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姜玉初心虚得很,但见丫鬟们又没当回事,便知道是自己太急心了,这样岂不是显得更心虚了?对着丫鬟们都这样心虚,要是雪蘅看到了,她会不会更心虚?自己怎么就这点出息!
其实自己也没干什么呀,要不是那天云盈盈来了,她肯定不会要这个的,都是云盈盈突然跑来,吓了她一大跳,吓得她不敢逗留,也不敢把话本扔那儿,情急之下只好带了回来。想来想去,她就是怕云盈盈而已,都已经嫁给雪蘅了,她怎么还怕云盈盈?难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云盈盈平时见了她跟猫儿见了老鼠似的,但是喜欢背后中伤人,这一点防无可防,所以才麻烦。不过想到这么久以来,雪蘅也没找自己麻烦,便觉得云盈盈肯定也没说什么,毕竟她现在和贺少瞻没关系了,云盈盈没必要盯着她。
想到此处,姜玉初便又放松了很多,只是对手头上这本话本比较纠结,照理说,应该立刻就处理了,看都不要看。但是拿都拿到手了,要是把它直接处理了,看都不看一眼,岂不是白糟蹋了它。贺少瞻说是手抄本,当时走得急,也没问贺少瞻哪里弄来的,万一是谁家公子哥内部传的,在外面不流通,就这么处理了,似乎有点可惜,之前那一本她都快翻烂了,好不容易有本新的。
姜玉初到底舍不得就这么处理了,毕竟没人知道这是从哪里来的,只要她说是自己卖的那就是自己卖的,又不会有人怀疑一本书,想来想去,决定折中一下,先把它看一遍,看完了再处理掉,就彻底把这个烫手山芋给处理了。
看完了一遍,姜玉初却又犹豫了,因为写得很合她的心意,她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又想能够时常翻阅,便又留下了,想着自己也手抄一本,再把之前这本给处理了,好像良心上过得去,又能够保留自己喜欢的话本!
说干就干,这段时间姜玉初有空便手抄话本,把这本话本重新抄了一遍。
这一天,她正无事,觉得只剩一点点了,便很努力地抄书,只想尽快把最后一点完工。结果一抄便抄到了傍晚,抄得头晕眼花,便要厨房做点补品汤,觉得自己有必要补一补,喝完了汤,休息了一阵子。
姜玉初闭着眼睛休息到一半,突然想起好久没有给雪蘅送汤了,之前殷勤过一阵子,后来她觉得天天喝汤也不好,就停了一阵子,一停就给停忘了。
夏天正是喝消暑汤的时候,喝完一碗,神清气爽,可以给雪蘅大人送上一碗。
夏日芭蕉叶被白天的阳光照得卷了起来,一时还没舒展开来,青石板上还残留着白日阳光照耀后的温暖。
姜玉初莫名有种踏实安宁的心静的感觉,好像自从嫁给雪蘅之后,一切都变得宁静安宁起来,好像突然有了另外一种新生活。
想她嫁给雪蘅之前,那时被全京城传唱,走到哪里都要戴着帷帽,生怕遇到认识的人,或是有人认出她来,对她评头论足,指指点点,处处都要在意他人的目光,处处都是坑。多走一步路,都怕引出非议来,反正是过得很谨慎的,甚至有些小心过头了。那时不仅是她自己,连带着姜府的门都常常紧闭着,她爹娘也整日忧心,时刻叮嘱她要如何如何,不能如何如何,可以说那时的姜家就是两个字,谨慎,非常谨慎,只怕做错了丁点儿事情,再被人拿出来讲。
后来雪蘅提亲时,人人都欢喜,欢喜中她也曾忧心过,所以要问雪蘅到底看中了她什么,只有知道真正的原因,她才能安心,不然就一直想要猜测,怀疑,担心未来也会变成一地鸡毛,因为有前车之鉴,所以总担心这一次也会有什么问题,如果她的亲事再一次不顺,那么她觉得自己真的完蛋了。那时雪蘅给出的答案,自然是让她有点小难过的,但是后来想想,也正是那样的答案,才让她真正安心,觉得这才是正常的,一切都会到正轨上。
到这一刻,姜玉初才真正觉得和雪蘅是夫妻,是会一起过下去的夫妻。原来夫妻也不一定要知无不言,也不需要像以前和贺少瞻在一起时常笑闹才好,原来这样安宁的生活也挺好的。
一开始总觉得这样安宁和谐的生活不能长久,生活里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就像和贺少瞻好好的婚约突然就黄了一样,生活中的意外总是猝不及防。
这几个月以来,这种宁静和谐竟然成为了一种习惯,她习惯了自己是雪蘅的妻子,是雪府的女主人,习惯了这里的一切,也习惯了和雪蘅相处的日子,习惯成了自然,她都差点忘了,这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是多么难得的一种生活。
想到此处,姜玉初一下子觉得自己只送一碗绿豆汤给雪蘅,都有点过意不去了,怎么今天才想起来这件事!怎么就给忘了!雪蘅上次狩猎还刮了道口子呢!
