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怕。
原来一晚上这么长。
他记不清这是醒来的第几次,一醒就被迫看到边梁,有这么大的胸肌竖在旁边,做噩梦梦见鬼都有同款,而且月光照在上面还发光啊,更睡不着了,他想看外面的月亮,小心的蛄蛹到床边,背后一凉。
“滚回来。”“我想上厕所。”“快点。”
只能去上厕所,上完就枯坐在床边,老婆的手帕洗了就晾在浴衣架上,睹物思人,触……
“你坐那干嘛呢?滚过来睡觉。”“我想阿醒了,有点睡不着。”
边梁坐起,胳膊一伸,拽住他睡衣后领往后一拉,不耐烦道:“你懂个屁的情情爱爱,没事找事做,赶紧睡觉,明天把江城子背了。”
“喔,但我就是想他嘛。”“想他干什么?”
“就是想,想一个人还要考虑和他干什么吗?就是想。”
“有多想?你单词没记住几个,不去想想那些。”
“很想很想嘛。”他看着边梁,头一次大半夜不睡觉没被打,“你困,你先睡呗,而且说不定阿醒也在想我呢。”
边梁迟迟不说话也不动,空气都在沉寂,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后躺下,伸手摸了一根烟靠在床头品味爱恨情仇。
如果不是缘分,阿醒怎么会见到我?
如果这是缘分,阿醒又该怎么认我?
如果……有机会,阿醒叫我一声爸爸,好吗?
第一眼,就一眼,看到他那张脸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亲爱的,你心软了。
第一次,就一次,知道他叫唐醒的时候,我都明白了,亲爱的,你都记得。
重来一次。
好吗?
【果然有血缘关系,那唐新远怎么还】
<好熏……
我能滚远点吗?>
他捏着鼻子一溜烟跑到窗边小床上,盖好被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边梁看见了也只是挑了挑眉,声音更沙哑了:“呛到你了?”“没有,就是不好闻。”
“切,蠢货,没品味。”
<啥叫品味>
<你三岁有品味,切>
“被子盖好,感冒了去医院就见不到阿醒了。”“好,爸爸,你也睡不着吗?”
“还不是你闹的?”“那是因为我想阿醒了,你呢,你想妈妈了?”
边梁吐出一口烟,神经一样笑了出来:“哼哼,对,想他了。”
“喔。”
一睁眼就看到老婆啦!
唐章选看着他笑,伸手揉他的脸,调戏道:“我老公昨晚干嘛来了,怎么睡到现在。”“想你来了。”“真的假的。”
“真的,我爸爸知道。”“好吧,你快起来,我给你看我父亲给你送的礼物。”
“豪!”他左右滚了滚,一个鲤鱼打挺站在小床上傻笑,在老婆的注视下慢慢坐下,抱着老婆蹭。
<好香啊,老婆抹什么香香油了>
“哎呀,你先洗漱吃饭,吃了饭再看。”“好吧,老婆你昨天去哪里了呀?”
