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去了足有十多秒,整个空间的气息声默契的停滞了。
木屋还是亮着灯,窗户上还是有那一道人影。
曲安咽了口唾沫,手有些不稳的推开了门,强装镇定的迈步走进了第三层。
“小鬼,之前你们来这里的时候也有这种吓人的东西吗?”曲安冷不丁的问起对讲机。
那边一声女孩的轻笑:“小惊喜,喜欢吗?”
“不是,你叫谁小鬼呢?”少年的声音也在里面响起。
曲安耸了耸肩:“你们也没告诉我名字啊,不然我还能叫什么?”
“切。”少年冷嗤一声:“我看你还是先把测新本给过了再知道我们的名字吧。”
曲安当然无所谓称呼他们什么:“小鬼,下次有高能麻烦也提醒一下,这种东西多了会影响我们合作积极性的。”
对讲机:“……”
第三层的陈设是一张很大的木桌,周围摆了十多个椅子,看环境像是某种粗糙的会议室。
曲安简单扫了一眼,就举着提灯走上楼梯,专注的看起了墙上的画。
这幅画画的是一群坐在一起开会的人,这些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抽象,且完全不统一。他们有的一半脸阴一半脸晴,有的偷偷别过头去窃喜,有的在桌上拉着手的同时,在桌子底下举着刀。
各怀鬼胎?
曲安看完后熟练的迈步走到门前。
4月12日,晴。
镇长说,我们清乡镇马上就要迎来巨大的财富了,他希望这里的每一个镇民都要积极参与后续的致富计划。
我不太理解他们为什么都那么开心,因为爸爸一点都不开心,他告诉我,这里也许再也不会是原本的那片净土了。
坐在一起开会的这些人是镇民?
既然是镇民,那为什么画的内容那么离奇?
“第三扇门的答案是镇民。”
曲安毫不犹豫的轻触了镇民两个字。
第四扇门,曲安刚走进去,就看到了围在一起的木雕人。
这些木雕造型各异的围了一个大圈,像是在争先恐后的触碰圈中心的那只小动物,因为那木雕动物是幼崽模样,曲安也没法走到跟前,所以辨认不出具体是什么动物。
墙上的画是与陈设完全不一样的内容,画中环境是一间狭小的屋子,屋子里的两个人在做交易。
迷题形式……怎么变了?
曲安眉头一紧。
第一层他依靠龙凤胎给的答案倒推了一下获得答案的方法,于是发现了每一层的陈设和画的内容是相对应的,画中有而陈设没有的东西就是答案。
第一层的画是森林中的一颗树苗,而陈设是只有一颗树苗,所以答案是森林。
以此类推,他用第一层的方法套了第二层,于是很容易的发现了答案是陈设中没有的动物,并利用龙凤胎给的答案做了佐证。
第三层自然而然也就立刻锁定了答案。
之所以没有在少年给出答案之前就直接输入,是因为他不想打草惊蛇,因为他还没有搞清楚这两个小祖宗到底想干什么。
但是这第四层,画和陈设突然不对应了。
曲安带着疑惑,一如往常的走到了门前。
4月12日,多云。
最近镇民都在跟一群想要在清乡镇发展旅游业的外地商人谈合作,爸爸妈妈依然对这些事不闻不问,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邻居们看我们家的眼神不太对。
而就在今天,一直在伐木场工作的父母突然传来噩耗,工地上的人说爸爸被倒下的树压死了,后事是镇上的人帮忙操办的。妈妈也因此断了一条腿。
高额的费用就像是一块大石一样压的人喘不过气,最后镇长看我一个年轻人可怜,给我介绍了一位马戏团的团长。
我因为从小就可以跟动物亲近,被他们聘请进了马戏团,参与训练动物表演供游客观看。妈妈的医药费有望了,真是太好了。
“这扇门的答案是游客。”
游客?
为什么会是这个答案?
曲安再次打量起陈设。
木雕人集体触摸一只动物。
木雕人的着装跟镇民开会那张画不符,所以他们肯定不是镇民,这花里胡哨的风格,也不像是商人,那就只能是游客这个群体。
如果把这些木雕人是比喻成游客的话,也许这个场面表达的是外界的人对于清乡镇的好奇和探索欲?
他又看向画。
那这两个交易的人,只能是镇民和发展旅游业的商人了。
所以这一层的答案来源,是镇民和资本家利用游客对于清乡镇好奇的商机,创造了许多赚钱的点子,供这些游客消费玩乐。
日记的主人把游客当成了一切的源头。
等等,日记的主人?
