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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第十一幕 应许之地(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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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你曾读过旧约吗,亚科夫?”

舒梅尔拿起一本书。它看起来像圣经,可是用希伯来语写的——犹太人打开《塔木德》,将上面的图画指给亚科夫看。血奴抬起头瞥了一眼,上面画着两兄弟争斗的图画。“雅各窃取了兄弟以扫的身份,穿了他的衣服,夺了他的继承…”

“那人是谁的血奴呢?”尤比在地下室时便摘下面纱来。他奔到亚科夫跟前,挤到骑士与地图中间。“别瞧了,你快想想,你从未见过这人吗?你说你曾在特兰西瓦尼亚杀了一个圣殿骑士,抢了他的衣服去母亲那…那人长什么样子?就是这叶萨乌吗?”

“你当初杀死了那人吗?”舒梅尔也紧张地问,“你抢他盔甲时那人还活着吗?他的身份公文上写的什么名字,他看见你的脸了吗?”

“你杀死的那圣殿骑士是个血奴吗?”尤比的脸直直闯到亚科夫眼前,“那人胸口上有刻印吗?”

亚科夫烦躁地推开他,又抢了舒梅尔手里的经书合上。“我早不记得了!我那时不识字,也不知道什么吸血鬼的事!”他非把视线重新投回到那张圣地的地图上,研究尤比契约上的四个交税的村庄在哪。“我砸烂了那人的脸,什么也没注意!”

“说不定那人没死…说不定他被另一个吸血鬼救下来了!”尤比吓得大叫起来,“是哥哥吗?听母亲说,哥哥一直在匈牙利的宫廷里…那圣殿骑士是哥哥的血奴吗?”

“那时那支十字军也许正是伊纳尔特派去您母亲的城堡里。”舒梅尔紧皱眉头,“而现在他们一直追到圣地来了…为了什么呢?”

“也许是为了我!”尤比瞪圆了眼睛。

“也许那叫克里斯蒂娜的血奴也是如此!”舒梅尔惊呼道,“也许伊纳尔特想除掉您!”

二人胡乱猜测着,一句接着一句。亚科夫感觉莫名其妙地烦躁,仿佛这些话哪里挑拨了他敏感的神经,仿佛他耳朵旁围了蜜蜂一般嗡嗡地响。这些多疑、自卑、危险的情绪变成一根针扎进他脑子里,痛得他没法思考其他的问题——“你们这样猜下去有什么用?问我又有什么用?当年被我杀了的圣殿骑士是谁有什么所谓?”他愤怒地低吼出声,“大战在即,我要忙的事多得做不完,根本没时间和你们在这猜这些得不出回答的问题!”

“…你为什么这么在乎这战争?”尤比委屈地又围上来,“就算帮国王守住了耶路撒冷,我们也拿不到皇帝允诺的城池…这又不是埃及啊。”

听了这话,亚科夫气得笑出声来。“不是埃及的城,你便不能抢了?”他愤怒地拽住尤比的手腕,“有战争就会死人。人死了,他本有的东西就不归他。若是死一个城主、领主,无论他是法兰克人还是撒拉逊人,他的位子空出来,总有人要抢上去!怎么就不能是你?”

尤比被他可怕的模样吓得闭上了嘴,瑟缩起来。

“…你又想要复仇吗,亚科夫?”舒梅尔叹息道,“你觉得所有人都负了你,所以抢谁的都一样吗?”

“没一个人是无辜的。”亚科夫转过头怒视那双新生的琥珀色眼睛,“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讲良心和契约!”

他松开尤比的手腕,径直将桌上的地图卷起收好,和村庄契约一同放进腰包中。骑士像气昏了头的野兽般,抓着马鞭冲出门去——尤比的房间被他安排在所罗门的地下长廊,上了楼梯就是马厩。他提了三匹快马出来,赶走了试图帮忙的达乌德——那小侍从跟不上他连日奔波的速度,已一整个月被丢在圣殿山自责地无所事事。

“大人,大团长叫所有骑士都去加沙和阿什凯隆修堡垒呢…”达乌德为难地追他的步伐,“您要去哪啊!”

“我过几日再去。”亚科夫跨上马去,直冲圣殿门向南挥鞭,“你跟着桑乔走,用不着管我!”

他独自一人,从黄白色的石头门廊冲出,于圣殿山疾驰而下。尤比追到楼梯上,停在马厩旁。吸血鬼再次被晨昏线困住了,只得在阴影中凝望着那身影奔进滚滚飞沙中,越来越远,抓不住地逃走了。

“…你还有我啊,亚科夫!”他忍不住呼喊,“你为了我,我也为了你啊!”

他不知道骑士有没有听见自己的倾诉。马蹄声很快藏进呼啸的沙尘与狂风,一丝回音也不见了。

每当战争即将到来,人们便像羊群一般涌进城中躲藏。那先前鼓吹神迹显现的苦修士又环城墙光着脚走,嘴里念叨起新的胡话。

“这是天谴!”他嘶哑着喉咙大叫,“你们打着上帝的旗号戕害生命,发动战争!一切的一切都是报应,□□若夺走了圣城,也是上帝在惩罚你们残忍的罪行!”

“老掉牙的论调了。”路过的吟游诗人吹奏着赞美东征的曲调,“教皇本不是说,为上帝而战的人能洗刷罪孽,获得救赎吗?”

“你们没一个人是为上帝而战!没一个人懂得主的苦心!”苦修士痛骂道,“竟只得异教徒的痛击来唤醒你们…嗜血的罪恶、复仇的邪念将你们全变成魔鬼了,再不悔改,主便要抛弃你们了!”

