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之间不乏世家弟子,平民百姓,明明都是一样的人,为什么你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呢?郑海,你平日里欺压弱小,嚣张跋扈的时候,可否想过郑家也接受过神力,郑家也有应该履行的使命?在你享乐的时候,你把神放到哪里了?”
郑海紧紧拉着脖子上的绳索,满眼都是哀求,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你这样的败类,不想着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赎罪,怎么还有脸质问?装作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也不嫌恶心。”白衣女子厌恶地看着他,斥道。她挥挥左手,腕上的铃铛叮叮作响,缠在郑海身上的绳索闻声而动,绞得更紧。
“求你了……我与你无冤无仇,我……我是无辜的!”郑海挣扎着,断断续续说着话。
“无冤无仇?”女子反问一声,望向他的眼神如同淬了毒药。
“你可还记得一个叫做谢雪的人?”
此言一出,郑海的神情错愕了片刻,随后皱眉道:“我不认识这个人,你放过我吧,我胆子小,平日里从来没害过人,最多就是嚣张一点,你应该是找错人了,我……”
哗啦,绳索划过他的胳膊,大股大股的鲜血涌了出来。他被吓的面色惨白,只知道摇着头喊救命。
底下的弟子纷纷转过脸去,不敢看这血腥的场面,有胆小者直接吓晕过去。
白衣女子攥紧了手中的铃铛,继续质问道:“谢雪,第一个失踪的人,你不记得了?”
听见这个名字,一旁的贺书予动了动眼皮,望向那白衣女子。
“你仗着我妹妹性格怯懦,逼迫她使用秘术供你取乐,结果招来了灵人,害我妹妹惨死,这件事,你竟然能够忘记!”谢弋红着眼睛,低吼着。
可她的愤怒只是让郑海更加迷茫。
“我……我真的不认识叫谢雪的人。”他哭丧着脸,不停地求饶。
怎么可能不认识呢?郑海真真切切记得那女子浑身是血,朝他爬过来的画面。
他当时……他当时怎么了?模糊的记忆中,他落荒而逃。
但他还是哭着摇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真的不认识她,你一定是找错人了!”
谢弋手中的铃铛越攥越紧,到最后接近破碎。
郑海记得,那个叫谢雪的人,总是跟在楼瑶的身后,总是畏畏缩缩的,根本不像是谢家出来的。听说谢家人的血有奇效,他一时间就有了恶作剧的想法。
谁想到传说是真的呢,那秘术真的召来了妖孽,他当时只顾着逃跑,谁能管谢雪死活。更何况,他欺负过那么多人,怎么可能记住每个人的名字。
在危急的情况下,正常人首先都会保全自己的小命吧,他始终不认为自己有错。
而且在这样被动的情况下,他绝不能松口,要否认就要否认到底。
于是他摇着头,抵死不认。
楼泽望着谢弋,轻声道:“我可以给你处置他的机会,甚至可以就地斩杀,你决定。”
谢弋闭了闭眼,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愤怒。
郑海嚣张跋扈,从来不把弱小的人的命当命,谢雪在他眼中,和其他被他加害的人没有区别,他的一时兴起,让她妹妹付出了生命。
这样的人,让他就这么死,不可能。
谢弋擦干眼角溢出的泪水,转头望向贺书予:“我知道你主理金仙台的案件,自然也知道前段时间梨香院的事情。”
贺书予皱眉:“你同我说这些干什么?”
“你作为知情者,应该明白这起案件的蹊跷之处,我不知道是不是查出了什么,金仙台为了维护世家间这所谓的平衡按下不谈,但是,你出去后,不要将罪责降于谢家。”谢弋道。
郑家这几年势力愈发强大,已经让所有人很是忌惮,这也是郑海敢那么嚣张的原因,而谢家因为血脉的关系,人丁凋零,越发势弱,若不是因为有神明的力量护着,早就崩塌于这个弱肉强食的修真界。
谢弋的意思,是想杀掉郑海,最后将罪责担在自己一人身上。
但……
贺书予看向楼泽,直接道:“你不打算杀我?”
