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7]

宋念慈做了一天心里建设，次日放学，她就按照沈知清给的地址找去了祝秋家。

沈知清给她发消息过来：

【要不要陪你一块去】

宋念慈握着手机觉得奇怪，沈知清明明是一个边界感很强的人，竟然会想掺和其中。

也许是他对自己要被迫搬离沈家有些愧疚感吧。

宋念慈回复：【不用，我能搞定的，你不是还要上小提琴课嘛，而且你知道我很擅长讨长辈欢心的】

她回复过去一个小狗奔跑的表情包。

【嗯】

沈知清又发过来消息：【今天好像正好是祝秋生日，我替你提前订了蛋糕，就在边上的蛋糕店，你记得去取一下】

宋念慈便去取了蛋糕。

今日天气不是太好，乌云压着天际，空气湿度太高闷得人有些发慌，过去祝秋家路上、看着电梯里数字一层层往上跳时，宋念慈觉得胸口发闷，掌心也在出汗。

她有些紧张，不确定祝秋是否会接纳自己，接纳她这个曾经不想回祝家、如今又无家可归的小孩。

宋念慈站在1202的门口，她往裙子上蹭了蹭手心的汗，深吸一口气后摁了门铃。

她等待了几秒，木门被打开，祝秋的脸在门后露出来，见到来访的是宋念慈，她表情诧异。

而在诧异同时，还隐约带了些慌乱和不知所措。

宋念慈在心里打鼓，她冲祝秋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刚要把手上的蛋糕递给祝秋，下一秒那扇门突然在宋念慈眼前关上。

“咚”的一声，带着慌乱与急切，似乎生怕宋念慈出声扰到什么人。

而后宋念慈听见里面的对话——

“妈妈，是谁啊？”祝抒怀的声音。

“没有谁，走错了。”祝秋的声音。

宋念慈怔住，那扇门兴许有段时间没有擦拭，祝秋慌乱关门时带下来一些灰，扑进宋念慈的眼睛。

水汽达到临界值，外面的世界开始下雨。

宋念慈没有带伞。

-

湖城迎来一场夏季的暴雨，密密麻麻的雨珠连成一道线，砸在地上带起一片水雾。

沈知清给宋念慈发消息问她带伞了没，她没回，打电话也没接。

沈知清直拧眉，他有些不放心，提早下了小提琴课，让司机送他去祝秋那里。

他找上门时，祝秋和祝抒怀切完蛋糕，母女俩窝在沙发上一边吃蛋糕一边看祝抒怀爱看的连续剧。

祝抒怀见到他眼睛都亮了些，笑盈盈地问：“知清哥你怎么来了，你要不要一起吃蛋糕？我特意去酒店订的，很好吃。”

沈知清摇头，目光转向祝秋，一眼看出祝秋有些魂不守舍，他道：“祝阿姨方便说句话吗？”

木门并不太能隔绝屋内声响，沈知清就站在宋念慈站过的地，祝秋猜到沈知清的来意，她压低声音和沈知清说话：

“你跟小慈说，我不是故意不让她进屋的，只是今天抒怀也在，她一来她们俩肯定要吵起来，我不想让她们都不高兴。”

是不想让她们都不高兴，还是可以为了祝抒怀的心情而牺牲宋念慈？

沈知清有些愠怒，但他没说太多，只是看了眼祝秋，将宋念慈恐怕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告知祝秋，他道：“小慈来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和你一块生活的，宋家和借住的沈家都不想要她，她就只能来自己亲生母亲这碰碰运气。”

“看来她没这个运气。”

沈知清不去管祝秋听到那些话是什么反应，他转身便走，急匆匆要去找宋念慈。

沈家没有宋念慈的身影，他去了一趟宋家，那里是空城，他又问程沐语，她也没有宋念慈的消息。

雨越下越大，沈知清让司机开去学校找找看，在驱车过去的路上，宋念慈终于接通了他的电话。

“你去哪了宋念慈？！”在这个暴雨天，沈知清快急疯了。

电话那头宋念慈的语气却很平静，她问沈知清：“你要不要一起吃蛋糕？我一个人吃不掉。”

“你告诉我你在哪，我马上过来。”

宋念慈报了个地址，在祝秋家附近的一家酒店，她还说：“你从哪里过来，能带上我的身份证一起过来吗，前台姐姐说没有身份证不能住。”

“不回沈家住吗今天？”

“不想回。”宋念慈声音轻轻的，“我本来想一个人待着的，但这个蛋糕我一个人吃不掉。”

她语气似乎没有什么异样，说话也不带哭腔，但在暴雨冲刷的背景音下，沈知清听得胸口闷闷的疼。

他低低应下：“我马上过来，你不要挂电话。”

“嗯。”

