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如沈舫川的脑子现在好像也不太清醒，英语课的注意力还没完全集中，反而一直停留在身上的校服外套上。

这是谢迟的衣服。

谢迟洗衣服好像会放留香珠，所以衣服都香香的，淡淡的，花香？

不对啊，自己也会用，怎么闻不到？

那我干脆也换成和谢迟一个牌子的好了，还挺好闻的。

嗯，下课问问。

“沈舫川，你是不是走神儿呢！”重新分班之后王莹莹还是负责教二班和三班的英语，对沈舫川熟悉得不得了，“你来讲这道选择！”

“这道题啊……”沈舫川压根不知道该讲哪道题，眼神乱飘，坐在隔一个过道的斜前方的谢迟，悄悄把手伸到桌下，比了个手势，“第八题是语法填空，先判断考点，是时态语态，看动词……”

王莹莹点点头，示意他坐下，“很好啊，不许再走神儿了啊！”

英语课有惊无险地度过难关，沈舫川刚松口气，就听到他亲爱的救命恩人也被叫起来回答问题。

一个暑假的努力当然是有用了，谢迟已经十分顺利地翻译完了一整个句子，成功判断出来了考点，然后停住了……谢迟再一次开始思考，说出了答案。

“很好啊，谢迟，很有进步，就是还要继续努力啊！”王莹莹点点头，又摇摇头，“单复数答错了，不可数名词用单数，下次要注意哈！”

谢迟也点头，僵硬地坐下。从沈舫川的视角来看，谢迟的背影渐渐放松，他也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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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家长会的事儿，安安知道吗？”沈舫川脱了校服外套给谢迟，然后迅速换上自己的，“能安排出来时间吗？”

谢迟点点头，穿好校服之后把脸埋进衣领里，只露出半张脸，“跟她说了。周日，到时候从她学校回来我再去训练营。”

“那我和你一起去学校？”

“行，我回去先把东西收拾出来。”谢迟也没和沈舫川客气，倒不如说他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到现在为止，他倒是没什么和沈舫川“兵分两路”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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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会那天，沈舫川果然也跟着来了，于是谢迟只能让他现在自习室陪着谢忱安，自己去了教师办公室。

家长会开始还早，谢迟早来了一个小时，其他同学和家长都还没到。

他跟谢忱安的班主任详细了解了一下近期的情况，也当面说明了自己这几天接送谢忱安上下学包括那天在操场上看到的情况。班主任是个中年女性，带班经验非常丰富，电话里说不清楚但是现在一听见谢迟详细描述的情况，心里就已经大概明白了。

“这样啊，情况我知道了。之前您打过电话，我也有了解到，我会尽力解决的。也会更多关注些孩子们的平时状态、人际关系什么的。”

“好的，那麻烦您了。”谢迟微微颔首道谢，“能麻烦您告诉我一下安安平时和哪些同学的关系比较不错么？我的意思是，想和他们简单聊几分钟，麻烦您也在场。”

班主任犹豫了会儿，还是答应了。定下时间在家长会结束后。

从老师办公室出来之后，还没到家长会时间，谢迟本打算去自习室，结果沈舫川和谢忱安就在办公室门口的交流区。谢忱安的脚还没完全好，安静的坐着，沈舫川倚靠在墙上，看见谢迟走出来就用胳臂肘捅了他两下，“行啊谢谢，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他想沈舫川能不能固定一个称呼叫他，虽然他反应的过来也并不反感现状。

有的时候，老师说的话并不会起到作用，还会适得其反，家长的话很多叛逆的孩子也听不太进去，只有年龄差得不太多的，彼此之间的代沟不会很大，懂得同龄人的表达方式，交流效果或许会出乎意料的好。

“帮忙去学校小卖部买几包糖，钱待会儿转你。”谢迟将沈舫川的手肘轻轻推开，“小卖部在艺术楼旁边，不认识就问。”

“你还记得挺清楚，小路痴。”沈舫川笑着调侃，然后被谢迟瞪了一眼，立马故作严肃，“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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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你还挺有方法的嘛！”沈舫川把当时顺带着买的水塞在谢迟手里，“小孩子的心思都比较简单吧。”

谢迟点点头，但是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心来。谢忱安现在还在班主任的办公室里，有些话谢迟不适合说出来，但是班主任可以，而且班主任更有经验，效果或许会更好。

“希望吧，等安安出来看看怎么样吧。”谢迟打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矿泉水，刚才笼络小孩儿的时候可是花费了他毕生的精力，小时候哄谢忱安的时候就已经够呛了。

“你是谢忱安的哥哥对吧？”

谢迟转过身，好像是和谢忱安一个班的一个小孩儿吧，具体叫什么谢迟记不清楚了。但是这小孩儿倒是记谢迟记得清楚。

“对，我是，怎么了？”

“你是谢迟吧，我见过你。”来找谢迟的是个小男孩儿，在这个年纪的孩子里算是高高壮壮的。

被他这么一说，谢迟倒还真是觉得眼前这人很眼熟，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还以为天才的妹妹也是天才呢，没想到也就那样嘛！”十岁的小男孩儿口不择言，有什么不满就要说，想做的事情就要马上做，“还真是奇怪啊。”

“你怎么知道我？”谢迟避过男孩儿的上一句话，面色变得不善。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身高比面前的男孩儿高了一头多，就这么，俯视着他。