有路人拿起石头丢他。“妖言惑众。”路人说,“闭上你的臭嘴吧,你这为异教徒说话的叛徒。”

苦修士抄起手中的牧羊棍,朝那人的背上痛击。“上帝的教诲是仁爱与美德、和平与尊重!”他疯了般将那人推到地上,喷着唾沫高声嚷叫,“只有被撒旦蛊惑的人才干得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连异教徒也不如了!究竟谁才是叛徒?”

一个亚美尼亚人生生拉开他。“我的家乡全被□□侵占了。”他声声泣血,“基督徒要在那交成倍的税,不许拥有土地,不许进入教堂,连葬礼也不能按基督徒的礼制举办。即便如此,上帝也不许我们还击吗?”

又一个来朝圣的法兰克人凑上前来。“我的家人在路上被□□劫掠,全成了奴隶。”他眼含热泪,“她们被关在大马士革,被强迫着改信。我恨不得将所有的异教徒都杀死!”

另一个希腊人也沉痛地开口。“我的兄弟死在与突厥人的战场上。”他神情恍惚,“你说上帝教诲我们仁爱,可异教徒从不这样想。他们诡计多端,他们践踏和平。上帝怎么会不允许他的信众拿起武器,奋起反抗呢?上帝如何能容忍他的信众任人欺辱,遭人扭曲美德的定义,居人之下呢?”

苦修士的嘴唇哆嗦着,鼓起单薄的胸腔。像他的身体是一口响钟般,他振聋发聩地挺直腰背,发出呼嚎。

“若你们做与他们一样的事,与魔鬼一样的事,”他枯槁的手死死握着那牧羊棍,“你们就和他们无异,和魔鬼无异了!”

可惜,他的话却更引得众怒。圣城的基督徒们纷纷拾起沙石来,朝他的头上砸。衰老又瘦弱的苦修士毫无反抗地被击到地上,神情漠然又坚决,好似多少鲜血与伤痕也无法击溃他心中的信念。直至一名圣殿骑士策马驱散了人群,缓缓行至他面前。

“你并不懂主所想的。”那骑士说,“主理解并怜悯人的一切悲欢,连带着愤怒与罪恶一同。你认为这是人性的邪恶所在,可主认为,这是人性的脆弱所在。主早为所有信他的人赎了罪,即便为了战胜魔鬼而成了魔鬼,主也会原谅我们的。”

语毕,他叫来几个卫兵带走了泪流满面、胡言乱语的苦修士,带着自己的人马从大卫门离开。凄厉的痛诉依旧如不散的幽灵般围绕着城墙。

“地狱,地狱!”那声音说,“我们哪生活在人间,我们分明生活在地狱里!”

尤多西亚瞥了两眼那骚动,便又转回手上正干的活——年轻的贵族少女对烹饪一窍不通,全靠身边的女奴帮衬着挑选猪肉。她卷着袖子,用那双柔嫩干净的手在香料与盐粒中揉搓。没过一会,她的指缝里就全是臭烘烘滑腻腻的肥油了。

“您如何想?”娜娅低着头,轻飘飘地问,“若是耶路撒冷失守了,您也觉得是主降下的天谴吗?”

“…别说这种话,娜娅,”尤多西亚揉搓的力道气愤地加重了,“圣城不会失守的。”

“我听说,萨拉丁光在大马士革就有二十万人的军队。”娜娅细不可闻地叹着气,“您怎么知道圣城不会失守呢?”

尤多西亚的脸又红了。她气鼓鼓地抿着嘴,像是搜肠刮肚地想了好几个理由,但都没说出口。“…圣城不会失守的。”她只又重复了一遍,“要是圣城失守,等帕斯卡尔从北方回来,该去哪寻我?我又去哪寻他呢?”

恋爱中幼稚又青涩的话叫娜娅哑然失笑。她回过头去,看见自己对战争一无所知的女儿正蹲在面粉盆边玩耍,抹得满脸粉末;她又抬起头,看见院落中的椰枣树下,筐中堆满了果实;她转回视线,看厨房前正对市场的窗外,瞧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这就该是这样平静的模样,从来也没什么战争,接下来也不会有什么战争。仿佛和平只凝固在这一刻,而这一刻就是永恒。

她偷偷地在心中向一个不为人知的神明祈祷,只求那高贵冷漠的神明在心底尚存一丝怜悯与同情。

“你瞧,”尤多西亚忽然又用手肘碰她,“市场里又有人吵起来了。”

“这的卫兵都被调去南边修堡垒了。”娜娅无奈地抬眼瞥了一下就懒得理睬,只清洗着手上的猪大肠,等着用腌好的馅料灌满它,“城里的治安一定会变差。”

她身边的希腊少女用清水洗了手,在粗布围裙上擦了几下,好奇地从门边探出头去凑热闹。娜娅不愿唤她回来,只默默地埋头将两人份的工作都一并做了。窗外各种语言一同吵着,她听见拉丁语、希腊语、法语的声音混杂,不一会又有了说阿拉伯语的撒拉逊人的声音。这是不应当的——即便耶路撒冷已对□□开放,允许他们朝拜远寺,城中最不该有□□出现的地方也该是她们所在的街区——这里是猪市场,满街尽是异教徒厌恶的不净食物。

娜娅终于担忧地抬头去寻尤多西亚的身影。她也三两下洗了手,湿淋淋便出门去。幸而尤多西亚正笑盈盈地朝门前奔回来。

“您叫我担心了,”娜娅轻轻弯下腰来,“若您出了什么差错,尤比乌斯大人会责怪我的。”

“对不起,娜娅。我不再乱走了。”尤多西亚温柔地拉住她的手,“不过我刚刚瞧见个有趣的事。”

“是什么?”

“刚有两个□□来这。”少女凑到女奴耳边,“他们乔装打扮来这买肥猪,被人认出来,狠狠嘲笑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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