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个人不一定会如此。
对于远方来客,聚落里最有话语权的九位长老以丰盛的宴饮招待献。
鱼、虾、贝、麋鹿肉、菰米饭、谷酒。
鱼虾贝与麋鹿肉都是很正常的食物,湟水下游平原鱼虾众多,麋鹿成群,但菰米饭与谷酒让献眉头直皱。
南方食菰米没错,但菰米产量远不如稻米,因为主食的谷物还是稻,菰米不多,菰米没被淘汰纯粹是因为它比稻米好吃。
部落众人平时都是稻与菰米混着吃,但长老们提供的饭是纯粹的菰米饭,没有一粒稻。
而谷酒,诚然,谷酒是南方部落在炎热气候中为了保存粮食而发明的方式,将谷米做成酒可以保存更长时间,因此献过去吃到的酒都是粥一样的醪,但这次见到的是醪被滤得七七八八的液体。
献知道,被滤掉的醪肯定不会浪费,一定会进人的肚子,但这碗酒液还是令她有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是与在大河上游时第一次见到部落首领吃细粮时一样的危险感觉,但更加强烈。
不用看献的表情,公仲羊便知道献肯定不为这样的招待而高兴,但这是别人的地盘,让献发火不是好事,因此公仲羊一手抓住献的胳膊一手学着长老的模样拿起酒碗饮酒回应长老们。
这味道....
公仲羊用尽十二分的自制力才没吐出来。
醪粥本来就酸,滤得只剩下酒业的醪,更酸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种东西。
长老们用来款待众人的醪酒并不多,一人只一碗,喝完就没了。
献不想喝,让公仲羊代劳。
一口气喝了两碗酸得想吐的醪酒,公仲羊感觉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说不清具体的感受,就是感觉很舒服。
献将切下的麋鹿肉片放进扶桑木盂里,用木盂吃饭这么多年,她早就发现了,这碗有杀虫功效。
兽肉与鱼虾贝螺中存在着或大或小的寄生虫,肉眼可见的可以人工去除,比如海鱼身上的寄生虫,但肉眼不可见的寄生虫只能通过烹饪解决,高温之下什么虫子都得死,死了的虫子也是美食。但这费燃料,若燃料不足,该吃生食还是得吃生食。
扶桑木盂却不同,不论是食物还是水,放进去后,寄生虫都会死得干干净净。
为了活着返航,献养成了不论什么食物都用这只木盂过一遍的习惯。
献刚切割下半碗麋肉便见到砰的一声,抬头一看,公仲羊倒地上了。
“公仲羊!”
众人纷纷伸手抓腰间的蚌刀警惕的看向崧泽聚落的长老们。
虽然部落之间没事不会起冲突,打起来要死人的,但这并不绝对。
献摸了摸公仲羊的脸,温度很高,比起中毒更像发烧了。
一名长老忙道:“他没有事,只是喝多了。”
献抬头。“喝多了?”
长老忙不迭点头。“醪浆虽美,但喝多了易醉,便如猴子饮猴儿浆,喝多了会醉醺醺的。”
众人没喝醉过,不论是猴儿酒还是果酒都很珍贵,是冬季御寒之物,喝一口让身体暖和起来就行,谁会喝到醉为止?但对喝醉的概念还是有的,只是看着公仲羊的模样,回忆着方才那碗醪浆的味道....表情皆一言难尽。
公仲羊嘟囔着翻了个身,看得出很健康,也很像喝多了的猴子。
献抬手让众人收回武器,向长老们表达歉意。
长老们自然不会跟从来没享受过喝醉是什么滋味的野人计较,轻描淡写让此事翻篇,继续洽淡盐、粮食、布匹、蚕丝(这些年蚕也传播至湟水下游)的贸易。
宾主尽欢的谈妥贸易,并得到崧泽聚落支持南行的回复,献带着众人前往崧泽聚落安排的屋舍休息。
准确说是将公仲羊放好,然后出门各自去玩。
献对女大人们反复叮嘱,不许与男人欢好,对不会怀孕的男大人们则没有叮嘱。
叮嘱完了,献放众人去玩,自己也溜溜达达的寻找着长老们的居所。
长老们的居所与其他人的屋舍并无区别,一样的吊脚建筑,一样的一间屋子住很多个人,但献观察时看到有人在进食,吃的是醪粥,但不是常见的稀醪粥,而是被滤掉了酒液的干醪粥。
献好奇的与进食的几人攀谈。
“汝等都是犯了错的人?犯了错的人不是要背石头吗?”
一名少年答:“背石头很辛苦,且吃不饱,长老们善,提议让吾等做点别的。”
献问:“然后就让汝等去过滤醪浆?”
少年点头。
献疑惑的问:“为何要过滤醪浆?”
“醪过滤掉浆液,再晒成干可以保存很久。”
献了然。“那过滤的浆液又如何处理?”
一名老者怨气满满道:“长老们很喜欢饮,大多被他们喝了。”
听出老者的怨气,献问:“醪浆很好喝吗?”
老者道:“当然好喝,喝了后会有一种非常美好的感觉。”
从未喝醉过的献无法理解。
献逛了一日回到屋舍时,公仲羊已苏醒,拿着葫芦做成的瓢在喝水。
见状,献上前问起公仲羊喝醉后的感觉。
“喝醉后的感觉?”公仲羊回忆着。“感觉很美好很舒服身体很轻松,但比起当初食用岱舆之果的滋味还是逊色很多,而且这东西还有后遗症,醒来后头疼,口也干。”
“这样啊。”献叹了口气,吃过岱舆果子的公仲羊对醪浆没有任何迷恋,别人可不一定。
公仲羊问:“怎么了?”
献说起自己的见闻,锐评道:“今日长老们好醪浆而挪用人力,来日必定为其它而挪用更多人力,崧泽聚落必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