“我……我当然是从我哥的手机上看到的。”男孩儿下意识退了两步。

“裴寻的弟弟？”谢迟淡淡开口，他有些想起来了，“我们确实见过。但是，你对我、和我妹妹的敌意，好像很大。”

“这是当然啊！天才有什么了不起的，从出生下来就什么都有了，根本不用费力，这不让人讨厌吗？”男孩儿见谢迟没有表现出进一步的反感，于是说话也变得大胆了起来，“不过谢忱安也就那样，数学只考了七十多分，也太笨了吧。你不是天才吗，你妹妹怎么这么差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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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熟悉啊。还真是，很久没听到这么直白的话了。

他以为他已经摆脱了曾经对于“天赋怪物”这个称呼的恐惧的，可是，雨停了，为什么还没有出太阳啊。

曾经有人用他的天赋来作为攻击他的理由，现在，他的天赋又成为了攻击他家人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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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迟握紧的手被一双温暖的手包住，然后手腕也变得温暖。沈舫川站在他的斜后，轻轻叫他，“阿迟。”

记不清了，很久很久之前好像也有类似的场景。那个时候小小的谢迟后面站着同样小小的沈舫川，他也握着他的手腕，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轻轻叫他：“阿迟。”

“一切都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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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裴？我可以这么叫你吗？”谢迟上下打量着这个小孩儿，半晌有些不屑地挑了挑眉，“算了，谁管你愿不愿意。”

“……”

“说实话，我曾一度很讨厌我的天赋。因为这个虚无缥缈地东西，我度过了非常不愉快的初中，我控分、退赛，我想要用一种粗暴的方式摆脱掉这个标签。”

“Talent Monster。”

“听起来很酷吧？但是这让我感到困扰、煎熬、痛苦。”

“不过后来我想明白了，我只是在这方面比别人稍微敏锐了一些，或许是你们口中的天赋吧？但是我从来没有用我的这一点天赋伤害别人，也没有因为这一点天赋而轻视对手。为什么你们却会用它来伤害我呢？”

“小裴，我希望你知道，在任何情况下，这都不是你们去孤立一个人的理由。孤立，是弱者懦弱的表现，是无能者的认输。”，谢迟从外套口袋里掏出剩下的最后两根棒棒糖递给面前的男孩儿，说话的声音变得大了些，“也帮我转达给你哥哥，不要让他看轻了自己。”

沈舫川从后面揽住谢迟的肩膀，揉了揉男孩儿的脑袋，“你哥好像来了，正在后边等你呢，去吧！”

沈舫川咧开嘴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眼角的痣却纹丝未动。他揽着谢迟往前走，说该去办公室门口接小安了，晚了该等着急了。

他们路过裴寻，谢迟目不斜视，沈舫川拍拍裴寻的肩膀，举高了手臂左右摆动像是在告别，说出的话却在宣战：

“谢迟不会输的，你也要加油拿到出线权，获得和阿迟比赛的资格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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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忱安已经和老师谈完话站在办公室门口了，眼眶有点红，大概是哭过。为了维护小女孩儿的自尊心，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戳穿，和老师道了谢之后就把谢忱安领走了。

谢迟兜里没糖了，于是用手戳戳沈舫川的侧腰。

“来安安，吃糖。”打开的棒棒糖被递到了谢忱安的手里。

“来阿迟，吃糖。”打开的棒棒糖被沈舫川直接塞进谢迟的嘴里。

“好好好，要谢谢哥哥是吧，不用谢哦～”

校门口传来了沈舫川的尖叫。其实装的成分居多，天知道谢迟打他只是做做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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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学校回到谢迟家的时候谢志诚已经回来了，沈舫川已经先一步回自己家拿行李了。沈舫川是一个人住，没什么要交代的人，打电话和父母说过之后就断了电、检查好门窗、锁好门就好了。谢迟则是要和谢志诚多说一些，是有关于谢忱安近些天的情况。

之前谢志诚在出差，每天打电话的时候谢迟都能听出父亲语调里难掩的疲惫，于是没把谢忱安的事情完整托出。现在倒是终于能面对面说清楚了。

“爸，那这段时间您记得也和老师勤沟通点，不过也别给老师添太多麻烦，简单了解情况就好。”

“还有安安的脚刚恢复要注意。然后我就先走了，大概十月下旬能回来，您不用担心。”

“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爸确实忙得抽不开身。出去比赛千万要注意安全啊，钱不够花千万要告诉爸啊，吃好点，比赛费脑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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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什么不能省着吃啊！咱家不缺钱，虽然爸妈过不去，老家还有事没处理完，但是爸妈一定会给你天天加油！儿子，咱一定没问题，区区英语演讲！”顾司对着手机滔滔不绝地输出，然后手机被沈昭昭夺走，“儿子，妈妈相信你！别听你爸的，名次什么的都不重要，不管结果怎么样，你都是最优秀的！”

真是好一个“区区”啊……

沈舫川根本找不到掐断话题的地方，只能强行打断，“不说了啊，我得找小迟去了，然后去学校了。”

电话终于挂断，沈舫川腾出手锁好门之后就出发了，走到谢迟家小区门口的时候刚好，“阿迟！”

谢迟拉着行李箱紧跑了两步，到门口和他会合。

即将迎来不同寝的“合宿”生活，还真是第一次啊。

有些失落的同时，两人又有点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