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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雾岛寻仙(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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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为不过寻常一场救世机缘,可这机缘却将我整个人困在了这里。”

“龙”的声音悲怆绝望,他再次蹭了蹭谢应的掌心,一举一动不见当年青衫意气。

那些所谓的“敬奉天地”,原来都只是弑神的阵法的阵眼。

在青衫仙人斩杀魔蛟救下婴孩之时,聚贤村的人忘恩负义,发动弑神大阵,将他斩杀于枯井之下。

为何凡人诡计能杀仙人,因为那是由贪念织就的大网,万恶之首,对一个清心寡欲的仙人来说,无疑是最锋利的武器。

本是腾云驾雾龙,陨落凡尘,万事空空。

金光交错,贪念一寸一寸地割开他的身体,原本那些矫健的、坚硬的躯体,于邪术的镇压之下,不过寻常血肉而已。

“他们分食我的血肉,剃净我的筋骨,杀死了一个神。”

身躯被切碎,青龙终于不再挣扎,他枯槁的双眼望着井口的残云,身下的婴孩也随着原本自由的灵魂一同死了。

他看见那个母亲被推翻在地,看见有人腰上拴着绳子跳入井口,将龙肉一块一块地搬出枯井。

吃了龙肉的人以为自己能成仙,但也只是获得了强化过的躯体。仙人的血脉改变了凡人的血肉,他们把那些超乎常人的能力称之为“仙法”,自称天人。

谢应听得浑身紧绷,竟不知世上还有这样大胆弑仙的人,而且是一整个村子的共同密谋。

“他们以为我死了,便将我剩下的筋骨丢在这枯井里。”

青龙肉身被毁前的最后一口气化为不尽的浓雾,将整个村子也困在了山中。

聚贤村再没有一个人能走出大山,而落于井底的青龙只剩一条龙筋,鲜红虬曲,被百年后已经不知道当年事的“天人”当成了丹蛇。

而那些吃下仙人肉的天人们发现自己虽然身怀仙法,却还是被困在了苍茫大山里,所谓仙法也不过只是仙人神通的千百分之一。

不知是谁第一个吃下了同类的心脏之后,强化过的身躯获得了再度的强化,便有无数的天人效仿,将毒手伸向同伴。

他们的后辈,有的继承了仙人的血脉,称为天人,有的保留了关于人的血脉,被天人们打压,沦为地人奴隶。

当年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后来人不知前尘,只把自己当成天意眷顾的宠儿。

他们还给此地改了名字,叫做聚仙村。

多么可笑,聚仙村里住着的是一群互相吃来吃去的怪物。

“弑仙的诅咒,将会永恒地伴随着聚仙村,永无宁日。”

谢应睁开眼,望着它无神的双瞳,喉咙干涩:“所以你便蛊惑他们向你进献人牲,以此来修炼化形,对吗?”

“龙”没有说话,默认了。

在漫长岁月的自救中,他的头颅已经修复出一半的血肉,身躯也已经长出许多,只要长此以往地吃人,迟早能挣脱大阵的压制。

地上有吃人的人,地下有吃人的神。

惊世骇俗,又心酸苦涩。

“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还有,我们见过吗?”谢应替他擦去嘴角残存的血污,问道。

“我听见了你斥责天人的声音,你并非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龙”解释着自己坦诚相告的原因,不过是一个可怜的神终于遇到了一个正常的人,“我的元神损毁太过严重,来此之前的事情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兴许我们见过,那时候,我大约还是仙人。”

谢应想说自己是个唯物主义者,不信这些神神鬼鬼,但此刻身处副本,面对一个被人吃干净的可怜的仙人,兴许承认见过对他的慰藉更大。

“说不定还真是,我叫谢应,你呢,神仙?”