刮了口子是小,忘记给他送汤是大。姜玉初只觉得今天这一通书没白抄,终于迷途知返,若不是今天抄书抄累了,喝了汤,她都没意识到原来自己的日子过得如此宁静和谐。
鸡飞狗跳的时候,就日日担忧,日日不能安宁,宁静和谐的时候,反而忘了这份宁静的难得之处!
及至拐过月洞门,到了书房门口,门口的小厮不在,只有一只猫儿蜷在檐下,很是可爱的一只小小的白猫,像是暂时替代守门小厮来看守书房门口的。
书房里面传来人声,只是听不清人在说什么,姜玉初便知雪蘅在与人说话,便一时没进去,准备等人出来了再进去。
那猫儿见姜玉初来,只懒懒地睁开眼睛瞄了一眼,便继续闭着眼睛,安详地卷着身体睡觉了,理都不理她,也没叫一声。
姜玉初不由觉得可爱,觉得它像是通灵性似的,竟然知道看一眼人,一定是经常看见她,所以知道她也是主人,就不管她了,就随她去了,见小猫这样可爱,姜玉初既然在外面等着人出来,闲着无事,便临时起了逗弄了的心思。
她过去要摸那只小猫,刚走过去,那猫儿马上就从地上爬起来了,轻手轻脚地往旁边窗口走,好像不想让她摸似的。
姜玉初便偏要摸到它,跟着它,去抓它。
猫儿见她非要摸自己,像是无奈似的,走两步就回头看一眼,最终还是停住了。
姜玉初便抱着小猫摸了摸,却发现这猫儿的毛有点儿硬,并不太好摸,不过幼崽总是可爱的,她还是摸了好几下,才恋恋不舍地放手。
一放手,猫儿便一个箭步跃上窗檐了。
这窗口便是雪蘅书房的窗口,夏日傍晚时分便开了窗,好让凉风透进去。
这窗口位置倒是能听清里面在说什么,只是姜玉初没仔细听,她早听到里面是飞雨的声音,在汇报什么事情,但只顾着摸猫儿玩。因为怕自己出声打扰了雪蘅,便一直没说话,只摸那只小猫儿。
等这猫儿跃上窗檐,姜玉初这才转身要走,却听窗口传来雪蘅的声音,提到了她:“这件事不用告诉夫人。”
关于自己的事情,当然很好奇,姜玉初一时停住了,不自觉地想听听什么事情不用告诉她。
那时飞雨早就汇报完了,她来得晚,又没仔细听,自然就更不知道说的什么了。
姜玉初要仔细听时,但是飞雨和雪蘅却都不说此事了。雪蘅说完之后,飞雨便说起其他的事情,这回跟她无关了。
姜玉初这才想起自己站在窗口偷听不好,因刚才听到有关自己的话,这回便更小心不发出声音,只轻手轻脚地离开了那窗口处。
姜玉初一时疑惑重重,这虽是无意中听到的,却也算偷听,要是直接去问雪蘅,人家都说不用告诉她了,她还去问,那当然是不妥的。
她便只当作没听到,等到飞雨出来才进去。
雪蘅见了她,一如既往,神态无异样:“夫人什么时候来的?”
姜玉初便知他是什么意思,因为之前他就说过她可以随意进出的,本来她可以不必在外面等的,即使没有看门小厮通报,也可以直接进来的。她便道自己才来没一会儿,刚才看门口猫儿好玩就逗了一会儿,刚放走猫儿,书房门就开了,自己等一会儿刚刚好。
同时心想,他喊“夫人”喊得如此流畅,也无异状,说明他是坦荡的。她当时没觉得这话又什么问题,只是想,雪蘅既然说不用告诉她,那一定是小事,所以用不着告诉她,雪蘅做事肯定又雪蘅的道理,总不会害她。
可是回去之后,她越想越不对劲。
“这件事不用告诉夫人”,什么事?为什么不告诉她?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她的吗?雪蘅有秘密?还是雪蘅有什么事情故意瞒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