“就去皇宫了啊,才看了几个门,不过也很不错啦,又去了红楼春吃饭,感觉菜更好吃了,最后又划了一次船才回酒店。”
唐章选手腕上带着新的银镯子,感觉岳父把老婆打扮的很贵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只能心里感叹“你的爸爸我的爸爸好像不一样”。
他折腾一番,脸上都快擦下皮了,对镜子一笑还有虎牙,梳了梳头发就跑出去,唐章选坐在沙发上,桌子上放着一个大盒子,还系着蝴蝶结。
“看看喜不喜欢。”“豪。”
一打开,里面有很多大小不一的小盒子,最上面有一封信,他把信放一边去拆礼物,捡最大的先拆,是一个带着狐狸耳朵的毛绒帽子,垂在两边的还能当围巾,他戴在头上问:“好看吗?”“好看,是我给你挑的呢。”
<嘿嘿>
下一个是一块机械表,表盘对于孩子还有点大,但是里面的装饰他很喜欢,大小不一的钢珠噔噔的在粉色的蝴蝶星云上跳动,中间那颗钢珠每走一圈,底下的星云就变换成其他颜色其他形状的星云,设计摈弃了传统的指针,让时间走的更浪漫了。
表带他也喜欢,黑色皮质的,上面烫了一个□□人头,旁边有缩写“bcx”。
【这个表,我也好熟悉,我是不是也有一个】
“为什么不是你啊?”“给你买的啊,当然要有你的名字了。”
郑重的重新装回去,都有点舍不得戴,老婆嘴边含着笑,期待的看着他,他也笑,准确来说,从一睁眼开始就没拉下嘴角过。
第三个是……银镯子!他一眼就认出和老婆那个是一对,同样的雕花工艺,同样的技师记号,对应的刻字。
“寒蝉凄““兰舟催”
“戴上吧。”他很激动,也很感谢,谁都把他和老婆的事当做玩笑,岳父却像认真考虑过的,这么仔细的对他好。
“岳父对我这么好啊。”“他说以后咱两在一起了,他对你好,你就会对我好,而且他觉得边叔叔对你太不好了。”
唐章选不想说会刺痛边慈心的话,父亲送他这些东西全出于边梁对自己的好,想要还回去而已,要不是自己求父亲再加点东西包装一下,再写封信什么的,这些东西一个大点袋子就能装,哪里需要这么多的盒子和丝带呢?
“就是……我好喜欢岳父啊,他这样的才是真的爸爸。”“或许,边叔叔没有熟悉怎么做一个爸爸吧,过一段时间就好啦。”
“真的假的……不应该有了孩子之前就明白怎么做爸爸么?不是天生的啊?”
唐章选笑他:“天生的也是你妈妈生的,哪有什么都会的人,边叔叔也要学习啊,你也要学习的对不对?”
他也笑自己:“那估计是妈妈没给我生粗来这个,岳父给你生出来了。”“才不是呢,你记得,这些都要学的,哪里有白白来的东西呢?”
他闭嘴不语,傻笑。
<你不就是吗?>
<白白来的……老婆就是白。>
下一个盒子里是一副象棋,再下一个是一副国际象棋,他一手拿一个,左思右想那神经突触也长不出来,岳父给这个的意思不会是让自己想去哪里滚去哪里的意思吗?
“这个很好玩的,你学不学?我会一点。”“会一点怎么玩啊?”“放心啦。”
“我不想玩这个,看着很麻烦。”“有口诀的,你很讨厌这个吗?”
“不是,是这看着太难了。”“网上有教程呢,你以后慢慢学。”
“你会嘛?”“我只会围棋。”“那为什么不给我围棋啊,这样你就能教我了。”
“我过段时间就走了怎么教你?”
他仍把笑容挂着,不知道在安慰谁道:“早晚有机会的。”
<老婆能来我家,我就不能去老婆家嘛?>
“好吧,我看见尚爷爷有一副,就没有买,你想学我等会教你。”“嗯,嘿嘿。”
有几个小方盒子,装着几个胸针,不过不是花团锦簇那款,因为花团锦簇是他家的私人订制,谁敢把半开鸢尾别胸口,还在京城晃悠?
有一个特别长的盒子,他扣了半天才拿出来,一打开里面是一条蓝色领带。
他看唐章选,唐章选看了一眼道:“里面有张纸条,你先看看。”
领带下面压着张明信片,上面写着:
To边慈心
也许现在给你送领带还太早,但因为你和阿醒的关系,我必须要提前提醒你,只爱自己是男孩,爱惜自己尊重弱势群体永爱恋人的才是男人,成为男人不需要到特定年龄,那份责任早早的就存在,你拿起的那一刻,就成了男人,但你随随便便丢掉,那连男孩都不能算,答应我,在你决定娶他的那一刻,一直做好“男人”这个角色。
祝天天开心。
唐新远
他再去看那条领带才懂得其中的深意,拿在手里更显沉重,仔细装好放下道:“你真想嫁给我?”
“啊?什么意思?”“我爸爸那么喜欢你,不会让我娶你的,那天不是开玩笑,他从来都没有开过玩笑,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低着头不舍的看着自己拥有的一切,最后抬头看唐章选,像是离别前的最后一面,他给了一个微笑。
“没事啊,我嫁给你不就好了。”
“可能那天晚上新郎就不是我了。”
“我等你。”
“那我去找你。”
“嗯。”
蝴蝶轻轻的落在他的肩头,风一吹,什么都没有了。
这一切居然像是一场梦。
“fallin,fallin,fallin.”