曲安推开已经打开的门。
这座楼从第一层开始就是写日记的视角,且日期都是同一天、同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在庄园里最深处的钟楼里面,他肯定是这里最特别的人,那就只能是庄园主。
曲安用手里的灯照了照前面的方盒子,第五层的陈设只有这个方盒子,灯光随着他的脚步走近,他赫然发现里面躺了一个人。
确切的说,是一具少了半条左腿的人骨。
这是……棺材?
他背后有些发毛的三两步走到楼梯旁,举着灯看画。
画中是一个人抚摸受伤的动物,不过这里面的动物有很多,大多都缩在角落笼子里瑟瑟发抖,个别几只倒在一边睡觉,背景的道具看起来像是马戏团后台。
画面的色调有些压抑,比起动物服从的奇特,曲安觉得他想表达的更像是残忍。
4月12日,晴。
马戏团的工作只是简单的安抚饲养动物就可以拿到可观的报酬。但是妈妈却在爸爸离开后没多久就过世了。
我自己一个人用了很久才明白为什么爸爸一直不同意旅游业发展,因为动物逐渐在这条商业链上开始流通。
他们从最开始的观赏,到后来的捕猎,再到现在的奴役,我热爱的动物们已经不再那么相信我了,因为我已经变成了伤害它们的帮凶。
第六层。
这一层被布置的像一间祠堂,两边都是惨白的帷幔,地上洒满了纸钱,曲安一点一点往里面走,就看到了牌位和供桌。
桌上的遗像是一位看起来很和蔼的中年男人。
画中内容是几个人影在最上面,他们的手里撒落着钞票,下面是被钱埋没的动物和人。
4月12日,阴雨。
马戏团低价淘来了一头肉鹿,伙夫在院子里把那头鹿砍杀了,整个团都吃上了一顿肉。
大家欢呼、雀跃,却没有一个人记得那头鹿的死。
就像我的爸爸一样。
我恨他们每一个人。
那些为了新奇夺走动物自由的人,那些谋杀爸爸的人,还有那些袖手旁观的人,我真想让他们都去死。
“第六道门,阴谋。”少年说。
曲安渐渐拼凑出了这个故事,也拼凑出了龙凤胎的目的。
钟楼是为日记的主人而建的,每往上走一层,可以获得的故事就越完善。
所以龙凤胎说的图鉴,也许就是这些拼凑起来的故事碎片,只是他们选择了一种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方式——用猎物在这里不断试错。
因为门的答案其实从第三层开始就变得复杂很多,复杂到曲安觉得没有标准答案是很难一次性答对的,更别提还需要从一篇日记里面摘两个字组合成一个词语了。
所以也许在曲安之前,他们用了大量的猎物来这里试过答案。
最开始他们隐晦的遮掩了答错问题的代价,说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新人玩家活着出去。
像他们两个这样恶趣味的小鬼,不为赌博拿钱,而大费周章的来攻克这座钟楼……难道说钟楼存在的东西比外面金钱的诱惑还大?
庄园主的钟楼,可能就是狩猎乐园这个游戏的最终奖励。
“你在等什么呢?”对讲机那头的少年看曲安迟迟没有进入下一扇门,不由发问。
曲安回过神来:“哦,没什么。”
他伸手推门。
第七层的门刚被推开,里面就传来了干柴崩裂和水沸腾的声音。
平台的正中央摆着一口大锅,锅下是简易铁架制成的炉子,里面填满了柴火。
这些柴火一直燃烧都没有被消耗,锅里沸腾的水也没有蒸发,资源就像是静止了。
锅里煮着的,是一只动物的一部分,骨架看起来很大,挂在骨上的肉也已经熟透,甚至还散发着令人觉得油腻反胃的肉香。
这东西,应该就是上一篇日记里写到的马戏团杀鹿吃肉了。
楼梯边的画上是一位躺在床上的老婆婆,床边是一个青年。
4月12日,晴。
现在的太阳光真讨厌啊。
一直阻止大量开采的杨婆婆也去世了,这里再也没有光了。
没有了朝夕相伴的家人,没有了温暖自由的森林,我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日复一日,像是行尸走肉。
如果我可以用这具一无所有的躯壳为爸爸报仇,那是不是也算是价值了?
“这一扇门,是价值。”对讲机说。
曲安的手缓缓抬起,但是刚抬到一半,他突然停住。
感觉不太对。
答案错了。
“所以对你们来说,我现在已经没有价值了吗?”曲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