“龙”沉思了片刻,苍老的声音再次传来:“他们都叫我青山,湖上一回首,青山卷白云。”

谢应再次抚上了龙首,笑着同他交谈:“好,我也叫你青山。”

“龙”低下头,口中发出呜咽之声,似乎又回到当年遨游云端的快活岁月。若不是天际一回首,看见此处香火,听见疾苦民声,他应该还只是个不逍遥的神仙。

就在他以为谢应已经深刻共情他的悲惨遭遇的时候,那黄衫的年轻人忽然话锋一转,抚上了他的龙角,声音低沉:“可是青山,吃人是不对的。我之所以下到这里来,是因为有个恶狠狠的天人老头要把两个无辜的小孩子丢下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

“龙”猛一抬头,震开了谢应的手掌,喉咙里发出愠怒的低吼:“那吃仙人便是对的吗?我若不吃人,谁替我塑骸骨,谁帮我长肉身,谁救我出桎梏!靠你的慈悲心吗!”

谢应后退两步,和“龙”拉开距离,凝视他许久,看一条震怒的“龙”艰难地扭动身体,上一秒与他情同天涯知己的仙人,下一秒又要和他划清界限了。

“你说对了,靠我的慈悲心。”

谢应再次看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青山,谢应要和你做个交易。”

……

仙祠。

陈帆跟着老大嚎完了《小星星》又打了几遍军体拳,【霸王花】忽然神神秘秘地叮嘱他去跟季疏套近乎。

等【面条陈】找了三四个话题和轮椅上的人攀谈都不见大佬接话的时候,他一转身,发现老大不见了。

花大前用燃了一半的香在地上留了四个歪歪扭扭的字给他:“很快回来。”

陈帆急得团团转,【一点雨】看着桃树后的墙上脱落的土块,稍作揣测:“他应该是去找谢应了,从同一个地方翻的墙。”

“我也要去!”【面条陈】急哄哄地也要翻墙,被咒术师伸手拦下。

“别去了,会坏事。”

久不开口的季疏竟然也调转了轮椅的方向,面向陈帆,语气严肃:“谢应要我们等在这里,有风吹草动再去寻他,我要保护你们。”

陈帆急得要哭,人一急说话就不过脑子:“你怎么保护我们,你自己都站不起来!”

他说完,才想起来季疏是怎么在仙祠面前展示轮椅神通的,但是话都已经出口了,收不回来,脸憋得更红。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季疏却对他展露出客气的微笑:“没事,我答应了他要保护你们,就一定不会食言。”

【一点雨】上前,靠近了季疏,问他:“方才谢应离开前是怎么交待你的?”

季疏听完,只是看着他,然后转向陈帆,一字一顿地开口:“唱歌。”

陈帆:……

陈帆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开始高歌,作为刚刚对季疏有言语冒犯的歉意。此时没了花大前和他一唱一和,陈帆甚至还有节奏地敲打起肚子上绑着的锅手舞足蹈。

在他鬼哭狼嚎的歌声里,季疏这才极小声地把谢应交待的事情复述给咒术师。

沈雨听完,只觉得这怎么看都像是谢应为了稳住众人不让他们乱跑的缓兵之计,可偏偏大佬深信不疑,一双眼睛无比认真地看着两人,像是把保护他们当成了非常重要的任务。

“我有个主意,”沈雨看了看手舞足蹈的陈帆,觉得等在这里装疯卖傻不是个事情,“谢应只说让我们观察他们会有什么风吹草动,但现在风不吹草不动,万一他们在别的地方搞幺蛾子呢,不如我们直接到外面去观察,你觉得怎么样?”

季疏的脸上展露疑惑,沈雨又补充说:“这样也算是完成谢应交待的任务了,万一有事情你就开着轮椅带我们跑路就行。”

听到这里,季疏脸上的疑惑不散,但他开始认真地思考沈雨这个提议的可能性,大约过了三四秒,他点了头。

“可以,但是我来观察,你们不要出去。”

“可是,去哪儿呢?”

沈雨妥协,自言自语地琢磨着,季疏却率先开了口:“我有个办法,但是需要你们帮忙。”

“陈帆,过来!”沈雨听完,招手把跳大神的【面条陈】叫到跟前,两个人都凑到了季疏的轮椅边上。

三人密谋一阵,【面条陈】笑吟吟地拍了拍身前的锅:“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说完,陈帆向着仙祠的大门走去.

像是没预料到有人会从大门里走出来,看门的两人吓了一跳,好半天才把拉长的耳朵和瞪得圆溜溜的眼睛恢复平常。

“我去,长这么奇怪,你们不会就是千里眼、顺风耳吧?”

