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橙月回到家后拨通林晞漫的电话，此时的林晞漫正坐在画室里画画。

“晞漫姐，你睡了吗？”

“没呢，怎么啦？”

最近她们太想苏战，经常晚上通电话互相安慰，从以前不是很熟悉的关系，变得有点像家人的感觉。

“对不起啊晞漫姐，你拜托我的事，我没帮上忙。”

“……是被他拒绝了吗？”

“嗯，”苏橙月欲言又止。

“这样啊，”林晞漫放下画笔，蹭着膝盖上被沾到的颜料，“那他有说什么吗？”

“就是要你自己联系他。”苏橙月迟了下，问她，“你是不是有点抗拒绫野呢？”

林晞漫轻吐一口气，承认道，“嗯，因为他总是轻易看穿我的想法，这让我挺不安的。”

“……”苏橙月沉默片刻，问，“他是不是看穿你喜欢哥哥这件事了呢？”

“嗯。见到他我总是觉得很不安。”

不像苏战，每次见到他，靠近他，心里都很踏实很安心。

“我知道了，”苏橙月理解道，“其实他知道也没事的，他不算太坏。”

相比起来，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压在心里，会更让人难受。

“我等下再联系他吧。”林晞漫说。

“好，早点睡喔，挂了。”

林晞漫收起手机，犹犹豫豫，指腹来回蹭画框的边缘。

颜料还没干，却总忍不住想往画中苏战的脸上触碰。

耳机里放着苏战接受采访时的发言，听那熟悉的声音，强行把现实中的自己拉进回忆里。

回忆，他们两人一起的所有画面。

他跟她说过的话，他带她去看过的球赛，以及他们的未完成事件。

每个细节，每个片段，她都记得那么清楚。

甚至那天的天气，那天的心情，她到现在都还能感受到。

“苏战，我该怎么办？”

泪水糊掉视线，画中他的脸像被河水淹没而过，一阵窒息感袭来，她赶紧擦去泪水。

掩面崩溃大哭。

“你让我每晚画你再睡，我都有乖乖听话的，但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看我呢？”

“……你回来看看我啊？或者，你告诉我去哪里可以找到你，我真的好想你。”

她哭到头痛，而后昏昏沉沉离开画室，爬床上躺下。

夹着眼泪睡了一晚，第二天醒来双眼红肿。

吃过早餐，收到绫野的信息才记起，昨晚她完全忘记跟他联系了。

头还是晕晕乎乎的，世界比外边的天气还阴郁，似乎总因开心不起来，而觉得这个冬天特别长，怎么也盼不到来年的春天。

许久，才回绫野一个好字。

从学校出来，她在祥叔的店门外看见绫野。

他人站在路边的路灯下，犽点被他牵着蹲坐在一旁，一起等她的样子。

她轻轻叫了声“犽点”，哑哑的，眼睛比早上出门时更红肿。

犽点扭头看她，有些陌生，但它眼里好像也泛着泪花呢。

是错觉吗？她伤心走过去蹲下，抱抱犽点，又摸摸它的脑袋，想起苏战也好久没见它了。

眼泪忍不住滚落下来，她赶紧低下头抹去。“犽点，我们都很想你。”

犽点安分的蹲着，跟以前宛如不是同一条狗，它被训得皮不起来了一样。

但它还是感受到了她的伤心，将爪子往她膝盖上按了按。

绫野把绳子交给林晞漫，问她，“你怎么回家？”

林晞漫抱着犽点，也不看他，低声道，“还不想回去。”

她现在状态极其不佳，不想回家让妈妈看到，因为早上出门的时候，她妈妈都想帮忙请假了呢。

绫野沉默，想着什么，也没有马上离开。

“它吃饭了吗？”

“你还担心它会饿着啊，”绫野皱眉，“过两天会有人送狗粮过来给你，以及犽点日常需要的东西。”

“喔，”林晞漫记起，犽点本来是富贵人家的狗，“不懂它跟着我，会不会觉得委屈。”

“它是喜欢你的。”

林晞漫心一疼，眼泪又涌出一片，湿润眼眶。

她吸吸鼻子，站起来。“犽点，我带你去走走吧。”

声音又哑又痛，牵着犽点在人行道上走。

绫野远远的在她身后看她。

她走得特别慢，一人一狗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散在这街道上。

看得他眉头愈发拧紧。

林晞漫牵着犽点经过7号仓，来到t字路口，转进漫河别墅区的林荫道里。

每走一步，每走一段路，都好沉重。

耳边起风了，她恍惚间又听见由远及近的警笛声，心跟着一阵阵缩紧，像吸住刺刀般，痛得不能松一下。

犽点也懂事的跟她走很长一段路，不跑不闹的。

跟着她来到漫河的蓝球场。

自从苏战出事，她一直想履行承诺，来到球场这里。但是每一次想来时，都提不起勇气。

她怕听到有人说，苏战已经死了。

她怕梦会碎。

她站在球场外，呆呆地看着篮筐，想起他说过，他要送她的私有招式。

她崩不住的苦笑出声，“傻瓜，为什么要约在那天呢！”

“我根本不需要啊！”

