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曾经叱咤朝堂的年轻帝王而今也已垂垂老矣。

青黑的眼窝，布满沟壑的面容，岁月带给这位帝王的不单单只有权力、美人、和财富，还有暮年时所必定要经历的父子相杀，子孙相残。

“你……逆……”

可干枯病态的手抬起来都费劲。

二皇子轻轻将父皇的手掖回了被子，勾唇笑着：“父皇，朝事就不劳您操心了，您且安心养病。”

殿内的太监闻声屏息凝神，垂耳不闻。这样大的一个皇宫，此刻竟然找不出一个忠心的。

被自己最瞧不上的儿子软禁，这于执掌权柄一辈子的君王而言无疑是莫大的耻辱。

“伺候陛下好生歇息着。”

二皇子不顾床上的人挣扎，强行给他喂下一颗药丸，榻上的挣扎动静渐渐变小，直至平静。

二皇子环视殿内一周，语气诡谲，“好生照顾，父皇若出了什么差错，本殿唯你们试问！”

店内的几个太监吓得腿软跪地：“是。”

二皇子走到后窗处，嘴里咀嚼着这两个字，本殿……本殿……

若是此刻喊的是本宫……

他嘴角掀起一抹弧度，就快了。

望向窗外，秋日寒凉，落叶金黄。

秋天是个丰收的时节啊。

“打扫干净些，你、你、还有你！”管家拄着小拐指挥着皇子府的下人：“后院的柿都熟透了，你们立马去摘了。且记着小心些，咱家娘娘尤其爱吃那柿饼，得个大汁甜的才能入眼。”

“还有你们，哎呦，那杂草可得拾掇干净喽，不然开春又长起来，费时费力的。”

门客从书房的窗户望着院里院外忙活的人，唇一扬：“殿下可是又要办宴会？”

“非也，”二皇子笑了笑调侃道：“许是皇子妃又要办什么赏花宴，真不知这秋日万物衰败的时节，有什么花好赏的。”

门客笑笑：“主母有雅致，殿下又宽容爱重，如此也是一段佳话。”

二皇子笑笑没有否认，“云州刺史那边的信去了吗？人什么时候能到？”

门客回了神，端正神色：“信已去了两封，王刺史的飞鸽昨日已到，算算时辰，想必用不了几日就能到京都。”

二皇子点了点头：“夫人爱花，牡丹尤甚。我听闻城西花市育出了秋牡丹，烦请先生派人去帮我寻几盆来。”

门客作揖：“是。”

*

软榻上，女人慵懒卧着看书，身旁的婢女认真地为她按着腿，瞧见自家殿下进了门，都识趣地退了下去。

腿上捏压的力道陡然重了几分，女人难耐地抬了抬腿，眼睛还没从书上移开：“轻点，今日做事怎么这么不稳重？”

可力道又太轻了些。

女人皱眉，刚想抬头责罚，却突然被抱进了怀里，语气也闪过一瞬的惊慌：“殿、殿下？”

“卿卿看什么书，这样着迷？拿来给为夫也瞧一瞧？”

“殿下怎有空来这里了？”女人冷哼一声，将书夺了回来，“怕不是哪个妹妹又惹您烦了，来我这躲清闲了吧？”

“卿卿知本殿唯爱的是你，何苦又来这样挖苦？”二皇子爱怜地吻了吻她的额头：“今夜得去宫里处理些事，不能陪你了，早些安寝。”

“殿下也该多保重身体才是。”女人眼底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疼惜与爱意，“妾身知道殿下所谋甚大，联姻之事阻不了，也拒绝不得。只是常怕，殿下院里进了新人，哪里还记得有老人在？”

“卿卿最不该这样想，”二皇子将人紧紧抱紧怀里，“你明知我的不得已，我的心可都在你这里。”

“嗯……”女人的声音有些闷，“妾身定然会为殿下打理好后院，不烦了殿下。”

二皇子嘴角噙着笑意，在她唇间落下一吻，女人脸蛋登时红透，“不着调……”

“哈哈哈……卿卿还得多适应才是。”

微笑着目送丈夫离去，直至身影消失不见，嘴角的笑意依旧未减，可眼底的情已然散去，回归了平静。

嫁入皇家，哪有那样自在。你要爱自己的夫君，全身心的爱他，可又要大度不能善妒。要爱，可又不能占有。要大度，可又不能没有情。

每时每刻都得提醒着自己啊，戴好面具，大家都瞧着呢。也不知道，哪一天会不会疯掉。

皇子妃摇了摇头，进了屋去，吩咐婢女：“你再去给我找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