“你你你……”

“我我我……我们家桃花真人让我来问问,谁让你们来这里看着的?”

陈帆话问出口才暗道“坏了”,【一点雨】让他出来和看守的人随便聊聊,最好能打探出来是谁让他们来仙祠外面驻守的,再打探一下是敌是友,结果他燕国地图都没展开,就把匕首掏出来了。

陈帆地尴尬地挠了挠头:“从头来,我重新说,行吗?”

“千里眼”和“顺风耳”对视。而后向一旁扫了一眼,边上跟着的一个精瘦的守卫撒腿就要跑。

说时迟那时快,陈帆一挺腰杆,靠着结实的身体,竟然用肚子上的锅一下子把他顶倒在地。

“我要和你做个交易,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你不要跑。”陈帆叉着腰挡在他前面,气势十足,这是里面那个坐轮椅的人告诉他的,如果没问到答案,就想办法和外面的人做个交易,还必须是失败的交易。

陈帆根本不给人拒绝的机会,直接把自己的交易条件摆出来:“我叫陈帆。”

他话音刚落,倒在地上的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了他一眼,而后飞速起身,又撒腿跑开了。

一溜烟的功夫就消失了,这速度比起季疏差得远,但跑一千米满分应该绰绰有余。

交易失败。

陈帆一点也没有追上去的打算,只是摊开手,又挠了挠头:“他是不是去找村长报信了?”

“千里眼”:“我我我……我没看见。”

“顺风耳”:“我我我……我没听见。”

陈帆咧着嘴笑,不是不知道,是没看见、没听见,那就很有意思了。

“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拜拜!”

季疏交待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面条陈】晃着肚子要钻回仙祠里,刚一转身,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他的眼睛。

他赶忙回身看,就见远方一道红光直冲天际。

奇怪,刚刚没有啊,不会是什么宝堆吧。

陈帆笑吟吟地搂住“千里眼”和“顺风耳”的肩膀,熟练地和人勾肩搭背套近乎。

他空出两根手指指着远方问:“两位大哥,那是什么?”

“千里眼”和“顺风耳”又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他,并没有回答他的打算。

陈帆素来疯疯癫癫,早就习惯了这种目光,他把搭在人肩膀上的手撤回来,而后眼疾手快,不顾人反对,一边一个地抓住了两人的腕子。

“我要和你们做个交易,我帮你们看病,你们告诉我答案。”

说完,陈帆就闭上眼睛像模像样地品起脉象来。

“脉像大而有力……有点紧张……心火旺盛……”陈帆低着头嘴里嘀嘀咕咕,他是会把脉的,只不过学艺不精,不然也不能给豆子正个骨结果把人胳膊治脱臼了。

怪就怪他爹老陈大夫总逼他学中医,陈帆越学越叛逆,叛逆着叛逆着就离家出走跟着花哥混了。

陈帆睁开眼,神秘地笑:“你们俩是不是晚上都睡不着觉,经常失眠?”

“千里眼”和“顺风耳”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你怎么知道?”

“我是神仙,还是专攻疑难杂症的神医,我当然知道。”陈帆从出生起就看他爹给人看病,学个样子吓唬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陈帆咳嗽了两声,眯着眼睛佯装老成:“你们这是耳力太聪、眼力太明的原因,听见和看见的东西太杂了,无时无刻不被外界干扰,忧思过多,当然睡不着,还越熬越严重,现在心火旺盛得都快能炼丹了,再不治就把心脏烧坏了,离死也不远了。”

也不知是陈帆话里的哪个字戳中了他们的痛点,两人对视一眼后,竟然齐刷刷地抓住陈帆的胳膊,压低了声音祈求:“大仙救救我们!”

“可以是可以——”陈帆拉长音调拿起了架子,又指了指红光的所在,“你们先告诉我,那是什么?”

见两人面露为难,陈帆出了声口哨,适时又提醒道:“烧坏心脏,离死不远咯……”

“千里眼”和“顺风耳”凑在一起嘀咕了些什么话,紧接着摆摆手,让跟在自己身边的那些守卫退出十步之外,这才神秘兮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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