沈知清赶到酒店时，宋念慈正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她浑身上下都湿漉漉，那头蓬松柔顺的卷发被雨打湿，耷拉下来往下渗着水。白嫩的胳膊黏附了一些泥水，脏兮兮的，像是在哪里摔过。

桌子上是他定的蛋糕，只吃了一小块，宋念慈一手抓着一只小叉子，眼眸半敛，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

沈知清大步走过去，在宋念慈身边坐下，递过去他带来的毛巾。

“擦一擦，会感冒的。”

宋念慈抬起头来看他，她眼睛是红的，睫毛处有小水滴，来自雨或是泪。

她像也要消融在这场雨里。

沈知清瞳孔一震，他盯着宋念慈的眼睛，斟酌要讲些什么。

但还是什么都没讲。

他身子微倾过去，细细擦掉宋念慈脸上的水，又把她胳膊上的泥水擦掉，胳膊底下的红肿露出来。

沈知清拧眉，他要把宋念慈从沙发上拉起来，“先去开个房间洗个热水澡，我去给你买点跌打损伤的药。”

宋念慈起不来，她说：“我摔了一跤，好心的姐姐把我扶过来的。”

沈知清长长叹了一口气，“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他拿了身份证办理入住，让前台拿着拍摄的摄像头过来给宋念慈登记，拿到房卡后，他背过身让宋念慈趴在他背上。

“上来。”

宋念慈看了眼桌上的蛋糕：“蛋糕怎么办？”

“一会我下来拿。”

沈知清背着宋念慈去房间，她像湿漉漉的小狗趴在他背上，冰冷的雨水沾湿他的后背，宋念慈的眼泪却是热的，落在沈知清后颈处。

沈知清脚步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宋念慈趴在沈知清背上，她声音轻轻的，“沈知清我真的那么糟糕吗？”

“什么？”

“爸妈不要我，祝秋也不要我，她当着我的面把门关上的，为什么呢，我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吗，为什么爸妈为了祝抒怀可以不要我，她也一样呢？”

宋念慈掉着眼泪，声音染上哭腔，闷闷地传到沈知清耳朵里，她说：“我找好上大学之前暂时住的地方了，但我还是觉得我是流浪汉了。”

“你不是。”

沈知清走到了开的房间门口，他刷卡开门，把宋念慈稳稳又轻轻地放在床榻上。沈知清蹲下身子，以仰视的角度和宋念慈说话。他安静地看着宋念慈的眼睛，道：“你也不糟糕，你只是现在稍微有点倒霉。你有安定的地方去的。”

-

沈知清让宋念慈去洗热水澡，她受了伤不方便，沈知清打电话找前台小姐帮忙，让前台在浴室里看着点宋念慈。

“妹妹在里面说要泡会澡，我一会进去看她。”

前台小姐从浴室出来，沈知清刚带着购买的各种东西和楼下蛋糕回来，他出入雨中也淋湿了，黑色的T恤濡湿一大片，额前碎发往下滴水，沈知清没管，只把东西放茶几上。

他给前台小姐转了帮忙的钱，往浴室方向看了眼，还是不太放心，让她差不多时间就把宋念慈带出来。

沈知清则烧水热牛奶，加热雨里淌过有些冷掉的食物。

宋念慈被扶着从浴室出来时，便看见沈知清站在电磁炉前，把锅里的米线倒出来。

他身上都快和她之前差不多湿了，地上有一小滩水渍，水珠经过他的裤管落地。

宋念慈窝进被子里，卷发重新蓬松起来，散散垂落胸前。沈知清把热汤米线和牛奶端到床边，让她吃点热的东西，以及放了跌打损伤的药，让她吃完处理一下。

宋念慈抬头看他，沈知清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让她小心别感冒，平日棱角分明显得有些锐利的眉眼，此刻柔和地微敛着与她说话。

她能很清晰地感受到，沈知清的关心和在乎。

宋念慈伸手握上牛奶的杯壁，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关心就像喝到胃里的热牛奶。

宋念慈眼睛又有些红，她吸了吸鼻子，“知道，你先去洗澡。”

“我说完再去。”沈知清问宋念慈，“你说暂时住的地方是在哪里？”

宋念慈说：“我原来报的艺考机构其实有住宿留校的班，我跟老师说改成每周住校的，不用上课的周末我打算住在艺考机构的边上。”

“租个房子？”

“嗯。”宋念慈盯着沈知清直蹙眉，“你快去洗澡啦，你身上怎么会这么湿。”

“马上，我先问你个事。”

“什么？”

沈知清盯着宋念慈的眼睛，他开口道：“我外公外婆就我妈妈一个孩子，她去世后我外公外婆就没有孩子在身边了。我回来后也不住他们那边，但其实我不太放心他们两个老人在家。”

“所以我想让你帮个忙，周末住到我外公外婆家里，帮我看看他们。”他这样说，轻声问宋念慈，“可以吗？你放心，他们很好相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