她痛哭起来。

绫野不知什么时候跟过来，在后边的椅子坐下，沉默着。

她一个人哭累了，又像个没魂的人牵着犽点往河边走去。

浑然不觉后面坐椅子上的绫野。

只是边走在河岸上边擦着眼泪。

绫野扭过头去看她的背影，单手支在椅背上看情况。

烦闷使他不顾场地，掏支烟出来衔在嘴里，跟过去，在树下抽起来。

不时往林晞漫那看去一眼。

她站在河边一动不动的，望着河水发呆。犽点在她脚边烦躁地转悠，但是没离开。

绫野抽完一支烟，捻灭烟头正想过去，突地听到河边传来落水声。

绫野猛地转身，看到林晞漫已经淹在河里了，岸上的犽点正着急朝河里的林晞漫吠叫。

她在河里扑腾两下，呛了一口后直接沉下去了。

绫野眼尾一缩，以最快的速度飞奔过去，一头扎进河里。

水花飞溅，把犽点都打湿了。

它前倾身体伏在岸边，叫声急中带悲，欲要跟着下河捞人。

等绫野托着林晞漫上了岸，它才停止叫声。

林晞漫冷得浑身打颤，手上紧紧攥着苏战送她的围巾，低头坐地上不动。

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河里的水，鼻头和脸颊都被漫河的水冻红了。

绫野脱下他的外套，拧掉衣服上的水，却是看她手上的围巾。

刚才在水里，他怕她被围巾扯住脖子窒息，就把它解开扔了，没想到她竟然不顾死活挣脱他去拿回来。

“是不是气我把你救上来？”

他知道她是想见苏战。

指不定那围巾就是苏战送的，不然不会那么不惜命。

“没有。”她把围巾拧了拧，往脖子围上去。

“刚才不是想去死？”绫野显然生气了。

林晞漫不说话。

也不知道是赌气还是冷的，发紫的嘴唇紧紧闭着。

绫野在草地捡回刚才扔掉的手机，给苏橙月打电话。

“在家吗？”

“？怎么事？”苏橙月莫名其妙，一时只能想到关于还犽点的事，惊道，“你不会又不想还吧？”

“你学姐在漫河落水了。”绫野没空理她的问题，直接道，“她现在需要一套厚点的衣服。”

“……喔!我现在拿过去！”

“等一下。”

“还有事？”

“我也需要。”

“咦？”苏橙月被什么给夹断了话声似的，顿好几秒，“你们，怎么回事啊？”

“你说呢？”

“我不知道啊……”

“我下去救人，湿了。”他坐草地上脱鞋子，倒出鞋里的水。

“……晞漫姐，她会游泳的啊……”苏橙月疑惑了下，又说，“我爸的衣服你应该穿不了吧，他才一米八……”

“拿苏战的。”

“……喔，好的。”

挂断电话，苏橙月赶紧找袋子装衣服，拉上两件外套后急匆匆出门。

她到时，林晞漫跟绫野两人隔很远，一个在河边坐着，冷得直发抖。

一个在草地上站着，在抽定神烟。

苏橙月把苏战的那袋衣服丢过去给绫野后，跑向河边的林晞漫。

她往林晞漫头上盖毛巾，拉她去旁边的公厕换衣服。

林晞漫换好衣服出来，头发还滴着水，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擦拭着，表情有些死气沉沉的。

苏橙月一头雾水，但忍着没问，心想她掉进漫河，该不会是因为哥哥吧？

“晞漫姐，去我家吹头发吧，着凉感冒就麻烦了。”

漫河那么冷，就怕刚才落水那一下冻到身体了。

林晞漫点了下头，“我想烘干我的围巾。”

“嗯，”苏橙月探下她的手，“你手好冰……我们赶紧回去吧。”

外面，绫野跟犽点站在小道上等。

苏战的衣服他穿着刚合适，乍一看背影，以为是苏战。

连苏橙月都怔好几秒，恍恍惚惚觉得不远处的人就是哥哥回来了。

这套衣服还是她跟哥哥还有林晞漫一起逛街的时候买的，他只穿一次，便叠起来收进衣柜了。

刚才找衣服急，她看到刚好有袋子装，抓上就跑。

苏橙月往前走好几步，越靠近时才清楚的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不是哥哥。

体型是很像，但是绫野的头发特征还是很明显的，不像苏战那样偏黄，软软的还有点蓬松。

她心脏疼疼的，忍着泪水叫绫野，也是提醒自己他不是哥哥，“我们要回去吹头发了，犽点我要带走了喔。”

绫野扭头去看林晞漫，她还站在那边，轻轻揉着毛巾，但眼睛没聚焦，正看着他发呆。

他把狗绳交给苏橙月，准备离开。

苏橙月叫住他，还是忍不住问，“刚才是怎么回事呢？”

“她想寻死。”

绫野丢出这句话后先行离开。

苏橙月完全相信他的话，一时之间心直直往下沉。

老实说，她到现在也还是难过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总是因为少掉哥哥的存在，而对生活失去信心，大片大片的灰暗常常压得她止不住往下掉进深渊。

“橙月，回去了吗？”

林晞漫过来接狗绳。

她看上去脸色很苍白，手冰得吓人。

苏橙月一阵心酸，忍不住想哭，“晞漫姐，你要好好的。”

“我没事啊。”

“刚才绫野说你寻短见，你以后千万不能有那种想法了，我不想失去你，要是你有点什么，我该怎么向哥哥交代呢？你想让他伤心吗？”

“……我不是寻短见。”

“那你为什么不游上来？你明明会游泳啊。”

“我看见你哥了，我想靠近他……他说有话要跟我说。”

当时她怕他消失掉，心急跑向他才忘了自已在水里，扑腾时忘了应该要游过去。

她太怕来不及跑向他了。

她以为她马上就能去到他身边，但是绫野下水打断了她。

她十分不配合，绫野就强行拖她上岸。

她知道绫野生气了，可她不管。

“晞漫姐，我昨晚梦见哥哥了，他说想看你每天画画，你是不是有一幅画要送给他呢？”

“他跟你说过这个吗？”林晞漫十分惊讶，这件事几乎是她跟苏战的秘密。

“对啊，他想看你每天都画喔。”其实是她偷听苏战聊电话得到的消息。

“如果你下次再梦见他，一定记得告诉他，我每天晚上都有画的。”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