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催命咒一样重重砸在宋菀心头，她咬唇去推陈见津。
她不能被发现。
唾沫星子淹死人。
宋勤茹知道了会打死她。
陈见津吻得沉迷，全然没有意识到有人在靠近，只觉怀里人越来越不听话，扭身挣扎得愈发厉害。
他轻掀眼皮，迷离着目光看她，“怎么了？不舒服？”
宋菀泫然欲泣，只来得及埋住脸。
主动投怀送抱，倒还是人生头一回。
心中欢愉，陈见津盖掌摸上她毛茸茸的脑袋。
然而下一秒，温馨被打破，身后却传来扰人的声音：“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家小闺女大白天不要脸偷汉子喽。”
脸上表情在一瞬间切换，陈见津阴恻着眼望向那脊背佝偻的小老头，嘴像淬了毒一样，“眼瞎腿瘸不会坐电梯？还是身高只够得上二楼？”
“你……！”
陈见津微昂头，目光挑衅。
老头欺软怕硬，奄然熄火。
等人彻底没影，陈见津轻揉宋菀的耳垂，双手捧住她的脸，将人从怀里捞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泪水糊了满脸。
陈见津心里咯噔一下。
宋菀目含怨恨，质问：“陈见津，你现在心里是不是特高兴？看我放下尊严求你，听我被人恶意羞辱，你满意了？！”
陈见津拧眉去牵她的手，“菀菀，我……”
“别碰我！”
伴随一道清脆的巴掌声，陈见津道歉的话戛然而止。
宋菀也没想到，发愣盯住自己的指尖。
余光里，男生抬起宽大的手。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宋菀小退一步，举臂做出防御的姿势，眼睛死死阖住。
她的心脏因为害怕跳得极快，然而预想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来。
陈见津抬指摸脸的动作顿在半空，他紧盯她的动作，呼吸逐渐粗重，眼眶发红。
后知后觉到什么，宋菀缓缓抬起头，却被眼前人困兽一般的眼神惊到。
她咽了下干涩的喉咙，“你……”
“为什么会觉得我想要打你？”陈见津攥住她的胳膊，一句接着一句问：“为什么会下意识做出这种动作？谁打过你吗？谁？校园暴力？还是……你爸？”
宋菀杏瞳微瞠。
一瞬间，陈见津从宋菀眼里读出了答案。
他低声呢喃：“原来……如此。”
“打我。”陈见津神情认真。
眼睫挂泪，宋菀懵了，“你说……什么？”
“打我。”陈见津举住她的手往脸上招呼，“不是厌恶我逼迫你吗？打我。”
“我、我不要。”
之前打焦倩那一巴掌，半是因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半是因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刚才那一巴掌，又纯属意外。
除却这两回，宋菀没再打过谁。
她是个讲理的姑娘，可却遇到了无理取闹的陈见津。
“不打是吗？”陈见津捏起她的下颌，佯装凶恶道：“那以后宝贝就别露出一脸被强迫的表情。”
说着，他上前一步，将她牢牢困在身前，另一只手去寻摸她羽绒服里的旖旎风光。
他单掌握住她毛衣下的纤细腰肢，指腹沿着裤腰摩挲，最后顿在肚脐处的纽扣上。
“陈见津，你混蛋！”
宋菀害怕挣扎，却被他死死压着。
泪水涨潮般瞬间盈满眼眶，她怒目而视，恨不能他去死。
陈见津眉心微皱，压脸直视她的眼睛，边去解那枚裤纽边混不吝道：“其实，宝贝也很喜欢我这样……”
“啪——”地一声脆响打断他的话。
宋菀这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脸上泪痕未干，她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最坏打算。
陈见津愣了下，舌尖轻抵内腮，突然笑了。
他丝毫没有被打的恼羞成怒，反而神清气爽地勾腰抱住她，亮着眼睛笑问：“爽吗？”
宋菀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她能恨声同陈见津呛气，却全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笑脸相迎的他。
他脸上泛着巴掌印的红。
宋菀指尖现在还麻着，她都怀疑是不是刚才那一下太重，不小心把陈见津打傻了。
不然……他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陈见津欣慰地揉上她的后脑，心疼地把人按靠在胸膛上。
“不要怕我，菀菀，我永远不会碰你一根手指头。”
耳边属于男生的心跳声太过聒噪，宋菀懊恼去推，却不得法。
陈见津爱怜地摸摸她的脸，又揉揉她的耳垂，一双丹凤眼里匿满炽热的深情，温声问：“这么久没见，宝贝有想我吗？”
宋菀还气着，胸脯随喘息微微起伏。
她挣不脱。
直到最后，宋菀彻底没了脾气，放弃抵抗。
“好乖。”陈见津满意笑笑，将她抱紧几分，又问：“最近有和连淮阳接触吗？”