楼泽不语,锐利的视线扫过殿内的所有人,笑容古怪:“至高无上的神力,可以是神的馈赠,也可以是命定的诅咒。”
这话是对着贺书予说的,她闭上眼,还是当作没听到。
楼泽又咯咯咯笑了几声,白衣女子手中铃铛响动,郑海被绳子绑成血淋淋的一团,随着二人离去。
郑海挣扎着,在大理石地面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血痕,同时一声比一声惨烈的喊叫刺激着所有人的耳朵,没人敢抬头,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郑海。
殿门啪的一下合上,隔绝了那瘆人的叫声。宫殿内再度陷入黑暗,这次相比之前,更加寂静。
贺书予就在这时,将手放在了腰间的剑上。
能留在浮空岛上的各大世家,或多或少都是百年前那场大变故幸存者,而那场大战的幸存者,全都获得了神力的馈赠,其中四大家族,四大组织得到的神力最多。
贺家就在其中。
贺家传承的神力,便是在仙门中失传已久的空间创造术。而在三十年前,仙门发生了一次集体的典籍遗失案,贺家的半本空间创造术,就那么遗失了,而这次的失踪案,却和那遗失的半本空间术有关。
贺书予是主动入局,在刚才便被楼泽识破了,他刚才的那番话便是警告,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后果自负。
而就在门关上的那一瞬,贺书予的手中多了一道符咒,是从地宫出去的通行符,附带着楼泽的话。
“小姑娘勇气可嘉,可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哥哥已经与我达成协议,共同谋划这场大事,你可不能捣乱。拿着这张符便能出去,出去便能见到你哥哥。你是个聪明人,知道应该怎么做。”
贺书予捏紧了手中的符咒,转身而去。
楼泽没有骗她,这道符咒确实把她送了出去。
楼府街道某个不知名的小巷子里,一个紫衣男子背对贺书予而站。
他身形欣长,体型匀称,深紫色这样沉闷的颜色在他身上不显老气,反倒衬得他越发贵气。
贺空址转过身,狭长的双眸扫过贺书予的脸,最后停留在她手上燃烧的符纸之上。
她这个哥哥,温文尔雅,待人宽厚,唯独对她,不咸不淡,可以称得上是视而不见。
这次能救她出来真是令人意外。
“既然出来了,先回家一趟吧,母亲想你了。”贺空址扬起一抹堪称温和的笑容,对着贺书予道。
她握着腰间的剑,嗤笑一声:“你何时瞒着父亲母亲,甚至我,和楼家做了这番交易?”
话未说完,离辞剑已经贴上贺空址的脖颈。
她很清楚贺空址打不过自己,贺家这么多年只出了她一个剑道天才,其余所有人连剑道的门槛都摸不到。
贺空址面上毫不慌乱,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对她的纵容。就好像把她的动作看作小孩子玩闹的把戏。
贺书予此生最恨这样的眼神,厉声道:“你今日若不将此事说清楚,我不会手下留情!”
贺空址微微一笑,伸出手指在她手背轻轻点了点,一股难以言喻的滞涩感从经脉深处涌来,一波又一波,一阵比一阵猛烈。
更糟糕的是,贺书予的眼前也开始扭曲,她不由得气急大喊:“你用空间术暗算我!”
贺空址虽无剑道天赋,但在空间术上颇有造诣,而贺书予恰恰不会空间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贺空址把她扛起来,走进了黑漆漆的空间通道中。
*
水晶灯下,许行撑着头,目光柔和地望着怀中人。整个宫殿飘起了巨大的雪花,哗啦啦的,把二人的头发都染成了白色。
从远处看,诡异又美丽。
许行擦掉落在她眉毛上的雪花,将手指插入少女发间,扶住了快滑落的金发簪。苍白的指尖滑过金色的发簪,到额头的碎发,再到眉心的黑痣。
过了一会,她睁开了眼睛。
“怎么……回事?”李照月感觉自己好像悬在空中,揉着眼睛道。待她完全清醒,往下往前一看,整个人都僵住了。
“阿月?”许行唤她。
李照月蹭的一下直起上半身,慌张地应了一声。
“怎么了?”许行问她。
“没……没事,你先放我下来。”她用双手扶着许行的肩膀,结巴道。
许行一笑,顺着她的意愿将人放了下来。
李照月急忙将注意力放到大殿上,和晕过去之前的样子不一样了,没有水晶缠绕的冰棺,没有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这里就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大殿而已。
望见她脸上的困惑,许行道:“这大殿内有迷雾,里面掺了能够产生幻觉的药粉,你刚才看到的都是幻觉。”
李照月脑袋晕晕的,但下意识觉得许行说的不对。那样真实的感受,怎么可能完全凭□□粉就能做到?
脑海里好像多了些什么东西,让她的感知力比从前更加敏锐。
李照月对这样的变化很惶恐,有些慌张道:“你醒来之前发生了很多事,现在时间紧迫,我不欲与你多说,听我的,先……出去……”
“怎么了?”许行开口问道。
李照月匆匆摇头,转移话题道:“我们要怎么出去?”
“跟我来。”许行说着,就要去牵她的手,李照月躲开了。他眼神一暗,脸上仍然挂着笑,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往前走。
李照月刚醒,身体还有些不听使唤,只是往前走了一步,便软着身体往前一扑,正好抱住许行的腰。
他像被捉住了命脉,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掐住了李照月的手腕。
她吃痛,轻呼一声,许行连忙放开了手,转身把她扶起来。刚才用的力气太大,她的手腕上留下了两道显眼的红痕。
那红色落在许行眼中,牵出些别样的情绪来。
“上来,我背你。”他背对着李照月蹲下,道。