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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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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太君面色如常,平静说出自己原本的打算。

“老身问大人看法时,大人的回答便让老身明白,上苍是有眼的,不会叫这些无家可归的人再度流离失所。”

“老身已留下书信,里头写了一些陈旧往事,若是交易不成,会在不久之后昭告天下。”

言修羽闻言眼睫微动。

“你们那位皇帝也许会甚为恼怒,不过届时老身已死,就尽管让世人唾骂他去吧。”

方烬一噎,倒是没想过成太君会留有这样的后手,未免有些极端,“可那样,老太君您的儿孙…”

成太君微顿,突而愤愤道,“老娘当年那么辛苦的生下他,谁叫他技不如人,落入山下那臭小子的陷阱里,老娘能怎么办!保不住了,死便死吧!”

方烬,“……”

言修羽,“……”

山下那臭小子正站在这里呢。

“您到底有宗亲的身份在,可以进京去向陛下陈情,”方烬略思忖,才开口,“陛下未尝不会同意。”

成太君却摇摇头,“什么宗亲,老身已离京数十载,早没了利益牵扯,谁还会尊我这个所谓王妃?”

“成家也不知是何光景,如今老身不过是个普通妇人。”

“方大人是初进锦衣卫吧,”成太君看一眼方烬的官服,“年纪轻轻能做钦差,想必甚得皇帝看重。”

犹豫片刻“老身本不该多这句嘴,但观大人言行皆有章程,想劝一句,若是大人觉得不入耳,便当一阵风吹过不必在意。”

成太君叹息一声,复而抬头,双眼紧盯方烬,似想传达什么。

“将来若大人有机会成为朝中重臣自然最好,可无论是何官职,都莫要沾手东宫立储一事。”

方烬听了这话先是一愣,还未有所反应,言修羽已猛地看向成太君,心中闪过千百种猜测。

方烬回过味来,既震惊成太君的直白,也有所疑虑。

她知道自东宫逆案后,立储一直是顺帝的逆鳞。

她从没动过辅佐哪位皇子的念头,因为她希望方家翻案的理由名正言顺,而不是她和某个势力的一场交易。

她如今已经身处锦衣卫,信别人,不如信自己。

只是东宫之位高悬,将来迟早会有人入主,她纵使没想过左右东宫人选,却也希望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是一个德才兼备之人。

然不论如何追问,成太君却不再解释。

方烬只好正色道,“您今日所说下官会一一查实,若寨中情形不假,那下官保证,他们每一个人都会得到妥善的安置,绝不食言。”

说罢,方烬郑重一礼。

“如此,老身便安心了。”

至此,成太君挺直的背脊才终于有了一丝松懈,身体重心依靠于木杖之上,微微蜷缩在椅子里,面部几条皱纹因为泄了气而垂在脸颊,显出老态来。

“成太君……”荆二扑通一声跪倒在成太君身前,面上已是涕泪横流。

成太君心中压抑许久的别离之情总算可以宣泄,轻抚着荆二的脑袋,一下又一下,默默拭泪。

从前,大山深处升起了一面彩色旌旗。

后来,山里的小孩们爱跟在女子忙碌的身影后面做尾巴;少年爱听妇人对自己的谆谆教导;青年爱抢着完成妇人手里的活计;壮年想着以后都可以让老妪不再辛劳……

最后,他们却只能遗憾喊一句“母亲”,谨作感念与告别。

*

下山之路比来时要顺畅了许多,只不过山路因为前夜下雨而泥泞难行,尤其是每走一步都要甩起一串泥点子,实在令人不喜。

但言修羽此刻却顾不上弄脏的衣摆,他正专心思考成太君最后的劝诫。

成太君失踪时,东宫逆案尚未发生,如今看来,她也不像是参与者。

但老荣亲王和顺帝兄弟阋墙,若说没有不臣之心言修羽不信,只因顺帝手段强势,老荣亲王没有找到机会罢了。

成太君毕竟曾是荣亲王妃,难道她知道点什么?

一定是知道的,否则不会无缘无故提起立储。

言修羽相信自己,他敏锐的直觉曾在许多危机时刻救了他。

复又想到成太君说留有一封写着陈旧往事的信件,那信的内容恐怕没有机会再看到......

看来等回京之后,得暗中找机会再和成太君接触。

这趟黑云寨之行,还真是给了他不少意外之喜。

言修羽自顾自的若有所思,与他并行的方烬心中也没少盘算,她答应了成太君要好好善后,自然得尽心。

其实就算没有成太君所请,方烬既然来了淮山,必然也会去官府晃一晃,好叫他们知道这事儿有人盯着,不可敷衍了事。

如今有了成太君的托付,原打算做的她仍会做,只是此事要办得团圆,就得做好长线计划,想一个万全之法。

她手底下能打架的倒是不少,但处理流民、和官府打交道这样的事,武力强弱却不重要,有锦衣卫的头衔,压一压地方官没什么问题。

得交给一个心思细腻又活络的人去办,方烬才能放心。

吴慵么,服从性强,但光长个头认死理,不合适。

“方大人!”