“念单词专心点,有气无力的,能记住吗!”“嗯。”
时针和分针很有缘分,刚好在七点遇见,他合上书站起道:“学习时间到了,父亲。”“给我沏壶茶。”“嗯。”
他打开书房门出去了,别墅里总是安安静静的,再也没有人会站在门口等他背完单词和他看鱼了,也没有人会来到疆良山了。
张里给他90度鞠躬,如常道:“少爷。”“嗯。”
“您的健康指数下降了六个百分点,今天不能吃蛋糕了,可以试试少糖果茶。”
“嗯,草莓的。”
“好,我去吩咐。”
他去了茶水间,熟练的带手套拿挑针弄下茶饼上的一层薄片,放进茶杯里,他还不能懂一个杯子怎么那么多样式,只是知道不同的人该用什么杯子,而书房里当上家主的那位,早就用上了什么窑的绿杯子,用沸水冲满满一杯,再拿杯盖在杯沿上撩一圈,最后盖上,食指压着杯盖,其余四指抵住杯沿摇了一圈,把茶盖倒放在茶案上,把杯子放在杯盖上,对着空气展示了一秒冒着热气的茶叶,再次抵住杯沿往杯盖里倒茶水,几乎一点没漏,把茶杯放在红木端盘上再次添水。
双手捧着盘子缓步上楼,敲门进去静默的站在一旁,越澄澈打着电话时不时要起身拿文件,多次略过他也没给个眼神。
双手上的红还没有褪,几个指头上还缠着纱布,结了痂一碰就疼,但人早就麻木了。
“一群杂种,给老子要反天是吧?”
“给镇宝的那群智障说清楚,他们有的,我越澄澈十年前就有了,别拿什么军械威胁老子,老子要的货谁都碰不得,谁敢觊觎挫骨扬灰这事老子干的出来,最好别把老子请到家里。”
“敢威胁老子的还在青海打印贼呢,一群杀币。”
“还有那什么天空之眼,现在到底在哪?当年买主还没找到吗?”
“都特么废物,给老子买机票去兰阳掘地三尺的找!”
话冒如崇阿,人静若无波,挂了电话越澄澈自若点烟,像是他刚刚才进来一样才注意到他。
“放下吧,那些书看完了吗?”“完了。”“心得体会。”“看了《物种起源》我明白了生物的演变,但我有一个问题,人类到底是在进化还是退化,如果是进化,人类会被各种变故而产生多余的情感,可是动物不会,它们遇到多大的悲痛似乎都不会影响后续的生活,如果是退化,人类却拥有独一无二的思维逻辑能力。”
“进化和退化是相对而言,如果在宇宙里存在发现的另一种已知文明,对于其他文明,人类的优劣又有了新的定义,动物进化到现在,有些特质让它们活到现在,这属于它们的竞争优势,人类比不上也很正常,但,正是因为人类独有的思维,使得人类可以获得动物身上的特质,你说为什么不是动物圈养人类呢。”
他点头又道:“人也可以圈养。”
“对,钱与权,这是人类社会中的弱肉强食定律,所谓命运只不过是这两个没到位,没有什么是绝对的,我现在打骂你,教训你,也许有一天风水轮流转,你把我踩在脚下,那我无话可说,我是废物,但你一直匍匐在我手下,你更是废物,物种起源,我们身体里流着家族的血,而我教给你的,第一招,就是种间竞争。”
【种间竞争】
越澄澈抿了一口茶,眼神如鹰般盯着他继续道:“你第一个和最后一个的对手,只能是我,你的亲生父亲,我不会把你置于死地,反过来,你却可以毫不犹豫的杀了我,我很期待。”
“你很期待死亡吗?”“不是期待死亡,而是被打败的不甘与快感,毕竟你是我的儿子。”
他点点头,悄悄走了,这房子里总有一道阴森的注视,明明只有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