,笑着说她绝对不会辜负他的指导。
那一刻的她和此刻的她一样,像一簇火苗,永远明媚活泼地跃动着。
“可是我觉得师父也可以自私一点,多想想自己想做什么然后去做。就像那天和越前的比赛,我真的很想很希望你打完,因为我能看出来,那场比赛你自己打得很高兴。”
一阵沉默后——
“那深月真正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我?”她指了指自己。
“嗯。”
“是秘密~”
“连师父也不能告诉吗?”
“嗯嗯,连师父也不能告诉。”她一本正经地摇摇头。
反正,是实现不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