宋菀依旧死人一样不肯给半点儿回应。
陈见津不满意她的沉默，拇指去寻摸她娇艳的唇瓣。
挑眉的眼神如狼似虎。
宋菀害怕得小腿肚直打颤，握住他硌人的腕骨，摇头。
陈见津俯首压近一分，“不想我？”
“不是！”宋菀怕极了他再发疯，下意识矢口否认。
话音刚落，她反应过来，紧抿住唇，厌得磨牙。
陈见津却一副餍足样，吊儿郎当笑得弯眼成新月，“原来……宝贝想我。”
无耻！混蛋！
时隔一天，宋菀想起来都还是会被气到磨牙。
“什么时候添了这么个坏习惯？”
赵姝从她手里接过宝宝，摇摇奶瓶，“哎呦呦，把我宝饿着急了吧，妈妈这就喂我们宝宝喝奶奶。”
近两个月大的小婴儿，粉雕玉琢的可爱。
宋菀忍不住屈指去蹭她肉嘟嘟的脸，好奇问：“姐，姐夫最近在忙什么？年关怎么也不在家？”
“还能忙什么。”长期维持一个姿势胳膊会酸，赵姝动了动身子，边继续喂奶边说：“还不是给这个小吞金兽赚奶粉钱去了。”
小娃娃适时哼唧一声，能听懂似的。
赵姝逗她，“宝宝听懂妈妈说我们小吞金兽了呀。”
回应似的，她又蹬腿哼唧两声。
可可爱爱的模样一下把两人都逗笑了。
宋菀捏捏她的小拳头，梨涡浅浅。
赵姝看看宝宝，又去看宋菀。
少女低眉莞尔，专心哄小孩儿，丝毫不知赵姝落在后颈的眼神变了变，她抬指摸上她耳后那抹红痕，挑眉问：“谈恋爱了？”
宋菀瞳孔微震，“没、没有啊，姐为什么这么问？”
她直身拉开距离，东看西看就是不敢看赵姝的眼。
赵姝笑笑，继续去举奶瓶，“你都成年了，谈恋爱又没什么，我跟你姐夫还是早恋呢。”
宋菀抿唇，没什么底气说：“我、我没有……”
“跟我有什么好害羞的。”说着，赵姝觑了眼她耳后，目光揶揄，“那小草莓……男朋友亲的吧？”
宋菀后知后觉摸上那处。
前天楼梯间里的记忆潮水般涌上来，她心都凉了半截。
“姐，不要告诉我妈好不好？”
赵姝若有所思点点头，“确实，大姨对你管太严了，要她知道，指定不同意。”
喂过奶，赵姝给小宝拍嗝。
宋菀帮忙清洗奶瓶，放消毒柜。
吃饱喝足，小宝宝睡下，赵姝又开始好奇宋菀的恋情，拉住人坐在客厅沙发上。
“说说，男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有照片吗？”
“姐？！”宋菀没想到赵姝说有正事要问说的是这个正事，想逃却被抓住胳膊，“说说呗，姐当时谈恋爱的时候都跟你分享了。”
宋菀不服嘟囔：“你那哪儿是分享。”
分明是把她当他们的爱情跑腿。
赵姝早恋被抓，宋勤素开始二十四小时严格盯梢。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就这样，宋菀被迫偷偷给他们送了好长时间的信。
“说说呗，我不告诉你妈。”
赵姝八卦不到，抓心挠肝地痒。
还是突如其来的电话救宋菀一命。
是宋勤素打来的，她连忙接通。
“菀菀，你在家吗？我跟你妈撞车了，我没啥大事儿，你妈磕到了头，你要不过来一趟送她去医院？我在这……你们干什么呢？动手是吧？你再动我姐一根手指头试试？！”
电话那头乱七八糟，宋勤素话还没说完就吵了起来。
宋菀脸色惨白，赵姝也不由紧张起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妈跟小姨她们撞车了，小姨说我妈磕到了头。”宋菀边套衣服边说：“我得过去看看。”
赵姝一听，同样去拿东西，“我跟你一起。”
“不用，姐，你在家看小宝，她睡不了多久肯定又会醒。”
赵姝犹豫。
宋菀安慰道：“没事的，我先过去看看情况，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话虽这么说，她心里也没底极了。
“那你到了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随时沟通。”
“好。”
宋菀应了一声，围巾都来不及系好，匆匆忙忙出了门。
她刚打上车，宋勤素又来电话，说交警来了，她妈已经让人送去了医院，她在现场协商。
问过是哪个医院，宋菀又让司机师傅掉头。
紧赶慢赶到达医院，找到急诊导诊台，还没来得及问有没有一个叫宋勤茹的患者就医，身后传来她听过无数遍的声音：“菀菀？”
宋菀扭过头。
是宋勤茹，额头贴着纱布。
眼泪瞬间涌上来，她小跑上前，“妈，你怎么样？”
“哎呦，没什么大事儿，就急刹的时候磕了一下，擦破点儿皮。”宋勤茹笑着说：“那个车主是个好人，不计前嫌，还把我送医院来了。”
话音刚落，宋菀听到一道熟悉的朗音：“阿姨。”
她眼眸瞠大，循声望过去。
陈见津手里捏着检查单，连帽卫衣搭飞行夹克，他歪头朝她笑得无害。
宋菀呼吸都停滞了。
陈见津三两步走到她们母女面前，好整以暇道：“别来无恙，菀菀。”
这回，轮到宋勤茹震惊了，她看看眼前高大帅气的男生，又看看自家女儿，“菀菀，你们认识？”
“哦，我们是……”
陈见津话还没说完，被宋菀急忙出声打断：“是校友，我之前不是跟您说我加了个社团吗？他是社长。”
宋菀扯唇，笑容僵硬难看，“好巧，社长。”
陈见津挑眉，笑笑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