方烬正想得出神,忽听有人喊她,抬头一看才发觉他们不知何时已经走回半山腰了,远处刘内监正坐在树下乘凉。

秦帆先瞧见了他们,喊了一声小跑着迎过来。

日头下,方烬看着他那张比常人黑一些的脸,若有所思。

“方大人,此行可还顺利?”秦帆一直等在半山腰,他知道在卫署比武方大人就没输过,但到底双拳难敌四手,所以仍有些忐忑。

一道去的宸王世子,秦帆并不信任,毕竟不是自己人。

现下看见方烬安然无恙回来了,终于安心。

秦帆走近了,才发觉方烬一直盯着自己,有些莫名,“怎么了大人?”

复又开起玩笑,“难道属下又晒黑了?”

方烬回过神,笑着接话,“男子黑一些更有气概。”

“回去和你细说”,遂和秦帆一同走向大部队。

这边言修羽刚从思绪中抽离,便听到耳边传来方烬的话,心中突然就冒出一句,“原来她喜欢黑的。”

这个念头将将闪过,就将言修羽整个人震住。

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方烬一个男人,喜欢黑的还是白的与他何干!

看来是天气太热,晒得他都糊涂了。

“殿下,您怎么了?受伤了吗?”薛义赶过来,就看到言修羽面色扭曲,站在原地垂头扶额,忙关切。

“本王无事,”言修羽整理好心绪,“下山后便通知迟任整理营帐,收拾收拾准备回京了。”

“是。”薛义抱拳行军礼。

“另外,回营后给我打几桶冰的山泉水,本王要沐浴。”丢下这句话言修羽便匆匆向前走去。

独留薛义有些摸不着头脑,殿下看起来不像是在山上与人动武了,身上没见血为何要沐浴?

视线又看向殿下沾了些许泥点子的衣服下摆,觉得自己可能找到了原因。

第二日一早,淮山营地就整理得差不多了,都是男子,本也没几件行李。

这会儿还不算太热,现在出发,可以在午间日头最盛时抵达附近的城镇,稍作休息。

方烬的锦衣卫和言修羽的凉州军都常年在外奔波,讲究速度,本不用这样走走停停。

只是此行还得顾及到刘内监和成太君,刘内监是大内之人,不好叫人受罪,成太君年纪大了,也吃不得长途跋涉的苦。

因此昨日下午,方烬特意找理由去了趟言修羽的营帐,借机提出这事。

其实方烬作此打算真正的用意在别处,她没有忘记离京时陛下口谕的怪异之处。

一路上她仔细回想曾经在催雪楼查探到的皇室秘闻,老荣亲王曾在顺帝登基时有过狂悖妄言。

方烬早在来淮山的路上,就明白陛下想要她做什么。

那就是要将老荣亲王当年的丑事披露出去,最好传得人尽皆知,叫世人都来骂两句才好。

这也是陛下密而不发,不先与现任荣亲王求证,而是直接让她来处理的原因。

流言传播最快的方式是口口相传,若是一直在野林子里休息,四周没人,消息如何传播,得进城,有人才传得开。

要想传得广,除了人,流言本身的内容也很重要,不能一听就很假,也不能没有看点。

因此,流言具体该传些什么,方烬已经拟好了。

秦帆被她留在淮山善后,昨夜,方烬交代了吴慵等人去办这件事,等今日大部队在城外扎营,他们就会借补给的机会进城。

不仅如此,为确保能在他们回京前,就将唾骂老荣亲王的话传到陛下耳朵里,她已经将回京的路线安排好。

淮山地处西边,大顺的西域边境有许多小国,彼此之间贸易往来密切。

西边的城镇里,最不缺的就是行脚商人,他们会带着生意四处奔走停留,自然而然也会将听到的消息带往各处。

沿着这些城镇一路向南回京,方烬不用费什么力气,就可以圆满完成任务。

就在大部队朝着方烬预料中的路线行进了几日后,本来待在马车里,想着回京如何向干爹汇报的刘内监,再也坐不住了。

因为他每到一个城镇,便能听到,城中的百姓把皇室宗亲的隐秘挂在嘴上议论。

什么皇帝的亲弟弟宠妾灭妻,叫自己的结发妻子流落民间,不知受了多少苦;什么老荣亲王活该被流民踩死,谁叫他抛妻弃子还鱼肉百姓;什么如今的荣亲王是老荣亲王的小妾与人私生的,根本不是老荣亲王的血脉……

这些倒是次要的,不过是些花边八卦,传得再厉害也无伤大雅。

只是后面就牵扯出一些听起来更有眉目的内容,刘内监不免有些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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